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威不得不说,霍格的外表是很吓人,一路上光是坐在他旁边啥事都不用做,夏明威的壁虎就收集了许多情绪。
【空想玩偶“壁虎”吸收了一小部分负面情绪——“恐惧”。】
【空想玩偶“壁虎”吸收了一小部分负面情绪——“嫌恶”。】
火车上,霍格唱着苏联时期的老歌,喝着啤酒,时不时和夏明威聊两句老板的事情,说说自己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这个两米高的巨人也有柔情的一面,他谈到自己一百年前的妻子时,眼睛里满是笑意,他说自己和那个可爱的姑娘相识在莫斯科大剧院,那时的莫斯科还没有那么让他感到陌生,他们在卢比扬卡广场跳舞,旁若无人,然后在田园里建了一个小屋,有了可爱的儿子和女儿,可后来霍格的序列快失控了,他不得不离开了他的妻子。等他从海里回来的时候,只看见了妻子的坟墓。
直到死去前,妻子都还在等着他,她的坟墓上写着:嘿,霍格,我曾幻想过我们满头白发时还能手牵手,一起在卢比扬卡广场上跳舞。
他的儿子后来参军了,死在了苏芬战争里;女儿嫁给了一个穷人家,染上破伤风,死在冰冷的小屋里。
霍格说到最后,眼里满是悲伤,这是夏明威第一次从他眼里看到悲伤的神情,冬翎画下来了他的模样。
他又忽地搂住夏明威的肩膀,大大咧咧地笑,嘴里说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结果又唱起了苏联时期的老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Неслышнывсадудажешорохи,
花园里连簌簌声都没有
Всёздесьзамерлодоутра.
一直到清晨这里一切都静了下来
Еслибзналивы,какмнедороги
要是你知道,对我来说是多么珍贵
霍格唱着唱着就困了,他搂着夏明威的肩膀陷入沉睡,打鼾声让人难以忍受,夏明威只是偏过头,静静地看着窗外。火车很快到站了,但距离法国的诺曼底牧场还有一段距离,夏明威拦下了路上的一辆货车,车主载了他们一程。
到达诺曼底牧场旁边的海岸小镇时,已经是夜晚的时间,他和霍格来到沙滩边上,有孩子在海边升起篝火,唱着听不懂的法语歌谣。
夏明威陪着霍格喝了一整晚,由于黑悟空序列的存在,他新陈代谢的速度要远远超过常人,所以没有醉意。反观霍格倒是烂醉如泥。到了深夜,海滩上的篝火灭了,海岸归于沉寂,只有灯塔还亮着。
他背着霍格,来到附近的旅馆找了一间房间睡下。
一夜无言,海岸小镇的深夜只能听见海潮起伏的沙沙声响。
01月13日,黄昏时分,法国,诺曼底牧场。
夕阳落下最后的余晖,草原被渲染得像是一片金黄的大海,风拂吹而过,海洋随着落日缓缓摇曳,一明一暗。
越过圈养着羊群和牛群的牧场,不远处就能看见一座木屋,黄昏的阳光照亮了屋内摆放着的木制家具,以及两道高挑的身影。
青年扶了扶眼镜,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处渐渐浮起一个气泡,气泡升向半空,内部呈现着光怪陆离的景象,似乎是夕阳下的海滩,有个女孩在浅浅笑着。
他微微一笑,缓缓开口:“莱诺,你要求的梦我已经定制好了,就看你想什么时候进入梦里了。”
“等我抽根烟,”莱诺叼起一根烟,坐到了床上,“康奈尔,小子,伱怎么又叫起本名来了,你不是说在这里我叫‘迪士尼’,你叫‘索尼克’?”
莱诺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但胡子拉碴,五官带着一分在岁月中沉淀后的成熟,双目炯炯有神,细看却有些空洞。
“随便取的代号而已,等我们赚够钱就走。”康奈尔淡淡地说,“说起来,目前我们还不确认,世界上是不是只有我们拥有这种序列力量,所以必须小心一点,否则那些‘同类’可能会盯上我们。”
康奈尔留着淡金色的长发,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放荡不羁,介于邪魅和俊朗的五官像是街边的不良青年。
“对对对。”莱诺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你小子的前途不可估量啊,我直到一年前,都四十多岁了才觉醒序列,而你才二十岁就已经有了这种力量。”
“不,”康奈尔摇头,“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莱诺,我相信我们会在这座狭隘的村镇相遇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哎,我这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妻离子散的,这什么机械师序列,就当是老天爷看我可怜,给我赏口饭吃吧。”莱诺深吸一口烟,余光看向手腕处的纹章,上面是一座扩散着蒸汽的机械堡垒。
“别这么说,上天既然赋予我们这样的力量,那肯定有他的用意。”
“我不信神。”
“无所谓,”康奈尔用手指轻轻戳动浮在空中的气泡,“所以,你的烟要什么时候才能抽完?”
“算了。”莱诺掐灭了烟头,在烟灰缸里把它挤得变形,然后松开,“来吧,希望你的梦不会让我失望。”
“当然,这可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康奈尔喝了一口水。
莱诺接过空中的那个梦境气泡,眼神复杂地看向气泡内部,海滩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他用掌心握住了气泡,缓缓地躺到床铺上,闭合双眼,伴随着气泡融入他的掌心,他渐渐失去意识,进入梦乡当中。
莱诺再次睁开双眼时,前方是一片海滩,天空有鸥鸟飞过,夕阳就快要落入海平线下方,它的影子投落在大海上,形成半盈的月牙。
海滩前坐着一个女孩,女孩的身下是一张冰冷的轮椅,她把双臂搭在轮椅的把手上,双眼看着下沉的夕阳。
潮浪在海滩上起起伏伏,润湿沙面,发出沙沙声响。
莱诺沉默地看着女孩的背影,这是他的女儿萝拉。
在十年前,她因为一场车祸失去了双腿,手术过后坐着轮椅驶入了大海,被汹涌的潮浪吞没,萝拉的岁数永远地定格在了十二岁。自那以后,莱诺一蹶不振,日日夜夜在酗酒中度过,妻子最终也无奈地离开了他。
直到在两年前,莱诺觉醒了机械师序列,他为海岸小镇的一个残疾人孩子制造了一副机械义肢。
看着那个孩子跑了起来,在夕阳下大喊大叫,莱诺的眼里渐渐有了光彩。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但两年过去了,有一天的夜晚,莱诺发现无论自己怎么使用序列的力量去帮助别人,但他最想帮助的那个孩子已经永远地走了。
他需要一场梦。
抚平这些年的疤痕。
海滩上,莱诺用手挠了挠裤子,下意识地想叼起一根烟,但发现口袋里没有烟盒,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爸爸,我的腿还会好么?”萝拉没有回过头,只是轻声问。
“会好的,”莱诺听着熟悉的声音,眼眶渐渐红了,“一定会好的,孩子。”他用手扶了扶额头。
“但医生说我这辈子都没办法站起来啦……”萝拉小声嘀咕,“爸爸,我想游泳,游到别的地方去,这样同学就不会说我是瘸子了。”
“萝拉,你不准去!我有办法,我现在有办法了,没人会说你是瘸子!”莱诺摇摇晃晃地走向萝拉,眼角划下泪水。
他手腕处的序列纹章放着辉芒,两条金属浇铸而成的义肢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像条疯狗那样地趴到沙面上,将金属义肢安装到萝拉空荡荡的双腿处,萝拉低垂眼帘,水蓝色的眼睛盯着他:“爸爸,你在做什么?”
“萝拉,只要有了这个,你就能跑起来了。”莱诺满头大汗,表情有些扭曲,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沉默了半晌后,夕阳渐渐落向海面下方,就快要收走最后的余晖,世界黯淡得好像落幕的影院,海潮还在沙沙起伏。
老男人擦掉了脸上的汗,女孩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她的影子投在地上,影子最开始在呆呆地向前走着。渐渐的,影子小跑了起来,步伐是那样轻盈。最后,影子奔跑了起来,健步如飞。
“爸爸,我跑起来了!”
“爸爸,我在奔跑!”
“爸爸,我快飞起来了!”
海潮拍打沙滩的声响里,夹杂着男人呜咽的哭声、女孩的欢呼声。
他看着女孩远去的身影,嘶哑地说了些什么,“萝拉,你跑起来了。”但声音却被忽如其来的潮浪盖去。
不久,夕阳彻底沉入海面下,收走了所有的光芒,世界黯淡一片,男人的眼睛看不清女孩的背影。
她跑得很远。
梦境渐渐地破碎开来,莱诺猛地睁开双眼,倒映在眼前的是木屋的天花板。他苍老的眼角还在不止地流出泪水,许久过后,他伸出颤抖的手,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来,但实在握不住烟身,烟掉在了地上。
“你还好吧,莱诺?”康奈尔俯下身,捡起了那根烟,诧异地问。
“我还好,我还好。”莱诺用手掩着脸颊,嘶哑地说:“她跑起来,康奈尔,我看到她跑起来了,就在我的面前。”明明是五十岁的老男人,脸上的笑意却像个年轻人,
“瞧瞧你的样子,我都怀疑你的脑袋烧坏了。”康奈尔淡淡地说,“我的客人应该就快来了,今天只有一个,不难应付。”
“是么。”莱诺沉默了片刻,“那我不打扰你的工作了。”
“不,你在这里看着吧,我有点担心你。”
“好吧,我正好累的有点走不动路了。”莱诺叹了口气。
咚,咚咚,咚咚咚。恼人的敲门声传来。康奈尔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前,打开了房门,看向了门外,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穿着布衣的老男人,他的胡茬和头发通白,身高将近一米九,体型很是健硕,单薄衣料包裹着他充盈的肌肉,难以想象他年轻时的模样该多么有压迫感。
老男人缓缓摘下墨镜,他的一只眼有着伤疤,另一只眼里有着一块白翳,这块白翳令他的眼神像鹰那样锋利。
“你就是那个造梦师?”
“没错。”康奈尔淡淡地说,“请坐吧,这位老先生,我记得您要求的梦境是回到1923年的阿拉斯加州,我根据资料还原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这么玄乎?”老男人面无表情,重新戴上墨镜,往前两步坐到了椅子上。
康奈尔伸出右手食指,一个气泡向上浮了起来,“在进入梦境之前,还请得过问你的名字。”
“名字么?”老男人扬起头,双眼盯着天花板,沉吟两秒后说:“我忘了自己的名字,但在印象里……我的朋友好像都叫我‘工匠’。”
“工匠?”康奈尔挑了挑眉,“可真别致,总之只需要握住这团气泡,您就能进入梦境。”
“我知道了。”老男人点点头,伸手握住飘在空中的那团气泡,喃喃地说,“阿拉斯加州,我当时到底在那经历了什么……”
康奈尔和莱诺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有些古怪,这个自称工匠的老男人,说是在1923年的阿拉斯加州经历了什么,但那可是整整一百年前啊,要是那个年代的人能活到现在,估计已经老得连话说不出口了。
伴随着老男人握住那团气泡,他墨镜后的双眼渐渐闭合,身体缓缓靠向后方的墙壁,静得像是入定的老僧。
“他付钱了么?”莱诺吸了一口烟,脸色古怪。
“付钱了。”康奈尔淡淡地说,“拿钱办事,反正钱到手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看起来这人好像有点儿老年痴呆。”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客人从木屋外走了进来,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他的肩上还坐着一只黑猫。
“你好,我预约了一场梦。”青年开口说。
“你是?”康奈尔皱了皱眉,“在我的行程表里,我今天的客人应该只有一位,他就坐在这里。”
“那我想现在直接和您交易,可以么?”青年说着,拿出一袋法郎拍在桌上。
看着那袋法郎,康奈尔和莱诺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诧异。
半晌后,康奈尔从柜子里拿出纸笔,扶了扶眼镜:“倒不是不行,反正闲着。”他顿了顿,“但首先,我需要你的姓名,还有梦的内容。”
“我叫夏明威。”青年在桌前坐下,缓缓地说,“至于梦的内容,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