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奚在对面冷嘲热讽道,他洪峰假不假也是位长老,田连山做不得主,地灵宗便派了他来。
他若是也做不得主,下一次是不是便要地灵宗宗主亲自出马了。
洪峰带在身旁的那两名弟子见对方出言辱及本门宗主,当时便想动手,黄奚却怡然不惧,只是拿眼神斜瞥着洪长老,看他如何处理。
洪长老见状只得自己出面拦下,假意训斥几句,才算是将这篇揭过了。
黄奚见洪峰主动退让,感觉已经探出了对方的底限,神色便也就和缓了下来。
说到底,此番还是巫神教这边开口求人,真要是翻了脸对他们也并无好处。
巫祖对这些大晋的修行宗门虽然早有定计,可眼下为时尚早,远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憋了一肚子火的洪长老正准备开口邀约对方到自己的座船上,顺便展示一番地灵宗的真正实力,却发现江面上运粮的货船那边燃起了熊熊火光。
康州多山,能用于耕作的田亩数量本就有限,况且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即便是地灵宗亲自出手,这短短数日之内也并不容易筹措。
而这两艘货船上足足装有一万石粮食,虽然距离巫神教索要的数目仍是相差甚远,却已经是康州市面上大半的储备。
一开始洪峰还只以为是货船上的人不小心走水,反正那边也有押船的弟子,区区小事反应太过会使得巫神教的人小瞧了自己,所以不仅不着急,反而故意做装出一派淡定的模样。
宗门中之所以要委派他前来,而不是打发陈凌自己过来,不仅是为了安全起见,也是为了在气势上不输给对方。
可眼见货船那边火势越演越烈,几乎烧成了一支火炬,而玄武战舟那厢也是警声连连,洪峰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顾不得在黄奚等人面前丢脸,径直抛下那两名随行的弟子,先行踏浪渡波而还。
来到楼船近处,刚好遇到从楼船上一跃而下的苏岭,洪峰便将所有的怒火全都倾泻在了他的身上。
双掌虚按,洪长老的身形便直接从江面上拔起,仿佛一只冲云而上的苍鹰,丝毫不带烟火气的落在了船头。
在船头立定后,洪峰才看到一众弟子的狼狈模样,还有面目全非的前舱以及那两架伏波弩。
他的面色一沉,问道:
“我不在船上的时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个明白人能仔细说与我听听?”
所有弟子几乎同时默不作声的向后退了半步,闪出了人群后面神色复杂的陈凌。
他捂着自己的断腕,神色尴尬的笑了笑:
“洪长老,今夜这事,您得听我跟您解释。”
陈凌尚且未敢在洪长老面前提及那枚被劫走的纳物戒指,只是说到紫金铃被人抢走,便已经迎来了洪长老的雷霆震怒。
“陈凌!”洪长老须发贲张,就连两弯长寿眉亦是气的发颤。
“老夫只不过离开了这么一回功夫,你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你可知道,如紫金铃这般灵宝,我们整个地灵宗才有几件!
宗主是念在你身负要职,偏又修为不高,这才将这件灵宝赐予你以为防身之用,你便是这么对待宗门的信任么?
只不过是一个不知来历的小辈,便将整个船队搅扰得这般模样,你如何对得起宗主对你的器重!”
陈凌此时那还有方才在一众弟子面前时的威风,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长老,弟子办事不利,自当领受门中的责罚,不敢稍有怨言。
只是,只是那小贼既是已经被长老毙于掌下,能不能先安排人去江水中打捞一番,万一能寻回的话,也好稍减弟子身上的罪责。”
与苏岭几番交手,陈凌已是大约摸清楚了对方的修为,境界应该是与自己相差不远,只是那一身的灵力却充沛的有些骇人。
这么多弟子群起而攻,也没能将对方留下。
若不是有洪长老及时出手,还真的就让对方逃掉了。
陈凌并不担心那小子没死,适才洪长老在江面上所出的那一掌。
正是他老人家浸润多年的鱼龙变,全力出手时最是厉害不过,整个地灵宗也找不出几个人敢于正撄其锋,只是这门无意中得来的功法。
却缺失了最后面的鱼龙百变一节,以至于洪长老的进境被卡在了龟藏这个环节上,数十年再不得寸进。
虽然宗门之中也为他提供了些支持,搜寻了不少功法供这位洪长老参悟,期待门中能再出一位入神真人。
然而地灵宗之中大多数的功法都是以厚重的土属为主,与这门鱼龙变实在是有些南辕北辙格格不入,平白花费了许多气力,也未能将功法补完,实是洪峰心中生平第一恨事。
不过拿来对付一个还没到淬腑中境的小子,仍是绰绰有余了。
唯一令人头疼的便是此处乃是江上,雨势虽然不大,可仍是助长了这波涛汹涌沐江的脾气。陈凌虽是已经记准了那小子的落水之处。
可这一会过去,谁又知道他的尸首会被江水冲到哪里去。
只得硬着头皮先请洪长老派人下水去打捞,若是再耽搁下去,寻回纳物戒和紫金铃的希望也就更是渺茫了。
也就是陈凌自己不识水性,不然的话,他自己跳进江里去捞的心都有了。
打发弟子们下水去捕捞之后,洪长老不满的瞪了陈凌一眼:
“宝物有灵,这种宝贝搁在谁手里不是全心祭练,莫说是失落了,就是被人夺走了也能重归旧主,偏是你居然能让人从手中生生夺走,说出去也是个笑话。
宗主赐你这紫金铃也已经有三五年了吧?
直到现在都没祭练完,真是明珠暗投。”
“长老责骂的是。”陈凌汗颜无地道:
“马上就快有六年时间了,平时下得功夫也不少,只是总感觉差了那么一点。”
重伤失血之余,又在地下跪了这么久,陈凌的身子有些摇晃。
望着陈凌的惨状,洪峰想起对方毕竟是宗主的侄儿,不便苛责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