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就写到这里,但是既然都写成小说了,就应该有小说的结尾,今天是七月三号,身份证上是生日,我以往过的是在年底,公司有生日假,既然休了假,怎么也得意思一下,初到成都,知交无几,和同事喝了一点,算是一个交代,人们都习惯在年末年初给自己一个暗示,承诺放下过去,有一个新的开始,怎么说也是个生日,借着这一天,向过去的人,过去的经历,说一声对不起,从今以后,不辜负身边的人,不敷衍命运,还有远处的朋友,它日千里相逢,醉一场,诉衷肠,满饮此杯,敬这一场聚散,敬这一幕年华。
尾声
二零一六年,二月二十九日。
二十四点整。
闪烁的霓虹,飞驰的车辆,和风绿树,盈枝红花,大江明月,四极八荒。
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城市中央,一个小女孩缓缓飘起,裙裾舞动,身子发着微光,无数光粒像蒲公英的种子从她身体里飘散出来。
像宇宙的星云,像飞萤的流光,大地似乎被铺上了缀满晶钻的薄纱。
黑夜高空出现数不尽的白点,白点不如女孩发出的微光柔美,但是大得多也亮得多,如流星从天而降,笔直落到地上。
仙灵收起双翼,寻找要找的人,他们在床榻上酣睡,酒吧里畅饮,桌前熬夜,公司加班,他们可能是行善积德,可能是拼命工作,可能是终日为了一个目标刻苦努力,可能是守护了应该守护的人。
这是他们应得的善果,坚持的回赠。
白光飞升,微光回到女孩的身体。
万物继续运转。
小女孩低头俯瞰着这座城市,咬了咬手指,飘向身下的建筑,来到一间屋子里。
屋里传来微弱的呼吸和断断续续的梦呓,小女孩飘向床边,张雪瑞蜷缩着身子,蹙着眉,汗珠从额头滑落。
“姐姐,我要回去了。”小女孩轻轻握住张雪瑞的手,她看到张雪瑞脸上的痛苦和悲伤,将小手搭在张雪瑞的额头上。
天色初晓,张雪瑞掀开被子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埋着头,肩膀耸动。
她做了一个梦。
那是小时候的屋子后院,她坐在秋千上,低声抽泣,有一个小女孩走过来,和她坐在一起。
“姐姐,你为什哭了,你很难过吗,是不是因为那天和你在一起的哥哥离开了。”
她点了点头。
“姐姐你很想他吗?”
“嗯。”
“那你想见到他吗?”
“嗯。”
“姐姐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小女孩站起来,把张雪瑞的头揽到肩上,低声说着话。
张雪瑞擦干眼泪,下了床,洗漱过后把做好的早点放到餐桌上,她看着桌上的早点,太多了,多到就算哥哥还在也吃不完,如果阿凯在,兴许能吃完。
爸爸妈妈的卧室门打开,张雪瑞背上收拾好的行李。
“爸,妈,我想出去走一走,算是旅行,想散散心。”
“瑞瑞。”张雪瑞的妈妈不知道说什么。
“妈妈放心,我每天都会打电话报平安的,很快就会回来。”
“瑞瑞你要去哪里,远吗?”
“不远。”
张雪瑞走上前抱住妈妈,松开手擦了擦眼泪,又抱住爸爸。
然后离开。
张雪瑞向西行走,累了就休息,不为了任何风景驻足,闹市,异域风景,风俗人情,新鲜趣闻轶事,古老文化传承,越走越远,她开始拍照,记录她从未接触的事和人,睡前放一首歌,旋律和回忆冲撞,喧嚣沉寂,纷扰红尘,和着音乐,抚慰受伤的心灵。
也许没有意识到,小女孩给她指引,是为了让她借助这一次远足,放下执着和苦念。
可是她仍然看着眼前的沙漠,系上头巾,迎着沙尘,步向小女孩说的秘密。
她还是倒下了,饥渴乏力,一步也不能前行。
“姐姐。”
小女孩将她唤醒。
“你来到了神族的禁地,你得回去。”
张雪瑞躺着,透过弥漫的风沙,看着天空。
“阿凯。”
小女孩牵起她的手。
力量充盈。
两人站立起来。
小女孩一扬手,沙漠里出现一个气旋,卷起沙土,继而狂风肆虐,黄沙漫天,一道黄沙巨浪由远及近。
沙瀑中心射出洁白的光,暴涨开来。
“以前我们住在昆仑,出入神界时圣光普照,不好隐匿,这里倒好,沙尘暴遮天蔽日,谁也发现不了。”
张雪瑞睁开双眼,绿洲上风车转动,农田遍布,阡陌纵横。
人们亚麻白衣,田间锄作欢声笑语,对于她的到来不予理会。
两人走到远处,进入一个白色大理石宫殿,宫殿看着并不是很大,一旦进入里面,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水晶铺地,房间高矮不同,全由大理石筑成,质地平滑光润,这处办公,那里休息,里面的人忙碌的忙碌,悠闲的悠闲,场地宽广至极,顶部更是离地千里。
七拐八绕来到一处空地,水晶地面如同明镜,一座大厦外形的建筑耸立在空地中心,大厦外壁全是黑色玻璃,往上看不到尽头,不知延伸到了何处。
“这是世界树。”
小女孩走近大厦,在外壁上不停点击,大厦上万千黑色玻璃外凸内凹,上下左右没有规律地移动。
“记录着宇宙伊始,世界本源,事物初现到灭亡,生灵萌芽到终结。”
其中一块移到小女孩面前。
黑色玻璃出现画面,小孩在襁褓里哭泣,一个男子接过小孩,小心翼翼环在臂弯。
张雪瑞伸手去摸孩子的脸,一股吸力传来,差点把她拉了进去。
“这是只属于他的世界,如果你现在进去,对于他的世界来说,你只是一种外来的无形能量,在找到躯壳前就会消散,唯一的可能就是……就是……”
“就是在神降的时候。”张雪瑞看着画面里的小孩。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成功的可能性很小的。”
张雪瑞把手伸回来。
“姐姐,我让你看看他长大时候的样子吧,你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的。”
小女孩才说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说话的声音:“各司人员到前厅集合,今天是谁出去了,为何不到天门司登记。”
“糟了糟了,以后我肯定不能再到你们的世界去了。”小女孩在黑色玻璃的画面上胡乱一点,“姐姐,你这在这儿不要走开,等会儿我带你出去。”
小女孩在张雪瑞面前突然消失不见。
画面里,李凯躺在床上,卧室一片漆黑,外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少喝点吧,你看你都喝了多少了。”女声温柔劝道。
“我把一切都投入公司,眼下一点起色都没有,求这个求那个到处应酬,喝点酒怎么了!”
“回到家就把公司的事放一放,累了你就歇一歇。”
“放一放歇一歇,我在家里歇着,你去应酬?你去挣钱养家?”
“小点声,别把孩子吵醒了。”
“还怕吵到他,我每天累死累活,回来他连叫都不叫一声,你看你把他教成什么样了。”
“你现在说这些,当初不是你让我把工作辞了,好好在家带小凯的吗,年前我说孩子都这么大了,也应该重新找份工作了,你说找什么工作,瑞瑞妈妈不一样天天在家做饭看孩子!”
“是,是我说的,但是这就是你教的,教得连爹都不会叫了,十多岁连点事都不懂。”
“你天天喝成这个样子,一见到他就发脾气,说他这里没做好那里没做对,你说是怪谁。”
“我不会教,我说的不对,你去,你去找个能说回教的。”
“你怎么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我不要脸,我早出晚归,你一天在家连个孩子都教不好,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家还是去哪里了。”
客厅里传来一个巴掌的响声。
“你个疯女人,啊,我在外面受别人的气,回来还要受你的气。”
摔东西的声音,难听的咒骂传到李凯的卧室,李凯蹲在门口,放声大哭起来。
外面响起摔门声。
“疯女人,你滚,你滚,滚了你就不要回来。”
客厅好一阵寂静。
李凯推开门,客厅一个人也没有。
李凯从爸妈的卧室走到书房,餐厅,一边走一边哭。
走出屋子,李凯站在张雪瑞家的门口:“叔叔阿姨,爸爸妈妈不见了,阿姨,爸爸妈妈不见了。”李凯擦着眼泪鼻涕,转身走开。
屋里亮起灯。
“妈妈,我听到阿凯的声音了,是阿凯在哭,爸爸,妈妈。”张雪瑞叫着,可是李凯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瑞瑞回去睡觉,爸爸妈妈去看看。”
“我不,我要去找阿凯。”
“爸爸会找到他的,乖,回去睡觉。”
“我不嘛,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公园长椅上,李凯哭得声音都沙哑了,仍然止不住地抽泣,抽泣一会儿,又放声大哭起来。
宫殿大厦底下,张雪瑞的眼泪不停的流出来。
“没有经过批准,谁允许你带外族进来的?”
张雪瑞惊慌的回头,远处拐角闪现出两个身影,情急之下,她把手伸向了黑色玻璃,伸进了画面里。
睁开眼来,发现自己从高空缓缓降落。
张雪瑞朝着公园方向飘去。
当她靠近公园里的四人,发现他们都像雕像一般,定在了原地,她伸出手去擦李凯脸上的眼泪,手掌却穿过了李凯的身体,触碰不到李凯的脸,擦不去李凯脸上的泪。
四周无数道白光离地飞起,张雪瑞靠近小时候的自己,作出一样的姿势,融入身体里面,感受着呼吸,血脉,心跳。
她就这样看着眼前无尽悲伤的男孩,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自己能动时,手腕传来疼痛,像针扎,像细蛇撕咬,她努力将手抬起,握住李凯的手:
“阿凯,你不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