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旷一点不生气,这话鬼都不信,他只是不想在越蜻梅面前生气罢了。吕旷没有用双手,只是右手一拳一拳地击在那座巨大的假山上,地上是零星的碎石,看得出,吕旷的拳劲并不小,这还是在没有用内力的时候,这样坚硬的一双手,如果再配合上一星半点的内力,这双拳头的威力就已经不容小觑,何况吕旷的内功境界不见得比欧阳啸低到哪里去。
吕旷每在石上添上一拳,嘴里便骂自己一句:“你就算为她付出再多又怎么样,她始终都没有把你当成一个朋友来对待,你用三天的惩罚为她换来的衣服,她又何曾有半分的感动?你怎么那么笨,怎么就那么笨,难道你不知道他的心就像石头一样吗?难道你没有听到她只觉得你是条狗吗?你个笨蛋,笨蛋!笨蛋!…”
只要越蜻梅做了对不起吕旷的事,说了让他不开心的话,吕旷在她面前绝对不会表现出一丝的不快,而且还会顺着她的心意,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和幸天高睡过觉,吕旷看见了,叶越也提醒了他,但是他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和越蜻梅谈笑风生;越蜻梅要杀黄天骅,他没有反应,越蜻梅对黄天骅下术,他也视之不见,她要杀她,他就自己把胸膛撞了上去;就算是今天她和欧阳啸在房间里差点什么都发生了,就算是她几乎当着吕旷的面骂他是狗,吕旷也还是依着她的意思她的脾气在行动着,甚至不惜和欧阳啸翻脸。
可她又怎会知道,吕旷做出这些事的时候,究竟忍受着多大的痛苦和折磨?
吕旷每一次受了气之后,晚上都会在假山前把一双铁拳打得鲜血斑斑,然后再流泪流到流不出泪水之后才离开,然后第二天再精神饱满地去越蜻梅面前献媚,全江湖的人都知道藏宝山庄的少主人是个温和礼让,待人和气的笑脸人,可是又有几人知道,他在这副面具后面,又有着多少眼泪和脾气?
只是少主这个身份,已经让这个不到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学会了五十二岁的老人都未必能达到的心胸和隐忍。
薛虞霏活了上万年的时间,当然把一切都看得很淡,无论是名,还是利,或是高超的武学,惊天动地的术印,她都已经看穿了,所以她才毫不避讳地接受冥剑那种意义上的拥抱,接受石凌飞欧阳啸那种意义上的拥抱,这些在她看来,其实都算不了什么的,唯一看不开的,或许就只有她对殷郊的感情了。
欧阳啸握着薛虞霏右手的手忽然被薛虞霏双手握住,她焦急地说道:“殷郊,殷郊你别走,不要走,不要在离开我了,不要走……”白娜娜的脸上划过一丝妒意,低声冷冷说道:“看来她没事,做着梦都想着他。”
虽然早已经和殷郊薛虞霏撇清了关系,可是一旦薛虞霏的感情表现得太过表面化,白娜娜还是忍不住会心痛,心痛了,就难免要说些难听的话来讽刺一下,欧阳啸看了她一眼,表示理解。
当然在薛虞霏呼唤着殷郊名字的时候,欧阳啸心里也不怎么好受,但他的不好受,却是和白娜娜完全不同的,他只是觉得,薛虞霏这样做太不值得了,无论她在这里再怎么思念殷郊,殷郊此刻也是别人的丈夫了。
薛虞霏还在说着梦话,白娜娜忽然冷笑,刚欲说话,欧阳啸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白娜娜本来想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欧阳啸目光柔和起来,柔声说道:“夜凉了,早些回去睡吧。”白娜娜翘着二郎腿道:“我的事…你管得着吗?”欧阳啸苦笑道:“我陪在这里,是因为她叫我一声大哥,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干等着呢?”白娜娜道:“因为我不想让殷郊恨我。”
欧阳啸不解地问:“她要真出了什么事,殷郊也只会把帐算到丁寅和越蜻梅的身上,撑死了他会迁怒于吕旷,可是再怎么着,你也和这事没有关系啊!”白娜娜只是答道:“他会怪我没有施救。”欧阳啸擦着薛虞霏的眼泪,叹道:“你真的那么在意他的感受?”白娜娜痛苦地点了点头,点头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似乎又加大了自己和石凌飞的距离,不等欧阳啸说话,她就又说道:“当然我也不想和凌飞之间,再多一件屏障。”
薛虞霏若是死在了白娜娜面前,石凌飞对他的爱会不会有所减少呢?这当然不过只是白娜娜不想在欧阳啸面前说对不起石凌飞话的借口罢了。
欧阳啸懒得去揭穿她,轻轻撩过薛虞霏的秀发,揩去她的眼泪,盯着薛虞霏的脸庞,不禁叹道:“我真搞不明白殷郊这小子在想着什么,家里有这样一个妻子还天天在外面瞎搞。”
白娜娜瞟了一眼门外的身影,忽然站起,欧阳啸对她摇了摇头。白娜娜又坐下,只是坐下的那一刹那,她又看到薛虞霏的眼帘微微地颤动了几下,这是在欧阳啸说完殷郊坏话之后的事,也就是说薛虞霏是为了殷郊有些生气,于是白娜娜可以确定,薛虞霏绝对已经没有事了,欧阳啸却还浑然不知,扭过头去擦着薛虞霏的泪水.白娜娜生气地走过去移开了欧阳啸的手,欧阳啸一愣,却听白娜娜对薛虞霏喝道:“你还能再狠一点吗,他为了你耗费真气又在这里陪了你半天,身子已经够虚弱了,你要是再不醒来说句话,他真的会陪到明天早上的!”欧阳啸道:“别…别这样,她身体还未曾康复。”白娜娜道:“你听见没有,到现在他还为你在说好话。”欧阳啸道:“够了!既然她没事,就让她继续睡着吧,我们出去吧。”
白娜娜哼了一声,转身站到了一旁,欧阳啸轻轻给薛虞霏盖上被子,也起身欲走,薛虞霏却忽地睁开眼睛,幽幽说道:“大哥谢谢你。”
薛虞霏久久不愿醒来,难道就是不知道醒来以后该怎么面对欧阳啸的恩吗?以薛虞霏的性格,恐怕也就只有这一点解释了。
欧阳啸回头微笑着说道:“谢什么?我中了梦幻寒冰以后,你也没有放弃我啊,若是没有你,也就没有了现在的我,而我所做的,却抵不上你为我做的十之一分的。”薛虞霏道:“这是应该的。”欧阳啸道:“难道我做的不应该吗?”
薛虞霏不语,扭头看着门外的身影,对欧阳啸说:“叫她进来吧,外面挺凉的。”
欧阳啸朗声道:“雪儿!有什么话进来直说吧。”
外面的身影还是没有动,白娜娜心中划过一丝不安,一个箭步冲出,打开了房门。
还好凌妍雪没有什么事,白娜娜松了口气,可是她的眼睛,未免有些太红了,不会是哭红的吧?凌妍雪一进门就扑进了白娜娜的怀里,抽泣起来,边哭边说道:“出事了,出事了…”
白娜娜三人的脸上都笼上了一层阴影,尤其是薛虞霏,她挣扎着爬起,却又跌在了床上,欧阳啸急忙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薛虞霏用力地喝道:“不许哭!”
虽然凌妍雪一口一个姐姐叫着,但是薛虞霏是魔界一把手的事情她还是没有忘记的,所以薛虞霏这一声喝,凌妍雪真的就不敢哭了,从白娜娜怀里站直了身子,畏惧地看着薛虞霏。
要是骆霜兴许还真敢不把薛虞霏的话当回事,因为她了解薛虞霏的口硬心软,只要没什么大事她一般不会处置别人,但凌妍雪可没那个胆量,她只知道,薛虞霏的话是必须要听的。
白娜娜回头冷冷看了一眼薛虞霏,走到一旁。
薛虞霏道:“说,出了什么事,值得你哭成这样?”声色俱厉是不假,但是说的时候薛虞霏比谁都担心当然也是真的。凌妍雪紧咬嘴唇,默然不语,她本来是想说黄天骅的事的,但是想起黄天骅之前的担心,也就说不出话来了。
薛虞霏又问道:“是不是小天出什么事情了?你说啊!”提到黄天骅,薛虞霏竟比对殷郊还要关心,所以声音不自觉地就大了起来。
把雪儿吓得一哆嗦,也因为说话施力过大,薛虞霏的肩膀也是轻微的一抖。欧阳啸笑笑说:“别这么大声,会吓到她,也会伤害到你自己的。”薛虞霏点点头,柔声道:“没关系,雪儿,你慢慢说吧。”凌妍雪看看欧阳啸,竟又咬住了嘴唇,不说话了。于是薛虞霏就又急了:“小天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凌妍雪赶忙说道:“小天他其实没事,至少现在是没事的。”说前一句的时候她还没什么不同,但是说后一句的时候,她却狠狠地盯着欧阳啸。
欧阳啸当然感觉到了她这一变化,说:“是不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凌妍雪点点头,忽然又摇起了头,薛虞霏都想跳起来打她两巴掌,但被欧阳啸按着,也不好发作。薛虞霏道:“到底什么事,说!”凌妍雪道:“本来天骅是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是…但是我实在不想看着他送死。”
欧阳啸与白娜娜齐声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薛虞霏问:“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凌妍雪道:“他…他说…他说要重新去追求燕姐姐!”欧阳啸怔住,薛虞霏白娜娜也怔住,这怎么会出人命呢?良久,薛虞霏道:“你不是一直不希望他俩分开的吗?那现在小天认错,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凌妍雪又哭了:“他俩在一起我当然不会不开心,只是…只是他…”薛虞霏道:“别哭了,他想怎么样?”
凌妍雪道:“他…他怕石燕姐姐心里放不下欧阳大哥,所以他…”薛虞霏问道:“他不会笨得想杀欧阳大哥吧?”凌妍雪点了点头。
白娜娜与薛虞霏俱是一惊,欧阳啸却淡然说道:“我早该知道,我不死,他是绝对不会好好地去爱着石燕的。”薛虞霏道:“可你要是死在他的手里,石燕更不会像以前那样去爱他了。”欧阳啸苦笑道:“雪儿你放心吧,小天不会死的。”凌妍雪道:“真的?”欧阳啸道:“其实被梦幻寒冰那么一冲击,我的武功已经打了个不小的折扣,现在的我,能不能从黄天骅的剑下逃生,都是个难题。”
薛虞霏处变不惊,白娜娜的眼中却投来了惊讶的目光。凌妍雪的眼中已经放出了光彩,但她还是低着头说:“可是他也不过第五玄关。”欧阳啸道:“重要吗?黄天骅的轻功在整个江湖上至少排第五,就算是退一步说他杀不死我,脱身也是万万没有任何问题的。”凌妍雪道:“那我就不用担心了,不过…你们可不可以为我保密啊?”白娜娜点头,欧阳啸道:“不可以!”凌妍雪忙问:“为什么?”欧阳啸道:“因为我虽然不想杀他,但是也不想死在他的手中,所以我这几天会做好准备,等着他来找我,你们,最好也为他做点准备吧。”
凌妍雪道:“放心,一定会做好准备的,姐姐她…没事吧?”欧阳啸看看怀中的薛虞霏,微微笑了笑,薛虞霏道:“真是荣幸,难得你还能看到我有病。”
凌妍雪有点惊讶:“啊!你原来是病了,严重吗?”薛虞霏咳嗽着苦笑:“没事,没事,老毛病了,你还是去和骆霜通个话吧,别让她跟着搅活。”凌妍雪点头离去。薛虞霏又看看白娜娜,白娜娜道:“刚才耳朵有点问题,什么都没有听到。”
白娜娜是个聪明人,如果薛虞霏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她只好装作不知道了,和薛虞霏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交了无数次手,薛虞霏什么脾气禀性,她当然也算清楚。看着白娜娜的背影消失房门关上,薛虞霏才终于冷冷地和欧阳啸说道:“中了梦幻寒冰对别人来说自然是坏事,可是对你…你真的以为我会相信你刚才的话吗?”欧阳啸道:“你要是真的相信了,说不定我才会真的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