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瘴气, 遮天蔽日,四处全是战争留下的痕迹,已经荒凉贫瘠的土地上还冒着硝烟。
远处还响起一阵咆哮和怒吼, 接着一阵不知是什么东西倾塌的震动, 扬起的尘烟似一朵转瞬即逝的花。这是火璃对九幽的第一印象。
越往里面走, 越是显得昏黑而荒凉, 一座冰冷漆黑的宫殿矗立在九幽深处, 大牛鼻子一入九幽便回自己的地盘,火璃跟着轿子一路到了宫殿之外。
孔雀女扬手,厚重漆黑, 刻画着繁琐花纹的大门缓缓而开。
孔雀女一跃便下了轿子,轿子连同抬轿子的魔兵一瞬间化成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修焱站在一侧, 并没有看她。
孔雀女缓缓走进那漆黑望不到底的宫殿, “修焱,带她去东边的宫殿, 以后你就负责看着她。”
修焱低头应下,孔雀女已经消失不见。
“百年前初见,你在我赤峰贵为坐上宾,没想到百年后再见,我却是你九幽阶下囚。”修焱走在火璃前头为她引路, 这冗长漆黑又寂静的路途着实让火璃有些不适。
修焱的脚步稍稍迟缓, “你我本属不同类别, 仙魔不两立。”
火璃跟着他, “也罢, 谢谢你在人间救我。”
修焱沉眸看着脚下的路,“不必, 后来你也死在我手中。”
火璃看着走在前面的修焱,他永远都是一副大气的山水画,和寻常的魔,不一样,“你和孔雀女不一样。”
修焱整个身子一顿,停下脚步,他和孔雀女不一样?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这样的话,修焱自嘲一番,怎么会不一样呢,魔都一样。
“到了,你今后便住在这里。”修焱说完欲走,他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她总是超乎他意料之中,也不像其他神仙,她不经意的话,也总能直击到他心里。
“修焱,”火璃叫住他,“你们大动干戈的让我来,只是因为让我来你九幽魔宫中久住?有什么目的,直接说罢。”
火璃既然来了,已经做好了准备,九幽魔族一直都针对她,此番又大动干戈将她留在这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修焱没有回头,“你且住下吧。”
修焱留下这一句话,便消失在原地。火璃眸色清冷,不说也罢,她早晚是要知道的。
天上
老君的府邸之中住满了人,几个小童忙前忙后的给各位上仙送药包扎伤口,老君更是在药炉之中忙的团团转,甚至还把神器神农鼎拿出来炼药。
这神农鼎可是上古神器,老君平日里恨不得珍藏起来供着的宝贝,更不提拿出来炼药了,这一次也是没办法,谁让天界众仙个个都深受重伤,就连天帝也不曾幸免。
太乙浑身打着绷带直直的坐在椅子上,“帝君,您身子可有大碍?”
天帝一脸疲惫,正抬手让天后给他缠绷带,“内伤,修养些时日便可。”
太乙微微点头,帝君没事就好,若是帝君出事了,这本来就元气大伤的天界,就要瓦解了。
战神和太白躺在临时搭建的病床上,两个人除了头以外全身都被绷带包裹着,太白还不停的哼哼。
“星君,你就别哼哼了,打也挨了,痛也痛了,还是老实躺着恢复元气吧。”
“我不服!”
“哼,不服有何用,平常不注重修行,成日里就晓得吃喝玩乐,现在挨打了还不服气,早干什么去了!”天帝拿眼睛瞪了一眼太白。
众仙都不出声了,天后冷哼一声,下手重了些,“现在说大家倒是挺会说的,你平日里不和他们一样吗?”
天帝脸色一变,众仙想笑又不敢笑,硬憋着又给自己平添内伤。
“要说,这碧琉帝君可真厉害,竟然收服了九婴。”百花给战神喂了口水。
“可不是,还别说,当时九婴突然出现我还以为是魔族那边的,差点羽化的心都有了。”
“收服了有什么用,又不出力!”天帝又插一句,结果众仙都没了声音,看样子帝君这一战是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众仙也都好理解,毕竟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还是个强敌,这一次也多亏的火璃帝君,不然这天界,可能就真的要亡了。
这么想着众仙心里又是一阵惭愧,天界虽然保住了,可是大家却都狼狈不堪,还让小小年纪刚历劫归位的火璃帝君屈身换天界安危,实在是惭愧。
“不知火璃帝君怎么样了。”过来帮忙照顾伤员的嫦娥轻叹一句。
众仙都不出声,魔族如此来势汹汹要人,就连孔雀女这等大荒时代的魔都出来了,恐怕对这四海八荒都不是什么好事,天界这一浩劫过后,必须要做好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一切。
九幽
火璃坐在冰冷黑色的大床边上,来九幽也有些时日了,她都不曾出过这间肃冷的宫殿,每日只有修焱给她送些吃的,她和修焱说话,修焱大多时也是不理她的,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她也不勉强,如今,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不再像赤峰山上那几百年,也不会再像人间那一世。他不再是那个她从赤峰山下救回去的魔,只要她缠着他,他就会妥协,也不再是那个背着她走遍天下求医问药,陪着她唱戏的恩人。他们两个人,一仙一魔之间,终究隔得太多。
沉重的殿门发出开启的声音,火璃抬眼,却发现来人不是修焱。
一身黑色纱裙落地,绝对高贵的气场,冷如寒冰的表情,一双空洞而凹进去的眼眶。
殿门缓缓关上,从外面透进来的光亮又被无情的阻断,火璃站起身立在床边,她终于还是来了。
“我要你帮我做两件事情。”冷傲而不容拒绝的声音。
火璃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出声,她今天,一个人来,也没有带那把琴。
“第一,我要你的眼睛。”孔雀女又往前走了几步,却并没有对着她。
火璃有一丝不解,孔雀女是大荒时代就存在的魔,需要什么样的眼睛没有?还是非要她的才可以?
“我不答应。”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火璃都不想把眼睛给她。
孔雀女好像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正过身来面对着火璃。
“你可知神族曾有伏羲?”孔雀女问她。
火璃越发不明白她的意思,莫非自己的眼睛跟伏羲有关系?
“听闻。”上古荒神,她虽然是石头,却还是还是知晓一些。
“那你可知我九幽千万年前的君王是谁?”
她是女娲补天遗漏的石头,怎么会知晓魔族的君主是谁?
“不知。”
孔雀女一笑,笑的有些难看,“这魔族的君王,便是你天上的帝君——伏羲。”
火璃皱眉,伏羲既是天上的帝君,又怎么会成为这魔族的君王?
“君上他,因我堕魔。”孔雀女的声音变得柔和,虽然没有眼睛,火璃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那一年我还只是魔族孔雀一族中唯一的公主……”
千万年前
桑榆一个人带着族中长老们给的宝贝踏上了寻找雾夷草的任务之旅,孔雀王族的人要得到孔雀魔神的承认就必须自己找到一株雾夷草,然后让最高首领为之主持洗礼。
雾夷草长在虚渺山中,而虚渺山则是可遇不可求,没有人知道虚渺山固定的地点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虚渺山什么时候出现,也许你刚出去走了没多久就碰上,也许你终其这一生,都没有机会碰上虚渺山。
与其说虚渺山是山,不如说虚渺山是活着的海市蜃楼。
彼时桑榆已经是一个修为一百多万年的魔,看着怀里长老们给的防身宝贝和救命草药,桑榆有些无奈,她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魔了,就是因为没有雾夷草,所以族中人还把她当小孩子。
桑榆又想起出门时父君和母上担忧的眼神,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雾夷草。
桑榆在外漂泊了一百年,这一百年之间,她去过许多有云雾缭绕的山,未曾寻到虚渺山。
天下起雨,桑榆叹气,有些沮丧,很快父君和母上担忧的眼神又出现在她脑海,还有族中疼爱她的长老们,一一浮现在她眼前,她是孔雀族唯一的公主,她不能让族中所有人失望。
桑榆长舒一口气,她要找到雾夷草,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找到。
正当桑榆重拾信心的时候,脚下的大地开始震颤,桑榆险些站不稳跌倒在地,前面那座山头发出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
长老曾经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往往有异动的地方,必有珍宝出现,想到此,桑榆眼前一亮,化作一道碧光就朝那山头射去。
越到山里桑榆越感觉不对劲,强大的神息和魔气不停的冲撞在一起,如果再往里头去她根本受不住这两种气息的冲撞,于是她便停下来等候,不管是什么样的异动,到了条件成熟之时,必会停下。
桑榆这一等,就是七天,她每日不敢闭眼的注意着前方的异动,生怕错过了时机,等异动消失之后,桑榆却觉得疲惫不堪,两股强大的气息已经散去,魔气早已不复存在,只残留一丝神息在这一方。
桑榆瞬移到中央,没有发现所谓的珍宝,也没有虚渺山的影子,却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说不出话。
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这是何等的破坏力,远处几个山头已经被夷为平地,这方的土地也已经深陷地下快要接近地心,周遭的一切都像经历过一场灾难,比九幽魔族,更像修罗地狱,一旁还有一个像小山堆一样的东西躺在地上,丝毫感觉不到生机,而小山堆前边还躺着一个人,带着淡淡神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