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上次承蒙关照,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道谢实在抱正是前次在“昆仑驻铁岳招待所”遇见的少女司徒瑶,奕豪举手略显笨拙地向她打着招呼。
“那里,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但……你就是红姬的父亲?”司徒瑶打量他的目光就像在看着什么古怪的东西,这让奕豪本能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转向旁边张望,却正好对上太夫人那充满威压的目光,顿时额头冒出冷汗。“呃,老妈,你带红姬去检查了眼睛,结果……结果怎么样?”
这句话就如同飞蛾自投罗网一般,林华瞇起眼睛看着儿子,那宛如蛇对青蛙的视线向奕豪脊背翻腾着凉气。“嗯,我确实带红姬去检查眼睛了……”太夫人点点头,缓缓地说着。“但是,就算焰灵子前辈也认不出红姬眼睛里的毒素,所以也没办法解毒……虽然你说是一种叫塞拉斯的毒蛇,可是司徒姑娘翻遍了中西医书也没有查到这种毒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这个……”奕豪突然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急中生智编了个谎言。“其实,那个名字是当地人的称呼,蛇的真正名字叫什么我也不清楚……司徒小姐,没办法医治红姬的眼睛吗?”
“不,也不是没有办法。”司徒瑶摇摇头。“虽然知道确切的毒素治疗起来会更有针对性一些,但用比较保守的办法也可以治疗,毕竟红姬身上有着凤凰的血脉,只要拔除某种程度地毒素。她自身的自愈能力就能修复视觉神经的损伤,只是……”
“只是什么?”奕豪闻言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纳闷起来,不过还没等到司徒瑶回答,他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等等,我……我有告诉过她红姬是凤凰眷族的事情吗?)答案是当然没有,下一秒钟不祥地预感犹如山崩般袭来。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耳朵已经被太夫人揪住。
“死小孩!红姬的事情也好,那位叫布伦希尔德的小姐也好,你到底瞒了妈多少事情?”林华扯着奕豪地耳朵。用暴力逼问着。“现在,马上,立刻给我老实交代!红姬身上的凤凰血脉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她的母亲究竟是什么人!”
“好痛!好痛!痛痛痛痛!快要掉了!老妈,拜托轻点!”奕豪惨叫着,目光所及之处目睹到走廊拐角处铁父偷笑的视线,心中顿时涌出孤立无援的绝望。“我说。我说,所以把手放……啊啊啊啊,拜托至少也并不要这样用力的拧啊!”
……于是,铁家的法庭再度开庭,司徒瑶以特邀嘉宾地身份得以听闻了铁家长子的口供,听说了他和布伦希尔德间种种比小说更离奇的因缘,而到三十分钟后。奕豪的陈述结束为止,即使是和红世有着深厚关系的她也禁不住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以看怪物似的目光打量着奕豪。
“……齐格弗里德和布伦希尔德地因缘。确实是北欧神话中流传恒久的故事。”林华点点头,以复杂的目光打量着儿子,虽然听起来难以置信,但比起前次地平淡事实来,总觉得现在还更具有真实感,只不过……“我的儿子是北欧神话中的屠龙英雄转世?怎么都看不出是那样了不起的人物呢……”林华把奕豪的脑袋当成某种物品般左右扳来扳去。完全无虑可能伤害儿子脆弱自尊的发言。
“是,是真地啦……”奕豪的话里还有些许心虚的味道,他还没有把有关达克里斯的一系列因缘说出来,虽然考虑到目前的状况,这确实是明智之举,但至于后来会如何演变,那就只能祈祷因缘之流在未来能在较平缓的状况下交汇了。
“嗯,这样就能解释红姬身上的血脉来源了。”司徒瑶拍拍手,爱怜地看着红姬。“当初听到塞拉斯这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耳熟了,没想到竟然是狩魔协会通缉了好几百年的九头海怪……铁公子你出掉了它,今后海上遇难的船只也会减少不少呢,我代表天下苍生谢过你。”
司徒瑶向奕豪鞠躬一礼。虽然说起来整件事都是因这位热心肠的少女而起的,但在人情义理上,奕豪反而欠了她一大笔人情,因此也只得苦笑着摆了摆手。“那里,红姬的事情还得麻烦你,只要能治好她的眼睛,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说。”
“不必担心,既然知道是九头海怪的毒素,明天我就回昆仑向师父要来辟邪玉,配合解毒剂除去红姬的眼毒不是问题,啊,顺便还得向他老人家要一些补血生肌的灵药……”司徒瑶想到那头雪狐的事情,考虑到小凤凰的问题,她并没有把它带来,而是把它留在招待所里修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说起来,我今天到山林里随便走了走,在那里遇到你们昆仑的弟子。”奕豪想起了遇到的那倒霉蛋的事情,于是便提了出来。“不知道是谁把他栓在树上,看样子是冻了半天以上,虽然我……呃,把他放了下来,但
已经昏了过去,也并不知道有没有事。”
“山林?难道是北部那边的山林?”司徒瑶眨眨眼睛,掩嘴轻笑起来。“啊,那是我捆的,略施惩戒而已。”
“呃?”奕豪愣了愣。“略施惩戒,他做了什么坏事吗?”
“嗯,他叫孙桀,是三师叔门下半途出家的弟子,修行不到家却又喜欢欺凌弱小,真是讨厌。”司徒瑶脸上显出厌恶的神色。“这次他又对一头无辜的狐狸施暴,若不是我去采药时偶然遇上的话……”
“你说狐狸!”听到这里,奕豪“蹭”的一声蹦起来,抓着司徒瑶的肩膀。神情紧张地确认着。“那头狐狸现在在什么地方!”
……
孙桀带着累累伤痕,一瘸一拐地在街上走着。就在不久前,他被挂在树枝上冻了大半天地时间,然后又不知道是谁踢断了那根该死的树,让他一头栽近下面的灌木丛里,堪比钢针的灌木在他脸上挂出条条伤痕。就是现在也还火辣辣的抽通,若不是有缠绕着全身的捆仙绳保护,他地下场恐怕还要凄惨一些。
至于脚上的扭伤,则是在下山时踩滑了青石板。一路滚到半山腰才停下的后果(谜之声:这是天谴!)。借来的捆仙绳早已丢在了山里,原本散发着耀眼灵光地飞剑都像破铜烂铁似的拖在地上,他就拖着全身乞丐似的衣服,一瘸一拐地走在铁岳市的街道上,完全不顾周围人们惊奇兼惶恐的视线。
“那头该死的狐狸……等逮住后,我非把你挫骨扬灰不可……”招惹不起昆仑小辈弟子中数一数二的司徒瑶,孙桀下意识地把全部怨恨转到那头雪狐地身上。虽然作为男人而言是相当卑劣的动机,但他本人似乎毫无察觉,一边咬牙切齿地诅咒着狐狸,一边忍痛前进。
据说人倒霉的时候就连喝口凉水都会塞牙缝,而孙桀的运势目前似乎正处在和幸运最远的距离,就在他走到闹市区前的时候,后面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人……唔啊!”孙桀泄愤似地回头大吼。然而却突然被人猛推了一把,踉踉跄跄的同时感到手里一空,那把随身多年的飞剑就这样被人抢走了。
“混……混蛋!把剑还给我!”抢走他宝贝地是一群连地痞流氓都算不上的不良青年。似乎把他当成了取乐的对象,看着他追来顿时一哄而散。“该死的,给我等着,非宰了……呜啊!”抬腿欲追的孙桀脚下一虚,顿时向前扑到在地上,鼻子撞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眼泪和鼻涕同时流出来。
而等几秒钟后他抬头起头来地时候,宝贝飞剑和那群不良青年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周围偶尔在远处路过的人,对他投来怜悯和悲哀的视线——就是人们通常看精神病患者时的那种视线。“可……可恶啊……”孙桀趴在地上,想到堂堂昆仑弟子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一时间甚至连想死的心情都有了(谜之声:依旧是天罚!)。
……孙桀回到昆仑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穿过外面的云雾仙霞阵,进到古宅的大院里。大部分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安睡,因此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位伤痕累累的同僚,被世人遗忘的感觉让孙桀感到一阵仿佛冻彻灵魂的冰凉。
他低垂着头,一步一拐地向着卧房走去,转过拐角的时候,一在窗户口探头探脑的雪白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界。“那是……”孙桀瞪大眼睛,原本冰凉的灵魂顷刻间被复仇的邪念给引燃。“是那头狐狸!”绝对没错!那头狐狸脚上还缠着绷带,想也知道是司徒瑶把它带回来养伤的,但这时候却成全了他复仇的意愿。
“该死的!看着你这次往哪里跑!”孙桀下意识地召唤飞剑过去,然而摸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腰侧,他稍稍愣了一下,低声咒骂了一声,随即向着那头雪狐奔去。在熊熊燃烧的邪念支持下,全身的伤口一时间都仿佛不痛了似的,孙桀的行动完全不像是前一刻快要倒下的人。
察觉到孙桀的恶意,雪狐也拖着受伤的后退逃窜,然而在对方那狂热执念的追捕下,她还是被逼到了庭院的角落,而后腿的伤口再度暂开,浸出的鲜血染红了纱布包的一点,她的行动越发艰难,终于被那满溢恶念的手给抓在了手里。
“终于抓到了你!该死的畜生,马上就拧断你的脖子……”孙桀双手捏着雪狐的脖子,只要一使力就能把它折断,然而就在他欲使力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由身后传来,一股宛如山崩海啸般的恐怖杀气,穿透了云雾仙霞阵的隔离,将他的灵魂震得无法动弹。
“你再动她一根毫毛试试看。”
冰冷的,愤怒的,混合着无限暴虐的声音响起。
孙桀甚至不敢确定这是他耳中确实听闻的声音,还是那股杀气在意识中幻化地结果。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的身体就连一根手指都没法动弹,宛如冰刃般的恐惧在
过,感觉就像背后站着一头食肉暴龙似的,那血盆大热气让他地后颈炸出一片鸡皮疙瘩。
而和他的感受相反,被他抓在手中的雪狐却是一声欢叫。跟着一口咬在他的手上,趁机挣脱到地面,然后向着声音主人跑去。孙桀地目光追着雪狐的身影,只见那轻盈到差不多飘起来的脚步。那里还有半点受伤的迹象?
“……宝贝,我来接你了。”
那是因喜悦和激动而颤抖的声音,同时孙桀感到那股禁锢着他的杀气的减弱,于是勉强转动身体,向身后望去。
出现在他眼前地是一位黑发青年,虽然只是穿着相当普通的休闲便服,但身上却仿佛太阳般放射出耀眼的黄金神煌。以他为中心,压倒性的神威化为肉眼不可见的风暴,伴随着战栗的波动霎时间席卷了整个古宅。孙桀听到各处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然而眼前地青年却似乎充耳不闻,只是一心一意地打量着怀中的雪狐,那神情就好像正捧着最珍贵的宝贝。
然后,青年地目光落到雪狐腿上的绷带上。目光霎时间冷了下来,同时古宅的气温也骤降十度,孙桀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而抬起头来时,正对上青年的目光。
那是仿佛黑洞般吸尽任何光线的眼睛,然后,孙桀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你有遗言吗?”
……
当那股恐怖地神威传来时,焰灵子正在书房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小凤凰的事情。凤凰一族自古以来便是被视为祥瑞的神兽,虽然在凡世罕见其踪迹。但在昆仑仙境却时常能目睹到其踪迹,也因此昆仑一脉和凤凰一族缔结了相当亲密的友谊,然而就在两年前,原本频频造访昆仑的凤凰一族却突然不再来临,就好像整个销声匿迹了似的。然后,以此为契机,昆仑也隐约察觉到凡世发生了某种难以描述的变化。
为此昆仑曾惶惶不安了好一阵,然而经过数月的调查讨论,也还是没有找到的凤凰一族骤然消失的原因,最后昆仑七子无奈作出决定,派出其中几人到凡世,由凡世入手进行调查,想确认这世界究竟发生了何种不为人知的改变——焰灵子便是因此而到这间招待所长驻的,虽然过去两年都没有任何发现,但小凤凰的来临却成为黑暗中的一束光明,焰灵子考虑着要不要明天就回昆仑和其它人讨论这件事,再然后……
铺天盖地的神威压来,他的思路就到此为止。
“唔……”神域来得太过猛烈,也太过突然,焰灵子的感觉就像正在岸上自由呼吸的时候,突然被放到了数千米的海底,足足过了两三分钟他才缓过气来,额头已浮满了冷汗,但顾不上擦拭,他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出,朝着神威迸发的后院直奔而去。
“尊神!尊神,请息怒,请息怒……”那股神威带着压倒性的威压,同时还蕴含着凶烈的怒气,焰灵子怎么也想不出来昆仑究竟是惹到了那方神明,以至于让他如此震怒……“咦?”跨进后院的瞬间,他被那黄金的神煌晃花了眼睛,过了几秒钟才看清楚其中的情景。
站在那里的正是前一天离开这里的青年,他是那黄金神煌的中心,他的左手轻柔地搂着一头小巧的雪狐,而右手则向前伸出去,抓住一乞丐打扮似的人的额头,掌中迸发的暗光光辉在手背形成魔眼图腾的妖异形状,而被他抓在手中的乞丐则发出撕心裂肺似的惨叫。
在那响彻天宇的惨叫声中,青年的身躯四肢逐渐竟然开始逐渐萎缩,干枯的血肉和肌肤仿佛蝉蜕似的一片片由身上剥落,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情景,就连见多识广的昆仑长老也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液,感觉头发阵阵发麻,同时也混乱起来。
那青年身上散发出分明是正神的煌煌神威,然而眼前的情景却似乎和邪神的距离更加接近,焰灵子从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法术,更没听说过有人能同时站在位于正邪两极的极端……
或许是一分钟,也或许是十分钟的时间,青年右手的魔眼图腾暗淡了下去,而被他抓在手中的人却已经成了一堆黑炭似的残渣。青年抓着残渣的手抖了抖,残渣顿时剥落下来,显出其中一只仿佛狐狸模样的生物,不过却是歪嘴斜眼,一身灰毛也是东缺一块,西缺一块,若是和青年搂在怀中的雪狐比起来,简直可以被直接扔到垃圾筒里的失败品。
然而,青年却似乎很满意的看着手里丑陋的灰狐,嘴角拉出说不出邪恶的弧线。
“哼哼,一刀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了,你就以这样的模样,在剩下的人生中好好忏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