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他,看着他穿着白褂的背景,心里有些隐隐的苦涩,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心中,想说又不知道如何述说,终究,一路回到病房,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
“你好好休息,”见我跟着他走进病房,他转过身来对我说道,“你……”
“邱医生,您太太过来了,”一个小护士跑进来说道。
邱奕辉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回答了小护士一声:“知道了,”便走了出去,关门前欲言又止,我定定地看着他,希望着他会说点什么,他也看着我,最终才说道:“你的病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好好休息。”说完,门“咔嚓”一声被他关上。
躺在床上,听到窗外风呼呼地吹着,摇摆的枝叶在窗前晃动不止,只觉得凌乱不堪,搅得我的心也不得安静。
心烦意乱,我翻身下床径直朝房门走去。
雪白光亮的走廊,寂静空旷,我抱着双臂失神地踱着。
“奕辉,你还放不下她吗?”一个清丽的声音从旁边的一个半掩的房间传进我的耳中。
我被换回神志,耳朵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奕辉,我很爱你,真的很爱你,”何雨桐的声音十分的温柔,“为了你,我放弃我的骄傲我的自信,委屈求全地做她的替代品呆在你身边,难道这样还不能打动你吗?”
“雨桐,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邱奕辉淡淡地回道。
“奕辉,不要对我这么冷淡,行吗?”何雨桐话中带着乞求,声音也因激动拔高了些。
“雨桐,谢谢你……”
“我不要听谢谢,我不要听谢谢,”只见何雨桐叫嚣起来,“你们是不可能的,能和你白头到老,共度一生的人,是我,是我!”
“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全心全意爱的人应该是我,你体贴呵护的人应该是我……”邱奕辉没有任何回答,何雨桐的声音更加拔高。
何雨桐拔高的声音戛然而止,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凝视听了半晌,仍是没有声音,我疑惑好奇地挪了一步透过门缝看去,只见邱奕辉紧紧地拥着何雨桐,正深情的热吻着……
就算再极力地克制,我的心也如一颗手雷似的轰然炸开。他们是夫妻,做任何事都是极其正常的,然而,这是我极不愿意见到的一幕,下一瞬间,我被炸开的心又像被掏空了似的,我握着门把的手垂了下来,像失了灵魂一般地默默转身。
“雨桐,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从今以后,只有你……”声音渐远,直到我再也听不到他们的话音,我才停了下来,曾几何时,他也向我说过同样的话。
曾几何时……
看着他们夫妻相亲相爱,我应该要祝福他们的,可是,我做不到。
靠着墙,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你现在相信了吗?”吕詹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似笑非笑地对我说道。
“不,我不相信,是你,是你制造的这一切,我恨你,恨你,你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可是为什么要把这些算计和阴谋用在我身上,我只是个渴望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心满意足的人,我不值得这动用这些高明的伎俩,”心中的怒气被激起,我抬起手来拼命地朝他身上打去,一边哭泣一边怒骂。
“我明明都已经忘记了他,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和他见面,是你安排的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让你看清现实,不要再执着于过去,你也亲眼看到了,姓邱的现在有妻子,他爱她,他有自己幸福的生活,”他说道,“而你,也应该彻底放下他了,现在是你走出牢笼,坦然面对自己的时候了。”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接受我吧,我一直都在你身边,”说着,他握住了我的手。被他的手一握住,顿时感觉炽热却又感觉异常冰冷。
“为了你,我变得不是我自己,为了你,我放弃了自己应该做的事,难道这还不够吗?”他看我没有反应,又煽情地说道。
他,竟然也会如此煽情?
我也学着他,嘴角轻扯,笑了起来。
“为了我?放弃?”我反问道,“吕詹,你把我当傻瓜吗?你又利用了我,不要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口口声声说帮助我,帮助何雨东,但是,兴许你早在救何雨东和我的时候就有了主意和计划!你早把那信换了!”我声音拔高,一口气说完。
“对不对?”我朝他吼叫着,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住怒气,沉声再次问道:“对不对?”
他看着我,深黑的眼眸眯了起来,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嘴唇也抿着。
“不对,”他轻声回道。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身形便俯了过来,温润的唇紧紧的扣在我的唇上。我挣扎,他仍是死死地咬着,再挣扎,却是无能为力。
突然,从他的耳后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远远地站在那头,我心中一愣,没有再挣扎,反正拥过他,同他热吻起来。
我闭上眼,或是享受,或是刻意让自己麻木,总之,我顺从了他。我也想让邱奕辉知道,我现在也在热恋之中,而且,我很享受,也很陶醉。
好久,他终于放开了我,眼底透露出喜悦。薄唇微微轻扯,阴沉的脸上笑容呼之欲出。但那笑容还未绽开,便发现了我眼底的异常,他扭过头顺着我的目光回过头去,发现我看着的正是邱奕辉和何雨桐的背影,知道了我不再挣扎的原因,于是拧着我一眼,然后从我身边径直擦了过去,只留下我一人在空旷的长廊上,愣愣地看着那对倩影。
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病房,发现吕詹正摆弄着房内的一束鲜花,情神悠闲,似乎专注得只为一束花,完全没有刚才微怒的模样。
我愣了愣,回过神来没有好声色的接着问道:“你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对不对?”
他仍然在摆弄着那束鲜花,对我不理不采。
“对不对?”我又问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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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反应。
“对不对?”我恼怒地冲到他面前,直面问道。
片刻之后,只见他嘴角一勾,竟然佞笑起来,戏虐般地说道:“姓何的真的把你教坏了,别人的好脾气没学会,倒学会了一身爱激动易动怒的坏毛病。”说着,他还放下手中的花,拍了拍我的手。
我气极败坏,他却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让我有种满腹的愤恨没处发泄的郁结,我一下子甩开他,扭身便坐到病床上去。
“不对!”他靠过来,柔声对我说道,“事情是我做的,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你。”
“何雨东他们明明要抢的货是你的,可是后来怎么变成柱海和黑龙帮的货物?”我理直气壮地问道。
“这么说你是希望我的货被劫啰?”他拧了拧眉梢问道。
“别转移话题,回答我!”我以强硬地口气掩饰我的愧疚。
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对我笑了笑,以柔和的声音轻声说道:“先躺下,我慢慢地告诉你,医生说,你不能太过激动,”说着,便掀开被子让我上床躺下。
怒意和感动交织地心中,我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竟然顺从在躺了下去。
“你刚才问我,工会工人们原本想劫的是我的那批货,后来怎么变成黑龙帮的了吗?”他问我道,我心里点头,面上却冷冷地不回他的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你好好回忆下,送信那天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他替我捋了捋被子,问道。
“你不要妄想再骗我,当时你和我去送信,我还真认为你是一番好心,可是没有想到你是别有用心的,你总是在骗我利用我,你老实告诉我,当时你是不是就打算好了将信换掉?”
“那你说,我是怎么利用你了?”面对我的质问,他轻笑着问道。
“你最后还把信换了,对吧?”我追问道。
“我并没有把信换掉,也不需要换掉,”他仍然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
“直到现在,你还在骗我吗?”我拧眉问道,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
“不过,不瞒你说,我的确是在信里做了一点手脚,”他拿过桌上的苹果和水果刀,开始削起水果来。
“骗人!”
“你自己可以想想,那天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经他提点,我慢慢地回忆着那天的事情。
“一开始,我和你出门,我取了信函,便要自己去送信,但是你却拦住了我,不让我去,而后放出狗来,我才知道有人在大门口守株待兔,”我说到此,看了看他,他自顾自地削着苹果,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见我没有再继续说话,他才点了点头,简单地说道:“继续。”
像被命令一般,我心里不痛快,不过也照着他的话接着往下回忆:“后来我在防空洞前被人搜身才发现信已经弄丢了,所幸的是那信被一群穿着破烂的小乞丐拾到,于是我用一块手绢又将信换了回来。”
说完这段,我探究地看向他。
“继续,”他仍是简单地说道。
“我带着那封信往同济药房赶,在路上偏又遇到了小偷把那封信给偷了去,不过还好我及时发现,把那封信给追了回来。我记得当时那个小偷把信丢给我,还很生气地说认为是大额银票,原来是封破信,简直是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
“当时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倒霉?”他问道,话音有些打趣的味道。
“嗯,”我当时的确是觉得自己很倒霉。
“后来呢?”他扶正话题让我继续回忆下去。
“后来我在路口被人拦截搜身,那封信被搜了出来,当时我只道自己是必死无疑,可是那封信真的只是一封普普通通的寻常家书,我记得那封信的落款是佳明,信后还附了一副治疗顽疾的偏方,”说完,我再次向他投去探究的目光,他没有表态,我继续说道:“后来你就来了,还带着那只黑狗。”
“再想想,中间还有什么细节吗?”他打断我说道。
我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还有什么遗漏的细节。
“是不是来了个当官的,他做了什么事?”吕詹提醒道。
“哦,”我突然想起,“来了个当官的,他用火机在信背后晃了许久……可是他没有发现什么啊?”我纳闷地问道。
“嗯,继续,”他说道。
我有些受不了他的冷俊,不过也只得照他的吩咐继续回忆。
“后来,后来你重新买了个信封,我就把信重新封好送到了温掌柜手中,然后你不开车送我回到了教堂。”
“先把这个苹果吃了,”我回忆完毕,他也正好将苹果削完,递到我面前说道。
“你先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我冷声说道。
“事情还复杂得很呢,你一边吃我一边说给你听,”他又将削好的苹果放近我一些。
我无奈,伸手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那天你发现信在防空洞前弄丢了,其实是动乱的时候已经被人偷走了,知道那天我为什么撇下你不见了许久么?因为我亲眼看到有人偷走了你怀里的信,于是我追上他拿回了那封信,”他侃侃说道。
“后来那封信我可是从那些孩子手里拿到的,”听到他说是他追回那封信,我硬声说道,想了想,又道:“难不成是你拿到了信,然后让那些孩子故意装作是他们拾到的转交到我手里?”
他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我感到有些不解,拧眉睨眼看着他。
“后来你遇到了小偷,事实上他是黑龙帮的人,就在那人把信一偷一还间信已经被他掉了包,只是那信封一模一样,你便认为是同一封信罢了,我在暗处看得清楚,于是追到那贼把信拿了回来。”
我听他如此说,觉得更加难以置信。
他见我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表情,又是戏谑地笑了笑:“所以,后来他们从你身上搜出那封信才会是一封普通的家书,你现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我更加纳闷,问道:“既然是黑龙帮的人,那为什么后来那信反倒致使工人们截了他们的货?”
“哦,你最后又把信给换了?”我琢磨了下,恍然大悟道,想了想,又觉得他不可能有机会,又疑惑道:“不可能,那封信一直在我手上,你没有机会把他换掉。”
“你再想想,”他道。
我实在想不到他是什么时候把信换掉的。
“你忘了那天我把信封掉地上了吗?”
我恍然大悟,怒道:“你好有心计,趁我蹲下地去拾信封的时候把信换掉,让工人们抢别人的货,结果糊哩糊涂地帮了你的忙!”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见我发怒,拍了拍我道,“我最后放进信封的信仍然是何雨东让你送的那封。”
“仍然是那封?不可能吧,你又骗我?”我狠狠地瞪着他。
他轻轻笑了笑,邪佞而得意。
“的确是原来那封,这种信在暗处都会有其它人难以找到的标记,只有互通信件的两人知道,当时时间仓促,我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们的暗码,如果不是原件,那他们是不会相信的,”他对我分析道。
“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是原件,那怎么偏离了他们的初衷,没有抢你的货,反而帮了你的忙,去劫了你对头的货?”
“我只是需要在那封信上小小地动了个手脚,”他轻轻笑了笑,得意地说道。
“嗯?”我等待着他再次向我解答。
“刚刚让你回想的那个细节很重要,”他提醒道。
“那个警察也火机在信的背后晃一晃?”
“是的,见到他那样做,我才知道原来那信是这么看的,发现了信内真正的内容,原来何雨东他们要抢我的货,”他说到此,仍是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淡定。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说你并没有把信掉包,给我的仍是何雨东让我送的原件。”
“是的,我无需掉包,我只是改了下时间,我的货到港的时间是1号,我只是把1字前面轻轻划了一竖,打着火机往下面照时,时间便成了11号,也就是黑龙帮的货到港的时间,”他淡淡地说道,就像给我说一件极其普通的家常一般。
听过他的解释,我有些怔忡,半信半疑,想着若真是这样,那我真是糊涂得厉害,拿着信只管送,却不曾想到信在这期间已经掉包偷换如此多次,最后,信还是被吕詹动了手脚。
“这么说,有两次信都在你手上,而且当时你也不知道信的内容是要劫你的货,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信还给我?”我仍是不肯相信他的话,觉得仍有漏洞,于是固执地质问道。
“让你知道自己有多蠢?信丢了、被掉包了都混然不觉?”他一个佞笑,露出对我鄙夷的笑容,“这不让你多点自信么?”
“你!”听他戏弄,我脸上挂不住,有想找地洞钻进去的感觉,只得叫嚣道:“口口声声说是在帮助我,却仍是在利用我帮你达成目的,连工会的工人都成了你的帮兄,你现在心满意足了?你高兴了?你得意了?你……”
“小浅——”我正高声质喝着,何雨东突然推门进来。看到吕詹在我房间里,他先是一愣,双眼圆睁,紧接着咬了咬牙,脸上出现暴怒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