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们俩放开吧。”
迦辟支新死,通过借尸还魂获取其记忆,可以确定他躲在洛阳,徐琳凤和李泽吾并不知道。
两人被放开后,绣衣的人将他们带到一旁,说了攻入宅邸的原因。
霍去病则走进这栋宅子的前殿。
殿内造型方正,三丈左右的横纵面积。
迎着大门的主位有一张檀木矮席,左右往下,各有三张客席,一字排开。
临墙的位置,摆着两架青铜灯盏,灯油里的火苗随着殿外吹进来的风微微摇曳,火光忽明忽暗。
不久之后,徐琳凤和李泽吾夫妇俩进来,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徐琳凤胆子大些,偷瞄了眼霍去病,发现他正在看一幅挂在墙上的石刻山水古卷,身后站着两个女人,一个表情冷漠,另一个妖娆万千,好看的让人不敢相信。
霍去病等人在晚上沐浴后,就恢复了本来面貌。
让徐琳凤夫妇惊骇的是刚被打死的护院卢注(迦辟支),居然也好端端站在冠军侯身后,眉心的血窟窿只剩下一层血痂,近乎愈合。
卢注被打死是众人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这是什么手段?
“这座宅子,我们要征用几日。”
宋然开口道:“你们若觉得不便,可先去别处居住,若造成损失,我们会负责赔偿。”
迦辟支的记忆显示,同在大汉的身毒人,不清楚他的具体位置,却知道他在洛阳。
征用这座宅子,可以用来诱捕其他身毒藏在汉地的佛修。
徐琳凤闻言心动,暗忖这是个绝佳的攀附机会,若能和冠军侯结下交情,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好的,忙道:
“我等身为汉民,做些小营生,如今能有些薄产,也是仰仗侯爷抵御外敌,护我大汉安宁,如何敢要侯爷的赔偿。
有什么事,请侯爷尽管吩咐,我夫妻二人当竭尽所能,不敢有半分推辞。”
徐琳凤话罢,瞅了眼卢注:“这卢注不知犯了什么事,但我夫妻二人敢发誓,和我三齐教没半点关系。
损害大汉利益的事,我夫妇二人从未做过,以后也不会做。”
这妇人见机倒快,刚才还一副泼辣的江湖嘴脸,知道是侯爷,立马变了颜色……宋然心忖。
这时外边马蹄声响,长街震动,似乎有不少人赶了过来。
绣衣破宅而入,动静再小,洛阳的城防也不可能毫无所觉。
来的就是地方军,带头的是洛阳都尉王启。
赵安稽和宋然负责出去交涉,没过多久,城守张贺也赶了过来,跟着宋然进入宅内觐见霍去病。
张贺一身官袍,身形瘦高。
他走进来,扫了眼殿内的情景。
只有两个人各居矮席,其他都站着陪同。
一个年老的坐在侧翼,穿淡青汉服,身材干瘦,留山羊胡,但精神矍铄,眼神虽浑浊,却满是岁月沉淀出来的从容与淡定。
另一个青年坐在主位,面容冷峻而气势凌厉。
青年后边站着个穿月白长裙,容颜千娇百媚的女人。
张贺凭借莫大的毅力才从那女人身上收回视线,躬身对青年执礼:
“侯爷驾临洛阳,我白日的时候就得到消息,冒昧出迎,想不到侯爷已先行入城。”
“下臣洛阳城守张贺,见过大司马冠军侯,见过公孙丞相。”
徐琳凤夫妇站在房间一角,闻言将视线落在那个干巴不起眼的老头身上,想不到这竟是儒家大贤,朝中刚卸任的丞相公孙弘!
丞相卸任告老,是朝中大事,稍微消息灵通之辈都知道公孙弘其人。
“我这次来洛阳,不便表露身份。”
霍去病道:“张城守见谅。”
张贺忙道:“侯爷没有伴驾去封禅,过来必有大事。下臣白日去迎侯爷便是想略尽绵薄,动了些小聪明,是下臣冒昧了。”
又道:“公孙丞相,前年一别,可有两年没见了。”
公孙弘嗯了一声:“你坐吧,侯爷在等另外两边缉拿的人送过来,你也坐下一起等等。”
张贺欣然在公孙弘下首的位置坐了。
徐琳凤夫妇竖着耳朵旁听。
一边惊讶于公孙弘的身份,一边对冠军侯的地位威势,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城守张贺是大汉名吏,绰号冷面虎,治政果断,在洛阳说一不二。
而洛阳是当朝唯二的大城之一,城守的地位,并不比一郡太守稍低。
徐琳凤夫妻二人虽然附庸洛阳治下行事,但平素根本见不到张贺这一级别的人物,偶尔见到亦是卑躬屈膝,不敢抬头。
想不到以张贺身份,对霍去病仍要如此谦恭,不仅要执大礼,且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原来张城守也是个会谄媚的,平时不苟言笑,是没遇到对的人……夫妻俩感觉自己平时见张贺,大概就和他此刻见冠军侯差不多。
这时,城守张贺的视线,转到角落里的夫妻二人身上。
“关于徐琳凤,李泽吾二人,下臣倒是知道些他们的跟脚。
两人掌管的三齐教若不干净,不用侯爷动手,下臣愿代劳将其连根拔起。”
夫妻俩的脸上,顿时血色褪尽。
“他们府上藏着凶犯,已被我拿了,余事与他们无关。”霍去病道。
几人正说话间,殿外走进来陈庆,霍光,赵破奴:“侯爷,我们统带的人马,两边均已得手。
对方被我们一网成擒。”
今晚是三处地点同时行动,都有收获。
霍去病瞅瞅宋然。
这丫头是个行走的照妖镜,当她怀有目的性的展开勘察,许多事就会被她的幸运影响。
她的幸运,对对手来说就是莫大的不幸。
不过这种幸运也有很多局限,主要还是对方全无防备。
霍去病沉吟不语。
打死迦辟支,通过借尸还魂占据其记忆,是最直观了解对手在洛阳有哪些布置的方式。
按迦辟支的记忆,身毒佛修十二因缘中,有五人和八正道中的部分人,共同潜入大汉。
一年来,他们陆续被绣衣联合道门追缴,三人被杀,剩下四人分散各地,彼此联系主要靠金钵。
在知道大汉将再次封禅后,他们得到身毒七巨头传来的命令,才陆续聚集到洛阳附近。
迦辟支化身的卢注,之前就在三齐教下辖活动,使了些手段,最近数月调入洛阳,为破坏封禅的事情做准备。
迦辟支还知道十二因缘中,有另一人亦在洛阳附近,但不确定具体位置。
七巨头也有人化身入汉。
至于陈庆和姒雄抓到的另外两队人马,都是迦辟支在洛阳发展,控制,暗中信佛的人手,为的正是配合他破坏水坝。
迦辟支是目前在洛阳城内的佛修之首。
他们拟定了行动时间是三日后,去坝口聚集,动手决堤。
控制了迦辟支,接下来就该对他的身份加以利用,反客为主,也可以配合城外对周边郡县的肃查,将人口都赶到洛阳。
霍去病打定主意,身后的迦辟支就靠到前面来,手里多出那口金钵。
他体内佛力加持融入金钵。
而霍去病身后,也浮现出一缕佛光,宛若恒河之水,佛文闪烁。
这是他从借尸还魂身的空三昧那里,隔空借来的一股佛家力量,共同融入迦辟支体内,助其推动金钵。
洛阳百里外,荒野。
一株数百年的老树下,忽然荡起一缕微光,一个人影从树下显化分离出来。
这人是十二因缘中的另一个,名犋卢象,对应十二因缘中的行缘识。
他和树木相合时,身后的古树葱郁繁茂,生机勃勃。
但他一脱离出来,古树便失去生机。
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败落,连树皮也脱水般枯萎。
原来这是一株朽木。犋卢象隐入其中,催发佛力,形成了树木葱郁的现象。
此为一花一界的佛家神通。
犋卢象手里也多出一口金钵。
金钵中泛起一行行字迹:“汉人对洛阳上游的大堤增加了布防,我们的计划要调整,我需要伱的助力。”
简短的消息传递后边,是一个佛识符号,对应的就是迦辟支,意思是召集犋卢象去碰面。
通过符号,就可以感知到迦辟支的位置。
犋卢象以讯息回应:“明日入洛阳相见。”
同一刻,还有数个暗入大汉的身毒佛修,也收到了类似的传讯,有人给出回应,有的则安静无声。
“决堤的事,要提前了……”
断开联系后,某处有人低语。
看看有几条鱼上钩……霍去病也在思忖。
日夜交替。
晨光初露的洛阳大街上,开始出现行人。
徐琳凤和李泽吾的府邸外松内紧,已做好诸多布置,张网以待。
霍去病从府内出来时,又变回了低调内敛的隐藏容貌,显得普通了不少。
白南妤和宋然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畔,也都改变外貌,普普通通。
三人准备去街上走走,来到府门处,却是听见长街上蹄声起落。
一匹枣红马从街头飙冲而至,马上坐着一个穿湖绿衣裙的女子,面容俏丽,二十出头,满脸急切的纵马来到府门口。
其下马后,看见霍去病三人从门内走出,厉叱道:“让开!”身形一闪,抢先穿过大门,进入府内。
她在前殿的石阶下一纵步,快步冲进殿内:“阿姐,阿姐。”
徐琳凤从后宅出来,见是本家的表妹徐子瑜:“你怎么来了?”
“王召给我送的消息,说阿姐府上昨日半夜出了事,府衙都被惊动,连张城守也亲自带人过来了。
还说张城守进入府内,出来后又对他们说没事,显得神神秘秘,不知道府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放心,来看看。”徐子瑜连珠炮般说道。
告诉她消息的王召,是城守麾下大都尉王启的儿子,和徐子瑜两情相悦,消息从他那传给徐子瑜倒是不奇怪。
徐子瑜道:“阿姐快说,昨夜可是出了事情。
是不是这洛阳的九门十三寨,有哪一家要抢我们的营生,我让王召领兵扒了他们的皮。”
昨晚的事霍去病已下了封口令。
徐琳凤只说是一场误会,没有其他事。
徐子瑜顿时松了口气,在一边坐下,撇嘴道:“阿姐府上招新人了吗,我来时有人正往外走,瞎了眼,居然不认识我。”
我这府上现在是龙潭虎穴,出入者没一个简单的,徐琳凤忙问:“什么样的人?”
徐子瑜当即说了对方的人什么模样。
徐琳凤眨巴着眼睛,不敢直说霍去病身份,婉转道:“那人大有来历,你可别惹他。”
徐子瑜不以为意道:“看在阿姐面上,饶了他这回便是。”
霍去病临近中午才回到府上。
而犋卢象化身的高大青年,循着佛识感应,下午的时候便来到迦辟支所在的府邸,走向了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