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京城,元辰皇帝正是凝眉不展,打量着眼前的舆图。他用过四个年号,最后一个,便是元辰。
本名为殷御,不过在民间,是不能直呼其名,只能以年号称之。
而那张图中,正是整个云界,五陆十二岛的模样。
此时在东面,那座云陆,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
“这龙象山城也破了?”
虽是问着话,可这殿内却一时无人回答。无论是内侍少监高若,还是重玄真人,都不知此时那东临云陆的具体情形。
殷御也没怎么在意,这从东面来的信符,只有他一人看过,只是下意识的说出此言。
唏嘘了一声,殷御目光眯起,满含着感概之色:“龙象山城一落,东临算是彻底落入那小儿之手。可叹此子,才不过加冠之龄,继位还不到四年时间。若我殷御,能有此麟儿,那么死后必定可以无忧。大商国运,仍将鼎盛——”
语气间,是说不出的艳羡。不过随即,那殷御就话锋一转,透着些许冷意。
“那赐婚的国书,那乾天山宗守,到底受了没有?”
高若这才微微俯身道:“国书已经递交,乾天山似无拒绝之意。”
“哼!怕是求之不得!”
殷御一声轻哂,透着讥讽之意:“这宗守居然把主意,打到朕爱将头上。毁我良将,当真可恨——”
东临传出那些谣言,他即便明知多半是假,也无可奈何。
即便孔瑶回来,估计在军中,也占不住脚跟,倒不如不回来的为好。
“陛下手中,良将千员,不差这孔瑶一个!”
说话之人,却是太尉,坐在一旁椅上。正微摇着头:“这孔瑶每次出征,必定是稳而又稳。劳师废饷。虽是良将,却不算出众。究竟是女子之身,无有男子的果决刚毅。而且,也太过美貌了些。臣倒是觉得。这乾天妖王既然好色,倒是一件好事。至少此子,还有着破绽。色乃刮骨钢刀,使英雄心志消磨。此子如今是不错,只是这日后。时间还长着——”
殷御却眉头轻蹙,东临远在云界之东。隔着万余里的云海。那宗守除非是意图侵入东临云陆,否则此子未来无论会变成怎样,都与大商无什么关系。
可自他在那赐婚国书上,按下大印之后。就总是时不时的。感觉一阵心悸,似乎是惶恐不安,做了什么天大错事一般。
尤以今日为最。连续半日。都无法定下心神。
可细思缘故,却浑然无法知其因由。
接着就只见那重玄真人,也是微微颔首:“陛下确不用在意!我观此女命格平平无奇,注定了是早早夭亡之命。近来此女更眉带凶兆。其命主衰,又含金白之气。一生必定杀伐极盛。更似有一丝气数,与我大商相连。有此女在,必定牵连我大商,使国祚衰减,非是良臣之选。倒是那孔家,还需安抚才是——”
殷御眉头一挑,这才安心下来。既是如此,这孔瑶
“孔家?朕昔年登基之时,欠了他们一个人情。曾经承诺,在位之时,必让其族中一人执掌军权。先前观其一族,也只一个孔瑶堪用。却反过来怨朕,不用其族中那几个嫡子,反而提拔一个女孩。哼,当真是不知进退!罢了!他们要,那就给他们便是——”
冷笑着说完,殷御旋即又漫不经心的再问:“那么那乾天山,可曾答应了出兵之事?”
说话之时,殷御却在看着舆图中,那东临与中央云陆之间。
就在靠近中央云陆的所在,正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高若这次,却是答的更恭谨:“乾天山还未有答复,不过也未明确拒绝。我听说大理寺,已经在想办法,请五绝山庄与浩玄宗,出面劝说。据说此二宗,都与宗守交好。此事干涉我乾天山的存亡,料来那位乾天山妖王,不会如此不智!此时乾天山诸般推托,无非是想要从我大商,多要些好处。”
听到最后一句,殷御一笑,显是满意之极。在他料来,情形也是如此。
接着神情,却又微微阴沉,他极厌宗派,都是无君无父。浩玄宗稍稍好些,可若遇生死存亡之事,又或大商压迫过份。却多半也与其他诸宗一般,是一丘之貉。
然而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明明心厌,可有时候,却不能不用。
才思及此处,殷御忽的却再次皱眉,这心悸之感,并未因重玄的话而安心,是愈发的严重了。
而重玄真人,也忽然站起。眼神之内,全是不解惊色。
似乎同时间,有什么不好的大事发声。似乎是来自东面,又似乎是源自国都京城之内,令人难辨方位。
风水相学便是如此,哪怕是修为成就如他。也无法准确的判断。
几乎同一时间,云界之外,某处时空裂隙之内。
一个容颜秀丽的年轻人,正在灵河之内,迅速穿梭。不久之后,更是直接破开了空间壁障。在狂暴的时空间隙之内踏步,不过须臾,就寻到一个仿佛宫殿,也好似大船一般的所在。
位在这空间叠层之中,目视不见。可当年轻人,踏入到这个空间位标之时,就已经是了。
行走在装饰豪奢的船上,沿途有数百身着灵器的甲士,在他经过之时,纷纷半跪行礼。
此刻若有东临云陆的修士在,必定可发觉,这船上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仆人,是四阶先天。
而所有穿着灵甲的战士,都是六阶以上,也就是是所谓的六阶道兵。而且无一例外,都或多或少的,有些狐族的特征。
年轻人却习以为常般,毫不在意。一路步入到下层,推开了一扇殿门。
此处与这大船的别处不同,唯有此地,无有任何雕饰,也没什么奢华用具,透着股淡雅清净的味道。
而方一推开门,这年轻人就听里面一个声音响起。
“可是莫飞?”
那声音苍老,更却有着远超常人的穿透力,宛如长针,直刺心底。
年轻人,也立时躬身一礼:“正是雪莫飞!”
殿门之后,是漆黑一片,哪怕以雪莫飞的境界修为,也无法看清内中的情形。却依然是恭谨异常,眼神中含着几分敬畏。
“贸贸然就去窥探那宗守,你好大的胆子。”
果然随后,就是一声训斥:“若非是方才本座警醒,即使用那幻心境遮掩,此时你怕早被那宗守察觉,是必欲坏了本座大事才肯干休?”
雪莫飞不敢辩解,默默不言。他只是想知道,击杀雪莫言,又幼年登位,创下这偌大基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已。
“那么你这次去,可有所得?”
“有!”雪莫飞拜服在地:“臣在乾天山,观此城诸族,莫不是对那人心悦诚服。甚至那人族,亦是对其爱戴有加。宗氏嫡脉,已经被诛杀殆尽。剩下的一些幸存之人,也尽数被其折服。那血云铁骑,更是战力强绝。我雪氏一族,怕是来晚了些时日。想要自宗氏手中夺回王权,只怕不易——”
“这么说来,那宗守是无隙可乘?”
那声音说着,带着分明怒意,意念有如狂涛,自这房内深处,潮涌了出来。
雪莫飞却神情不边,微一摇头:“对旁人而言,确是无隙可乘!可对我雪氏而言,却非是如此。此人毕竟还是天狐血脉,只能从血脉上着手。若方法得当,或可使这宗守,反为我族所用。不过此子,兼具焚空之血,却先需解决才可,否则我雪氏天狐之血,恐怕无法成功压服!”
“从血脉着手?依你之意,这是欲令我自减寿元?”
语音淡淡,却带着诘问之意。雪莫飞不敢辩解,只能更是恭敬的,在地板上俯身匍匐。
好在那声音,也转为缓和:“罢了!七尾之血,原本也只有九尾才能压服。我雪氏若能重归云界,本座自减五百寿元,又有何妨?这宗氏,估计是自以为将乾天,经营的如铁桶一般。看来终是要他们知晓,为何只有我雪氏,才是天狐皇族!”
雪莫飞顿时直起身,眸子里喜意微闪,旋即就又再次蹙眉,仍旧忧愁:“可是臣担忧的是那龙影敖坤!这宗守一身实力,也是强绝。灵境修士不能入云界,那就奈何他不得。还有那血云骑,亦非同小可。甚至能力抗神霄,使其陨落——”
可那声音,却是冷然轻哂,带着不屑:“龙影敖坤?有何惧之?此二人多的是办法牵制。你不是担心那宗守身上的焚空之血么?不用在意。见识究竟还是太浅,以吾观之,此事才是那宗守身上,最致命的破绽。若非还顾忌血云骑,我雪家的精锐道兵,还未全至。早就夺了这乾天山!”
言语之间,是满含着自负之意。
乾天山巅的含烟宫,宽敞的崇政殿中,宗守‘哈’的一声,在一方玉质的大印之上喷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向下一盖,立时一个鲜红的印痕,就跃然于这明黄锦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