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空反应也不慢,反问道:“你们那些失主把钱给你的时候,可不大自愿,说不定逮着了要请你们一顿落牙饭。我们这些施主给我钱的时候,可是心甘情愿的,撞见了我们在眼前,还得磕头谢谢呢。你说,我们算是一伙儿的吗?”
唐小九道:“哎呀,果然是聪明人啊,不过我是个老实人,嘴巴笨,说不到你那样好!”
明空笑着道:“你老实吗?”
唐小九一脸真诚:“你看我老实吗?”
明空一摸鼻子,道:“你吗?看着老实,要是不看着,那就天知道喽!”
心儿听了半天,却没有如陆正想的那般笑出声来,反而眨着眼睛问道:“小哥哥,什么是施主,失主又是什么?”
心儿一直就在修行界,不是人间长大的。要跟他解释这个笑话,还真是有些麻烦,恐怕陆正还得把自己的副业给解释解释。正当他抓破头皮不知道怎么说,乐中平和李仪两人同时到来,告诉他苦行僧八苦和尚已经离开了。
说完这个消息,乐先生道:“陆正,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先把身上的毒治好了。大和尚说了,他还会来看你的。”
心儿在一旁吃了一惊,问道:“乐叔叔,小哥哥他中了什么毒?”一边从腰间掏出个小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紫色的珠子,递给陆正道:“小哥哥你别害怕,心儿这儿有一颗紫髓珠,妈妈说是只要带在身上,可以百毒不侵的,你赶快收好。”
随着心儿将紫髓珠掏出来,空气中登时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沁人心脾,让人神清气爽。陆正见心儿手中托着的一颗拇指大小的紫色珠子,不时有紫光流转,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安静凝神的气息。就在心儿将珠子递过来一会儿,他便感觉浑身一片清凉,身体有一种安宁的感觉。
李仪又是一惊道:“不是蛇妖阴毒,那是什么毒,连你也没办法吗?”
李仪不去理她,扬袖一转身,不见身形动作,已经身处天圆地方阁内,显然是心中焦急,连走那几步都省下了。他一进阁中,正看见一道金光钻入陆正的眉心消失不见,乐中平放下陆正的手腕,手中正拿着那块玉佩。
李仪面露不悦,皱眉道:“这个时候,你不该喝酒。”
普通的蛇妖阴毒自然万万不可能造成这样的情况,五脏本就是神气凝聚,百邪不侵,一般的蛇妖阴毒往往是先侵入了经脉、同化血液,发生蜕变,然后才能随血入脏器之中,慢慢完全入侵五脏,令其毒变后失去功能,便能使人死亡,但绝不可能造成神气分离。而以李仪的见识,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能够造成神气分离的阴毒,唯有六识阴毒,这也让他想起了一个久远之前的面孔!
心儿眼见小哥哥晕倒,急得小脸煞白,也赶紧跟着跑了进去,却被李仪拦住。李仪面无表情道:“事忌妄为,妄为失礼。有乐叔叔和老师在,这时候你不该去惊扰,罚你回房习字静心!”
李仪喝道:“处事之礼,当养敬心,勿以情胜于理,放肆冲动。情绪冲动最坏事,都忘记了吗?”
乐中平先叹了口气,道:“他所中的并不是简单的蛇妖阴毒!我正奇怪,若是普通蛇妖的阴毒,怎么会激发六龙佩感应护主!”
乐先生说话温和亲切,陆正点点头,但心情却是仍旧低落的很,连苦行僧也是不说一声就离他而去,把他随意的丢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丢给了陌生人,一时间让他觉得自己孤单无比,想要放声痛哭一场,却碍于在场还有心儿等人,只好默默忍着。他这时候不想站在众人眼前,于是低着头转身走开。不料刚迈出几步,心口涌起一阵闷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所谓肝开窍于目,成就视觉灵明,这样人方能视物;心开窍于耳,成就听觉灵明,人方能听声;以此类推,脾开窍于口,人能饮食运化;肺开窍于鼻,人能呼吸以息;肾开窍于耳,人方得闻听见世间万物动作声响;而意识存于泥丸,是人一身之灵明主宰浮现,由此每个人才有自我,得以区分自我以及他人。因此这六处便是六识所在,是人主宰自身乃至与天地万物沟通往来的通道。
李仪探察陆正中毒状况,自然也发现他体内有六个雾蒙蒙的气团,分别盘踞在他的心、肝、脾、肺、肾以及眉心,呈漩涡状缓缓转动,并有丝丝缕缕连接着脏器。而此时这六个气团颜色早已各不相同,心脏处是红色,肝脏处是青色,肺脏是白色,肾脏处是黑色,脾脏处是黄色,眉心处的气团本身透明无色,但随着气团的转动,依次不停的变幻成红白黑青黄五种色彩。
苦行僧不知道这些气团意味着什么,但李仪却熟知人身变化之理,深知心肝脾肺肾合称五脏,皆为人身神气凝聚之所,各有灵神所居,乃是肉身运转之关键。
陆正一心想着苦行僧,他不敢跟李仪说话,对着乐中平,怯生生的叫了一声,道:“乐先生,大和尚说要收我做徒弟的,让我想好了就跟他说。我现在想好了,他怎么就走了呢?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他生气了?”
心儿着急道:“可是,我想去看看小哥哥……”话未说完,李仪的脸色一沉,心儿见老师发火,不敢再说下去了。
而此时盘踞在陆正六识处的气团并非蛇妖的阴毒之气,而是蛇妖的阴毒之气进入陆正身体之后,阴阳相战,将原本在五脏之中的神气给逼了出来。五脏都是神气凝聚而成,此时却因为阴毒造成了神气散离的现象,因此对应的陆正的眼耳鼻舌身意的种种功能也相继衰退,眼不能视,舌不能言等等,而随着神气散离越来越严重,那六个气团漩涡将旋转的越来越快,将导致五脏神气完全散离。最糟糕的的情况,就是最终意识散离,陆正成为活死人。这就是李仪所言的六识衰变。
乐中平却不答话,伸手虚抓,又是从虚空中抓出一壶酒,大大喝了几口。
乐先生见他听说苦行僧走了,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似乎快要哭出来,却是强行忍住了,眼中还有些幽怨,显然是没想到苦行僧会这样突然离开。苦行僧一路照顾他前来,可想而知,定然是让这孤苦无依的孩子对他有极深的感情,便上前拍了拍陆正的肩膀道:“陆正,大和尚不是不告而别,而是他有重要的事情要立刻赶回白虎寺。我不是说了吗,他会来看你的。到时候啊,你身上的毒就已经好了,而且即便他不来,到时候我就带你去白虎寺找他。”
就在乐先生抱着陆正进入的刹那,就在房间的中央出现了一张方竹榻,同时四根柱子之间有四面竹帘一齐垂下,挡住了四方吹入的风。这天圆地方阁也不知有何等玄妙,似乎可以随心所欲变化万物。
心儿被这一喝,鼻子一酸,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差点就落下来了,含着泪行了一礼才回去自己房间了,一路上不停的回头望向天圆地方阁。
但陆正现在的情形却是被六龙佩散出的元气护住了心脉,与那阴毒形成平衡,短时间内并未因为神气衰变而亡,反而因六识衰弱,心变得十分灵明,触发了小神通。这与佛道修行中需要断绝六识影响的静坐、存神、观想等法门有着类似的效果。
乐中平微微一皱眉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陆正知道是一件了不起的宝贝,但听心儿所说,看样子是她妈妈给他防身用的,自然不会去拿,便冲她摇了摇头。苦行僧跟他不告而别,让他原本的开心的心情一扫而空,心里失落的很,脸上的神情也黯然起来。
李仪脱口而出:“果然是六龙佩,跟圣宗说的一模一样,这孩子怎么样?”
乐中平闻言,却是直接将酒瓶递了过去,道:“你也想来一口?”
一旁的李仪道:“心儿,将你的紫髓珠收好,它对陆正没有效用。再说了,你母亲给你的东西,怎么可以随意借人,这可不合礼数。”他心里十分诧异,这两孩子见面才几个时辰的功夫,竟然好成这样了。心儿这小丫头平时最宝贝她妈妈给她的东西,为了陆正居然就毫不犹豫的拿出来了,不由啧啧称奇。
李仪不去理他这样无赖,自己过去拉起陆正的一只手,闭目凝神,不一会儿,突然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失声道:“六识衰变!不对!这不只是阴毒,是他!”
就在陆正倒下的刹那,乐先生身形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候已经抱住了陆正,他瞅了一眼陆正脸色,对李仪道:“七情攻心,他的阴毒发作了,快!”说完,抱起陆正,三两步过了木桥,进入天圆地方阁中。
李仪吃了一惊,以他对乐中平的能耐的了解,难得看见乐中平出现这样的神色,追问道:“怎么,情况很不好吗,连你也没办法?”
想到那人,李仪心中万念涌动,脑海中不禁想起了关于那个面孔的许多往事,一时有些发呆。乐中平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悄悄将酒瓶递了过去,这次李仪却接了过去,一仰头,喝了一大口。他喝酒却是十分斯文,不像乐先生那样连酒水都流到脖子上。
乐中平目视陆正,缓缓道:“不见得是他,但必是他留下的东西。他虽然不擅测算天机之术,但若论心机深沉、深谋远虑,又有谁比得上他?如果说他没有后手,我是一万个不信的。你跟他的交情比谁都深,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李仪苦笑道:“他当年有一件法器,虽然不是神器,却是来自巫山,奥妙非常,能寄托他一丝本命元灵,名为六识珠。”
乐中平叹息道:“巫山灵地?那就是了!相信应该是这颗珠子落到了那蛇妖手中,为他所用,因此那蛇妖的阴毒才起了变化,成了现在陆正身上的六识阴毒。阴阳相克,如此至阴之毒,才会激发陆正身上的至阳的六龙佩。”说着,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了李仪
李仪结果玉佩,仔细看了看,重新放回陆正的身上,面色冷峻,道:“若真是如此,那蛇妖和那六识珠之间,只怕是那蛇妖被那珠子所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