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来了,咱们也登船。”
霍去病来的方向,还有一支小船队出现,是其麾下亲军和复陆支的人马。
赵破奴和陈庆迅速指使船工,往重楼巨船靠近。
许是霍去病登上了船头的原因,船上异常全消。
海面下那条海龙般的生物,也不见了踪迹。
众人顺风顺水的靠近巨舰。
随着距离的接近,愈能感觉到这船的体量惊人。
它的外壁巍峨屹立,单是水面之上的部分,就有近十丈的高度。
百年过去,船壁仍湛然如新,没半点青苔,只有一种奇异的黄绿色纹路偶尔发光流转。
陈庆压低声音问赵破奴:“为什么我感觉这船是活的,黄绿色纹路流淌如血液。”
赵破奴,复陆支,张次公都是禁军有名的大狼狗,天生鼻子特灵,修行兵家之术后开了鼻窍,更是远超常人。
赵破奴近距离嗅了嗅那大船:“这船有一股淡香的味道,不知是什么木材所制。”
汉军正往船上投掷钩锁,准备攀爬。
“船的外壁通体无缝,莫不是用整块巨木雕出来的?”
“什么木材能有十余丈的横围这么粗?”
陈庆和赵破奴说话间,纵身上跃。
在半空彼此搭手借了下力,遂双双翻上船头。
他们登上船头以后,发现霍去病仍站在船体边缘。
之前在船外看见的那些先民,祭祀的景象,全都消失了,一个也不见踪迹。
甲板之宽阔,宛若汉军操训的校场。
落足处的地面,木纹盘绕,坚硬如铁。
“侯爷上来,恶鬼都得打个哆嗦,刚才船上还挺热闹,现在全吓跑了。”
兵家修气血,战场杀戮无数,一股锋芒,确是有诸邪避退的能力。
陈庆伸手搂了搂头发,看见霍去病,心态有些放松下来,立即想起形象的重要性,差点把随身的小镜子取出来看看发丝乱没乱。
“侯爷不太对劲!”赵破奴忽然道。
前方的霍去病抱臂而立,一动不动,宛若泥雕木塑。
陈庆大吃一惊。
若这船上的某些东西,诡异到能影响一国重将的霍去病,其凶险程度怕是已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我没事,你们别出声,慢慢靠过来。”
两人耳畔响起霍去病的声音,双双松了口气,侯爷没事就好。
就在两人迈出步履的一霎,眼前景象突变,好似忽然走进了一处繁华的集市,周边人来人往,喧闹至极。
所见景象之真实,让人难辨虚实真假。
好在霍去病就在前边不远,赵破奴和陈庆快步靠近,传声道:“侯爷,这船上……”
“有人比我们先登船,陈庆你刚才遇袭,是对方动的手脚,借你们吸引这船上的力量,对方趁机深入登船。
船上的东西被惊动,禁制全开,危险倍增。
不过既然是秦皇留下的船,我正以皇陵兵权,推动军阵和船上祭刻的阵列相连。”
霍去病眼神炯炯:“当军阵和船体的纹理交融,它就开始显化幻象。”
幻象?
赵破奴和陈庆扭头打量。
他们仿佛来到了一座港口,不远处,以千计的人正在登上一座大船,有披甲执锐的秦军,官吏,还有孩童,十余岁的少男少女。
随即,情景变化,一个中年人站在船头,大船扬帆,在波涛中乘风破浪。
除了他们踏足的主舰,还有两艘稍小些的船舶,随行左右。
最终,船队在海天的尽头,不见了踪迹。
“这是秦皇让人出海寻仙的场景?”
“船头的中年人……是方士之首的徐福?”
眼前异象消失,陈庆和赵破奴正站在霍去病身侧。
三人面前是辽阔的甲板区域。
而在甲板中央,是重楼结构的船舱,层层往上,蔚为壮观。
“这船上亦真亦幻,真假交错。”
霍去病足下,军阵持续扩散,和船体本身的纹路对接,在探查获取这船的秘密。
他的意识里,则通过军阵的覆盖蔓延,逐步倒映呈现出船的主体结构,舱室分布等讯息。
“此船是用一条蜃龙的骨为龙骨,以其血描刻船体的咒文阵列。
这是一条蜃龙楼船。”
蜃龙是传说中的神异生物,能吞云吐雾,制造幻象。许多史书中亦都提到过,说它是一种海龙,能吞吐海市蜃楼,和刚才所见亦真亦幻的情景正好对应。
“秦皇借蜃龙的特性,封存了一些幻象在这船上,想传达某些东西……我们进舱内看看。”
霍去病迈步前行。
他以皇陵兵权,已初步掌握了这船的部分禁制。
“登船的汉军先留在甲板上,不得入船舱。”
这时复陆支也从船舷外翻上来。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绣衣派来,近段时间同样在东海周边蹲守的人,叫工布,身形瘦高,一身绣衣使的红褐色官袍。
他是绣衣麾下,却是墨家出身,登船后,对霍去病执礼道:“绣衣令让我来协助侯爷。”
“伱有什么发现?”
“我们事先查阅过诸多卷宗,可以确定这是秦时最大的楼船,叫大秦号,也叫蜃楼号。”
“此船是秦时方士,包括阴阳家,墨工在内,奉皇命所造。虽不知他们从那里找到蜃龙这种异兽,但船上虚实莫测,真假变化,侯爷要格外小心。”
一行人旋即进入第一层舱室。
那舱室入口是一扇开启的青铜门。
几人走过去,门上铸造的两个青铜兽首雕塑,发出咯嘣咯嘣的金属磕碰声。
兽首的眼眶,亮起冷幽幽的微光。
此外倒是没有别的变故,任凭几人进入舱室。
“咯咯!”
甫一走进舱内,光线骤暗,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从船舱深处传出。
一间舱室内,悄然探出一张十来岁模样的孩童面孔。
那面孔满脸苍白,但目光黑的瘆人,直勾勾的盯着几人。
接着是第二张脸,第三张,第四张……悠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船舱廊道两侧,以百计的房间内,全是小孩的面孔,白面黑瞳,注视进入船舱的几人,笑声不断……
“侯爷,这船上好像能连通阴阳,是秦时方士的诡异手段,凶险至极……呃。”
工布话音未落,就见舱内的地面上,溢出浓重的黑气。
那黑气里探出一只大手,一把攥住一个小童的面孔,抓得粉碎。
倏忽间,黑气如漩涡,探出舱室的小孩面孔,全都被黑气卷入,绞碎崩溃。
一切都安静下来,异象消失。
舱室的光线变得明亮,初升的阳光照进来,之前狭长的通道也不见了,只有十余丈。
“蜃龙制造的幻象罢了……”
在展示力量,平推诸敌这一块,蚩尤向来很稳,气质出众。
霍去病说话间,蚩尤所化黑气,扩散到整层。
暴力摧毁。
霍去病准备连这艘船本身在内,一起抢回去当战船。
这种规模的巨舰,倾一国之力,都未必能造出一两艘,白嫖可太香了。
前行,进入这一层最大的舱室。
这里位于甲板靠前的位置,视野开阔,能眺望海面,是整艘船的主控室。
复陆支,赵破奴等人跟着霍去病进来,一看下顿感结舌:
“这是什么?”
舱室内,凌空悬浮着一幅摊开的图卷,又像是一个浑天仪模样的东西。
其仿若图卷的部分是帛书的材质,莹莹发光,浮空不坠,丈许长,方形。
那帛书上升起一枚枚青铜符号,或大或小,契合着某种规律运转,对应空间方位,周而复始。
“这是墨家至宝机枢图,能对应四季天时,和神州气运交感。当神州气运变化,这船就会被此图释放的力量牵引,航行出现在东海。”工布有些激动的盯着面前的情景。
霍去病心忖自己和茹泊虎之前的推断,与现在所见相符。
这船是凭借墨工机枢图,呼应天地,完成了自航,和神州气数变化相连。
霍去病怀疑有人先于自己登船,不过对方显然没来这间控制舱。
他们一行人从主控舱室退出,沿着舱室廊道尽头的木梯往下,进入船舱内层。
底层舱室入口,却是一个大张的兽骨巨口形象。
那骨骼天然呈黄绿色,宛如铜铸,形若传说中的蛟龙。
其上咒文繁复。
工布打量片刻,从袖子里掏出一部简书看了看,对比参照后,笃定道:
“这是蜃龙的头骨,它就是船上诸般幻象的源头。
其骨架遍布全船,咒文运转,也就导致船体内外,幻象层出。”
蚩尤的黑气正覆盖向蜃龙头骨。
那头骨上,气息突然爆裂,恍若两军交战,有隐约的龙吟声,和蚩尤的力量对抗。
浮光掠影般的情景闪逝,其中蚩尤正扼住一条巨龙般的生物,四臂发力,一把扭断了其脖颈。
霍去病坦然走进蜃龙骨骼的大口当中。
面前有浓雾快速消散,视线豁然开朗。
兽口后方的舱室不大,四壁密封,空无一物。
但是当霍去病的阵纹扩散,房间内也跟着浮现出一道道纹路。
虚空生出涟漪。
他探手从涟漪中抽出一个青铜匣,和往昔在秦皇陵寝所得,装着秦皇手卷的铜匣一样。
霍去病熟门熟路的打开铜匣,内部果然放着一卷玉简。
“……未来的兵家,如果你和朕一样,是穿越来的,那么你是胎穿还是借尸还魂的路穿。
朕过来的时候,许多事已不可逆转,朕只有竭尽所能,将计就计。”
“后来的兵家,如果朕提前知道赵高有问题,为什么要留着他,你不妨考虑考虑!”
秦皇在简卷上留下的字迹,话锋突转:
“徐福是鬼谷子的关门弟子,精通阴阳鬼神之道。
他对朕说他听到了仙音……那种仙音流传在世间,从亘古就有传说,但只有半圣或接近半圣才能听清。
仙音最初被认为是在指引人们去寻仙,真正的‘仙’!”
“当完成一统,朕聚敛九州气运,铸九鼎,吞纳天地山河之气,进入半圣层次,同样听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仙音,萦绕在耳畔……”
“他给出了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的路线。
这艘船的主舱室,那副航海机枢图对应的目的地之一,就是仙山的位置。
于是徐福按仙音所指,率童男童女,乘蜃楼海船,入海求仙。”
“后来者,你要小心,小心每一个人。
那个声音,在引诱着每一个人,或许你诞生的一个念头,就是他种下的烙印在发挥作用。朕发现时,险酿大错,幸亏来得及补救。”
“朕在这船上给你留的东西,你可曾拿到?
如果你达到半圣,或接近半圣层次,再去朕的陵寝,可以往深层走一走。”
手卷上的留言不少,但霍去病并未细看,简单翻了翻,便收起手卷,快步往船舱顶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