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珍老人围着刚进门的吴睿转了两圈,嘴里啧啧称奇,许久才开口问:“你就是吴刚的儿子?”
“吴刚?很霸气的名字。”吴睿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现在根本就不清楚自己老子是不是对方口中的吴刚,你让他如何回答?
“如果这手帕是你的,那证明你就是二十年前那孩子,这断然不会有错,来来来,先把你父母欠下的房租补上!”白老夫人虽然已经八十高龄,但此时行动却是灵活,麻利的将刚搬出的箱子打开,从里面翻出一张枯黄的纸张,读道:“在怀你期间,你父母一共欠我十个月的房租,每月一百,也就是一千块钱,加上二十年的利滚利,一共是三千零五十七元八分,那八分就不要了,你给我三千零五十七块就可以!”
“……”吴睿目瞪口呆,这老女人,典型的包租婆性格啊!
“怎么?不会连三千来块钱都没有吧?”看吴睿错愕的样子,包租婆……白老夫人顿时面色不善。
“这个……暂时真没有。”吴睿苦笑,如今他身上依然是空无分文,怎么给?
“……”白老夫人张了张嘴,几次忍不住想要骂人,但最后还是闭上嘴巴,只是脸色臭臭的说道:“利息可以继续欠着,但一千租金你总该给我吧?”
“钱我一定会给您,但不是现在,白老夫人可否先把我父母的信息告知?”吴睿无奈。
“……”老夫人臭着脸的把凭据放回箱子,并小心翼翼的锁上,等把箱子收回房间才摇头晃脑的走出来:“你父母没什么本事,没想到你也这熊样,一个年轻人,就算去工地搬砖怎么着也有三两千一个月吧?只要省着点花,每年存个万把两万根本就不叫事,而不是心高气傲的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老夫人当真唐僧,这一训就训了将近半个小时。直至感觉口干才停下喝水润喉。
吴睿始终淡然笑着,并没有恼怒,这包租婆虽然堪称毒舌,也很贪财,但总得来说人还是蛮不错的,毒辣的言语中却全是谆谆教诲,而且从她让自己那未曾谋面的父母欠租十月这点不难看出。白老夫人这人的心肠真不错。
别说二十年前,就算是现在这个时代,能让人欠租十个月的包租婆包租公根本没有,管你生孩子还是得癌症,交不上租金就滚蛋。
“算了,我就告诉你吧!”吴睿这样。白老夫人也不好意思继续训下去,于是就回忆着说:“你父亲叫吴刚,长得人模狗样,但却心高气傲,不然天彤也不用受那么大的苦……哦,对了,你母亲叫公羊天彤。很罕有的一个姓氏……”
在白老夫人的讲述下,吴睿得知了当年的往事。
二十一年前,吴刚带着刚刚怀孕公羊天彤来到江宁古镇,在白老夫人的二八七号大院租了一个偏房住下。只是吴刚心高气傲不肯干脏活,开始是将一些随身物品典当过日子,之后实在没办法也只是接些小活,拿到的钱只勉强够开销,就连房租都交不上。
白秀珍见公羊天彤是个孕妇。加上与她相处得不错,也就没有赶人,只是每月都让吴刚签下字据。
时光匆匆,九个月后,孩子成功出生,是一个五斤重的男孩,被吴刚取名吴睿。当时大院四处都充斥着幸福的气息,就连白秀珍也跟着高兴。
只是在孩子满月那一个晚上,吴刚夫妇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把吴睿给留了下来。
据白秀珍回忆。当时她气得对着他们的住处大骂好几个钟头,但看孩子可怜,就代养了几天时间,希望吴刚夫妇能回来,结果迟迟没有等回他们。
原本白老夫人是想要收养吴睿的,但当时她可不是住洋别墅的人,所谓的大院其实就是一间民国时期遗留下的破房子,远远没有如今翻新后那般古朴优雅。自己都难以养活自己,她拿什么养活一个小孩?
最终无奈,只好将小孩放在街边,希望有人收养,看迟迟没有人领走,她还暗暗给吴睿喂过热粥。
回忆起这些往事,白老夫人不禁老泪纵横:“其实当时我真的于心不忍,只可惜条件不允许,把你收养的结果只会是我们两个都饿死街头而已,直至听说一个老人将你抱走,我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哎……往事不堪回首啊!”
“……”吴睿默然,似乎在听着别人的故事,没有怨恨白老夫人将自己搁到大街上,同样也没有怨恨父母将自己抛弃,元婴期的境界令他心静如水。
“你小子怎么不哭?”白老夫人红着眼睛错愕问,她说得如此绘声绘色,故事也绝对够悲惨,就连自己回忆起来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当事人居然没事,这不禁让她愤愤不平。
“哭?”吴睿呆在原地,努力用手挤了挤眼睛,却挤不出半滴眼泪,无奈只能耸肩道:“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我当时更是什么都不晓得,我该哭么?”
“……”白老夫人重重的抹掉眼睛里的眼泪,哭笑不得的骂道:“辛亏我没收养你,你这没良心的……”
“呵呵……”吴睿报以轻轻一笑。
“其实,当时你父母消失得很诡异,因为晚餐都还在锅里煮着呢,如果他们真要把你抛下,不可能临时下得了如此决心,而且依我对天彤的了解,她绝非这样残忍的人。”白老夫人突然正色道,竟是替吴刚夫妇说起了情,可能是担心吴睿会恨上自己的父母。
“……呵呵,老夫人你太仁慈了,他们欠了你二十年的房租,你还替他们说好话。”吴睿不禁打趣,这白老夫人还真挺有趣的。
“他们是欠我房租不假,但这是两码事……算了,跟你这小兔崽子说话我担心少活几年!”白秀珍哭笑不得,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老夫人宅心仁厚,一定能够活到百岁。”吴睿诚心的祝愿道。
“我孤零零一个老婆子,要活那么长时间干嘛?”话虽如此,但老夫人还是笑得合不拢嘴,但接着叹息一声说道:“你的来意我能理解,但你父母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你外公家的人曾找上了门来,开始几年频繁的走过几次,但看始终没有你们的消息,慢慢的就不来了。”
“外公……”吴睿嘴里吐出这两个陌生的词汇。
“我检查过他们的身份证,确实是公羊姓氏,猜想应该不假……对了,他们临走时还留下一个电话号码,说是只要有你的消息,可以联系他们,给!”白老夫人从怀里取出一张卡片,颤巍巍的给吴睿递来。
不是名片,而是一张纸,只是被人用塑料密封保护,就像照片那般的过塑,或许正因如此,这一张字条才得以完整的保存至今。
“……谢谢老夫人。”吴睿双手捧过,刹那间感觉这张薄薄的卡片异常的沉重,眼眶微微潮润。
他知道,公羊家留下的只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纸,是老夫人觉得这样容易破碎,才自行去照像馆过塑保存的,这份情谊,胜过找到家人的喜悦,令他读懂感动二字。
“谢我干嘛,我还希望你能替父母偿还房租呢!这张卡片我就不留了,你自己跟他们联系,看他们开着豪车,衣着不凡的样子,像是一个富贵人家,你这二十年的苦日子算是尽头了,老天也该好好的补偿你……”
白老夫人毕竟岁数已大,也染上爱唠叨的习惯,不知觉的就开始没尽头的说下去,但吴睿仔细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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