“少奶奶刚才不舒服,去洗手间吐了。”兰姨一边帮我换了袜子一边说。
“叫医生过来看看。”乔奕谌把我轻轻揽进怀里,让我靠在他身上。
医生很快就过来给我体检,无论问我什么我都默不作声。最后决定给我拍个头部核磁共振成像,看是不是我从楼上滚下来时,撞伤了脑子。兰姨从护士站推了一个轮椅过来,乔奕谌把我抱到轮椅上,然后在腿上盖了一条小毯子。
乔奕谌推着我去放射科做检查,检查做好后他进去拿检查报告,我在走廊上等他。
杨程锦从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出来,身旁还跟着好几个同事。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连忙顿住了脚,跟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先上去吧。”
我无力地冲杨程锦笑笑:“又在医院碰面了。”
“你这是怎么了?”杨程锦蹲下来,视线与我齐平,眼睛里满是担忧。
“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我回答的云淡风轻。
杨程锦明显吃了一惊,掀开我腿上的毯子,眼睛只往我肚子上扫了一眼,然后认真地检查着我的腿:“有些擦伤,主治医生给你开药膏了吧?”
“不知道……”我虽然住院两天了,但基本都是昏睡着,完全不知道有没有给我擦过药。
“我一会儿给你送一支药膏过去,擦擦就好了。”杨程锦把毯子给我盖好,乔奕谌刚好取回来了片子,“先给我看一下吧。”
乔奕谌冷冷地扫了杨程锦一眼,还是将手里的核磁共振成像递给了杨程锦。
杨程锦从手提袋里取出片子对着光仔细地看了半天:“没有造成颅脑损伤,没事的。不过还是要多休息。”杨程锦把那张片子放到我腿上:“你是哪里不舒服,才过来做核磁共振的?”
“哪儿都不舒服……”现在让我说出身体哪里是舒服的,我真的说不出来,就是哪儿都不舒服,包括我的思想和意识。
“走廊里风大不宜久留,这样,你先回病房。我去拿支药膏然后去看你,跟你的主治医生讨论一下你的情况。”
“不用了,死不了的……”我摇摇头。
杨程锦可能没有见过我如此颓废的样子,怔了一下:“有病咱们就治,别闹情绪。”
“治得病治不得命,越是像我这种不大愿意活的人,越命长……”我不以为意地笑笑:“你去忙你的吧,我有人照顾。”我指了指乔奕谌:“他把我照顾得可好了,说不定下次你还能在重症监护室或者太平间看到我呢。”
杨程锦惊诧地看着乔奕谌,又看看我:“景昕,如果不想回现在的病房,我让人把你转到我的病区……”
杨程锦可能以为乔奕谌限制我的自由或者虐待我了:“逗你玩呢,他特别怕我有个三长两短的,比我自己还怕呢,只不过天不遂人愿,他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造化弄人,呵呵。”
“先回病房去,你在这里带着不行。”杨程锦想要帮我推轮椅,乔奕谌把他推开,推着我上了电梯。
回到病房后,杨程锦跟我的主治医生谈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请个心理医生给我做心理疏导。
病房里就剩我和乔奕谌两个人之后,乔奕谌问我要不要喝水或者吃东西,我始终不理他。沉默几个钟头,我冲乔奕谌笑了一下:“他们觉得我有精神病,你觉得呢?”
“不是,那个心理医生如果你不喜欢,就不看。”乔奕谌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要是有精神病怎么办,你会不会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我靠在**头。
“不会。”乔奕谌点了点我的鼻子:“我在哪儿你就会在哪儿,你在哪儿我也会在哪儿,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我想喝牛奶。”我忽然想起夜心住院时,潇湘去买蛋糕,买回来一杯牛奶,好像挺好喝的。
“我去给你热,等着。”乔奕谌拿了一盒牛奶出来。
“不是这种的,潇湘以前给我的买的,上面有一层奶泡的……”
乔奕谌认真地听我描述完,然后问:“知道她在哪儿买的吗?或者店叫什么名字吗?”
我摇摇头:“不记得了。”
乔奕谌给潇湘打了电话,问清楚牛奶是在哪儿买的,然后吻了吻我的头发:“我去给你买,乖乖等着。”
乔奕谌离开病房后,我看着窗外被夕阳染红的天空,我现在有点儿怕红色,红色总是让我想到大片大片的血。我打开落地窗旁边的门,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去。楼下有个小花园,很多人都在那里散步,我就趴在阳台上一直看着。
“昕昕……你在干什么!”乔奕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死死地抱着我的腰。
“看人家散步……”我无所谓轻松地耸耸肩:“我没想跳下去,我要跳就去顶楼再跳,这里才四楼我怕摔不死,弄成半死不活累人累己。”
“昕昕,你有什么怨气可以冲我来!”乔奕谌把我扣在怀里:“我宁愿你折腾我,别折腾你自己可以吗?”
“乔奕谌,我谁都不想折腾。我们分开吧……”我可以将以前看淡,在乔奕谌面前变得从容淡定,心却以不可自知的速度渐渐冷下去。我不想吵也不想闹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与他,再无交集:“你去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谁也别拖累谁。”
“昕昕,我们早就已经休戚相关了。我不会放开你,我说过,我现在只有你了!”乔奕谌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但是要给你时间……呵呵……”我淡淡一笑,替乔奕谌说完了剩下的话。
“是。”乔奕谌叹了口气:“你给我一点儿时间就好。”
“乔奕谌,我以前可以淡定地看着你跟容清浅在人前出双入对,可是现在我做不到了。她杀了我的孩子,我看到你们在一起,我真的一分钟都忍受不了。”我抬起头看着乔奕谌轮廓分明的下巴:“我知道‘一代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别人称王称霸是踩着臣下手足的尸骨往前走的,你多高级啊,踩着我孩子的尸骨往前走啊。我没你这样的心理素质,我接受不了……”
“昕昕,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我们的孩子,也是我的呀……”有两颗灼热的水滴落在我的脸颊上:“我比你更痛恨我自己,没有保护好你,更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我一直沉浸在失去宝宝的痛苦中,我以为我是最受伤地那个人。其实不是的,我的痛苦和伤心可以大声的哭出来,可以对乔奕谌发泄。可是乔奕谌呢,他只能死死的忍着。那也是他的宝宝,他那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的宝宝。我甚至可以肯定,他的钱夹里现在还放着宝宝的四维彩超照片。
我抬起手,轻轻地拍着乔奕谌的背:“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我总是想把最好的东西拿给你,可是到最后总是给你最多的伤痛。”乔奕谌紧紧搂着我,像是要把我嵌进胸膛里一般。
“我看过一部卡通电影,它说,当你有一天回首过去的时候,你会发现,那个给你许多痛苦的人,却也是你的救赎。”我的眼泪打湿了乔奕谌的衬衫。
“你不是我的救赎,你是上天赐给我唯一的珍宝。”乔奕谌垂首吻上我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落在我的唇上:“别再说要离开我,我不怕自己会一无所有,只要有你我就什么都不怕。”
“就算你一无所有了,我也会陪着你,别怕!”我圈住乔奕谌劲瘦的腰身,我第一次觉得两个人的心贴得非常近。乔奕谌说的没错,我们是休戚相关的。如果说以前乔奕谌对付容家,是为了帮我。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容清浅是我们共同敌人,因为她杀了我们孩子,容清浅亲手把乔奕谌置于与她不共戴天的对立面。
就算没有陆子航为容清浅顶罪,就算现在被关在拘留所里的人是容清浅又能怎样。以容振堂的手段,容清浅最多被关上十天半月就可以保释出来的。几天的牢狱之灾换我孩子的一条命,未免也太微不足道了。
“我们进去吧,这里风大。”乔奕谌抱着我回到病房里。
“我的牛奶呢?”我坐在**沿上晃荡着腿。
乔奕谌打开纸杯尝了一口:“已经凉了,我给你热一下。”
“哦。”我看着乔奕谌把牛奶放进微波炉,然后他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装蛋糕的盒子:“我还买了蛋糕,看看想吃哪种。”
原本装12寸蛋糕的盒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好几种口味的蛋糕,我指了指樱桃乳酪蛋糕:“这个。”
乔奕谌把**旁边的小桌子翻起来,把我选的那块蛋糕夹进碟子里放在我面前,然后又把热好的牛奶拿给我:“喝吧。”
“奶泡都没有了。”我看着那杯泡泡牛奶。
“……”乔奕谌捏了下我的脸颊:“我再去给你买。”
“算了……”我喝了一口:“味道一样的……”
“吃蛋糕吧。”乔奕谌给我拿了一个小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