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兰斯洛特像是喃喃自语般地低声咕哝着:“的确是这样……德米特里.普希金,这个狠毒的老家伙最擅长的事情,恐怕就是在即将倒霉的时候,抢先把黑锅扣到另一个倒霉鬼的头上!所以……”
探究地看着荆楚锋,兰斯洛特小心翼翼地追问道:“您的意识是说……极有可能要对今晚的混乱负责的倒霉鬼,恰好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个小巧的录音器,荆楚锋轻轻地按下了录音器上的播放键。顿时之间,荆楚锋那温和而又稳定的声音,在湾流私人飞机的客舱中响了起来:“还在四处寻找人手来堵截我们离开伦敦的通道么?我尊敬的苏小苏小姐?”
“尽管幸灾乐祸吧,荆楚锋先生!我发誓,我一定会……”
“先别着急赌咒发誓,那几乎是那些无法达成目的的小孩子才会拿来安慰自己的小把戏!就像是我曾经承诺过的那样,我提供一个共享的信息给您——伦敦东郊某个位置,我们的兰斯洛特先生也许就在那里!为了证明我所提供的消息准确有效,我会将一名证人放在伦敦东区的某座MI6安全屋内!”
“你还想再耍我一次么?”
“真假是非,由您自己判断!我不保证您能在我所提供的地点抓到兰斯洛特先生,但我至少能让您对今晚的混乱找到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想想看,如果没有兰斯洛特,我们的德米特里.普希金先生,会把今晚的混乱归咎到谁的头上?”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您对我的威胁么?”
“恰恰相反,我会把这一切理解为某种合作、仅限于私人范围内的某种合作的开端!善意地提醒您一句,如果您对我所提供的那名证人好生对待的话,那么他所能提供的有关兰斯洛特先生的所有信息,将会让德米特里.普希金先生感到相当的满意!有关那个地址的坐标,我已经发送到了我为您留下的那台手机上!祝您好运,苏小苏小姐!”
重新将那个小巧的录音器放回了口袋,荆楚锋朝着听得目瞪口呆的兰斯洛特低声笑道:“您瞧,就是这么简单!为了生存,您可以叛离MI6的门庭。同样的为了生存,这位苏小苏小姐,也不得不接受我所提供的善意提醒!”
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兰斯洛特的眼睛里猛地闪过了一丝惊惧的神色:“我真有些后悔……我不该听到这段录音的!对于一个曾经接受了您的善意、同时还会因为这个善意提醒而在MI6中大出风头的年轻情报官员来说,我就是个已经过时的隐患!换句话说……我还能活多久?”
扭头看了看舷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的天空,荆楚锋很是神秘地低声笑道:“这就完全取决于您的合作程度了!如果您说提供的东西能够让我们的上司满意的话,那么……也许您还能活很久很久!”
朝着已经将所有伞具和高空呼吸器检查停当的斑蝥做了个手势,荆楚锋大声朝着驾驶舱中忙碌着的马凡叫道:“找到我们的着陆地点了么?”
扭过头,马凡也用同样大的声音朝着荆楚锋叫道:“已经联系上了!今天没有风,是个合适跳伞的好天气!五分钟后接触,我现在开始设定航线了!”
挣扎着探头看了看飞机舷窗下的地形地貌,兰斯洛特顿时惊讶地叫喊起来:“这里是……英吉利海峡?”
强行打开了湾流客机的舱门,已经背上了伞具的吴楠大声朝着兰斯洛特叫喊道:“当然!你不会以为我们会从英国直接飞回家吧?”
用力拽起了几乎被马凡扒光的兰斯洛特,霍士用一根结实的跳伞索将兰斯洛特与自己拴到了一起,三两下便将兰斯洛特拖拽到了打开的舱门边,在兰斯洛特的耳边大吼道:“希望你还记得双人单伞降落的规定动作!”
话音落处,霍士已经拽着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兰斯洛特跳出了舱门。而在霍士的身后,荆楚锋等人也接二连三地跳出了那架湾流私人飞机!
强忍着扑面而来的劲风,兰斯洛特勉强睁开了眼睛,却只能恍惚地看到自己脚下的海面上缓缓行驶的一条大型集装箱货轮上那用红色灯光标识出来的着陆点。
而在自己身体的另一侧,已经自动设定了航向的湾流私人客机,正在没头没脑地朝着一处海岸线上的峭壁撞了过去……
“咱们把动静闹得这么大,英国人那边有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不过就是高调宣布,英国国家安全部门成功地挫败了一次规模巨大的恐怖袭击行动,下属各个部门都有功劳,外加我们在MI6中供职的某位熟人大出风头而已!”
“对于兰斯洛特,MI6有何高见?”
“在逃,并继续追捕!”
“那兰斯洛特现在在哪儿?”
“扔给狴犴的人了。”
“狴犴?公司里哪来这么个部门?”
“去念点书行么?半文盲……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貔貅聚财、睚眦好杀,狴犴则是专司……”
“知道!不就是大牢门口那雕塑么?不过……公司对咱们花了大力气干完的这件事情,好像压根也没什么兴趣?从我们回来交差之后到现在已经一星期了,老太爷也就在今天才叫头儿过去见面?”
“这就压根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反正现在天天歇着,正好也养养精神!你也不想想看,打我们从南苏丹那单活儿之后,我们好像就一直马不停蹄的在全世界来来回回流窜!难得有这么个不是休假的休假,你就踏实歇着,不好么?”
在马凡等人懒洋洋地扎堆胡乱闲聊的同时,荆楚锋却是在红龙公司总部总裁办公室中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地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唐墨磬收藏的一些纪念品上。
而在荆楚锋的对面,精神矍铄的唐墨磬也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只是静静地用一支饱蘸着清水的狼毫毛笔,在一块吸水性极强的化学聚合材质书写板上写着什么。
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在唐墨磬办公室中的两人都保持着绝对安静的状态,甚至连彼此间眼神的交集都欠奉。诺大的办公室中,只有摆放在墙边的那架老式机械挂钟钟摆,轻轻地发出几乎细微不可闻的滴答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墨磬终于将手中那支巨大的狼毫笔搁到了笔架上,随手拿起一块干燥的棉布,轻轻地擦拭着几乎没有留下太多水渍的化学聚合材质书写板。
而一直将目光集中在那些唐墨磬收藏的纪念品上的荆楚锋也在这一瞬间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和声朝着唐墨磬说道:“老爷子的这幅字写得还真是……笔随心动的境界,看来老爷子已经修炼得差不多了吧?”
不置可否地将那块干燥的棉布放到了一旁,唐墨磬慢慢地坐回了自己那张宽大的靠椅上,低垂着眉目朝荆楚锋说道:“既然你都把马屁拍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也只能让你遂心了!说说看,我写的是什么?”
一脸恭顺地站起了身子,荆楚锋颇有把握地低笑着说道:“您方才写的,应该是李太白的那首《侠客行》!其中……‘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句,您写了两遍!”
微微抬起眼帘,唐墨磬盯着荆楚锋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再次开口说道:“既然你看到了我写了什么,那么……也该看懂了我写的什么?”
愈加恭顺地点了点头,荆楚锋恭声朝着唐墨磬应道:“红龙公司创建之初的十大元老,除了……殉难的那几位老前辈,出现在台前的也只有您而已!公司里主管审计的那位,还有……洛爷,几乎从来都不在人前显山露水。这道理,我懂,我那些兄弟们,也都懂!”
满意地点了点头,唐墨磬探手抓过了办公桌上那个巨大的茶缸,轻轻抿了一口香气扑鼻的绿茶:“你倒也算得上聪明,兰斯洛特你抓到手后压根不问,反倒是直接交到了公司里。嗯……烫手山芋,你倒是扔得飞快?事到如今,也不怕对你明说,让你出去办理这件事情的主要目的,就是找出那个泄露情报给兰斯洛特的家伙,彻底斩断这条情报外泄的渠道!至于那些泄露出去的情报……”
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荆楚锋忙不迭地点头称是:“这个我懂!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绝不打听,更不追究!”
故作愠怒地冷哼一声,唐墨磬不轻不重地将手中的巨大茶缸墩在了办公桌上:“收起你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回来之后的整整一个星期,你和你手下的人就在香港胡吃闷睡,甚至是胡作非为!那个马凡,每天都泡在兰桂坊了吧?还有那个秦朗,一天到晚离不了他手里的电脑,该去不该去的地方到处乱晃!最过分的就是那个吴楠,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你说说看,昨天他干的那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