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父子再从老祠堂内出来的时候,与他们进去的情形又有些不同了。按照七叔公的吩咐,比试的时候老祠堂的大门时开着的,虽然杨家屯的众乡亲不能进入到老祠堂内,但是里面发生的事情他们还是看到了,大体上明白发生的什么事情。
“杨鹏飞战胜了黄府请来的先生。”
“七叔公对杨鹏飞赞赏有加。”
“黄府管家给杨鹏飞开出了一天工一文钱的高价。”
……
在如今的杨家屯众人的眼里,狗娃不再是狗娃了,他是有学问的小先生,长辈看重,黄府敬重,仿佛那个整日留着鼻涕的脏狗娃和眼前一脸踌躇满志的杨鹏飞根本不是一个人了。
杨鹏飞自然也听到了大家小声地议论。不过,他刚刚在老祠堂里,在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在杨家屯核心长辈的见证下,证实了自己的实力,展示了自己这几年来的勤学苦读。他感觉大家的赞扬都是名副其实的,是他杨鹏飞该得了,他不再像刚才进去的时候还在这一丝丝的惶恐,反而是坦然的接受了。
姚甜甜感受到了杨鹏飞的细微变化,聪明的福生也感受到了,他没想像进去时那样,为了给狗娃父子壮胆而和他们父子并肩而行。相反地,在出门的时候,福生刻意的选择了放缓了脚步,落在杨鹏飞身后半步,没有分享他被人高看、羡慕、崇拜的尊荣。
老祠堂是杨鹏飞成明的地方,是他从狗娃蜕变成杨鹏飞的地方。但是,盛宴终归要散去,乡亲们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杨冬初也被王小丽喊带拽的弄回了家。杨鹏飞也则同他在老祠堂里向三叔公承诺的那样,要赶去村塾,去听听姚先生的意见。
离开了人群,离开了那些尊敬的目光,杨鹏飞才感觉到福生的那丝疏离,他放慢了脚步,等着福生和姚甜甜跟了上来,轻轻的说,“福生,今天多亏了你帮忙了,对付杨海富那个蛮不讲理的蛮人,我,我不大擅长。”
说到这里,杨鹏飞轻轻的一顿,转过了身子,神色扭捏了一下,下了决心,说到,“今,今天大家都那样说,可我还是我,还是你的兄弟,我,我们不能因此生分了。”
杨鹏飞突然停下来说了这样的话,福生微微一愣,很快的,他脸上欢喜的笑容就弥漫了开来,他热切地拍了拍杨鹏飞的肩,高兴的说,“我就知道,狗娃还是原来的狗娃,虽然大家伙都叫你杨鹏飞了,你还是我们心目中原来那个狗娃兄弟!”
“呃,这个,”杨鹏飞内心感动,脸上却是一囧,“那个,那个,咱能不能商量一下,以后大家都叫我的大名杨鹏飞,你,你看啊,甜甜她从开始就叫我的大名的,是不是?”杨鹏飞说着,求助似的望向了姚甜甜。
姚甜甜心头一寒,说什么还和以前一样,以前大家都是狗娃、狗娃的叫着,她抗议了几次无效之后,还不是就这么默认了下来。今天这刚刚离开了老祠堂,杨鹏飞就不肯要狗娃这个名字了。情势变化了就是变化了啊,心态也变了,不是嘴上说和以前一样就还是一样的。
心中暗自吐着嘈,姚甜甜脸上却没有带出来,她顺着杨鹏飞的话点了点头,认同的说,“是啊,既然叔叔为鹏飞取了大名,大家就应该尊重嘛,眼看着就是该成家立业的人了,哪能还总叫小名呢。”
听到姚甜甜没有提方才在老祠堂的事情,而是这么轻描淡写的给出了这样的理由,福生若有所思,他轻轻地拿开了放在杨鹏飞肩膀上的手,也附和的说道,“甜妞说的对,是我欠考虑了。先生为你取名寄予厚望,乡亲们都喊你大名,我这个做兄弟的怎么能不支持你呢。”
见福生这么说,杨鹏飞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大壮的大嗓门远远的传了过来,“哈,狗娃,你们都在这里啊,快回去吧,先生有东西要交代给狗娃呢。”随着,话音,大壮‘腾腾腾’迈着大步赶了过来。
听到大壮这么大声的叫着狗娃,杨鹏飞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大壮说的后面的话却引的他眼神一亮,暂时顾不上计较称呼的问题,兴奋的说,“先生要给我东西?是什么啊?”
“呃,这个,”大壮没有回答杨鹏飞的话,反而摸着自己ide后脑勺不要意思起来,“狗娃,不,鹏飞,对不起啊。先生特意交待过的,说今后大家都要喊你的大名鹏飞,狗娃这个小名不要叫了,我刚才看到你们一高兴,给忘记了,下次我一定注意的,嘿嘿。”
面对着憨厚直率的大壮实话实说的说出来的这番话,杨鹏飞有些感动,先生就是先生,竟然提前预料到了他的窘迫。现在全村的人包括七叔公那样的长辈都喊他杨鹏飞了,但是他最亲密的伙伴们是不是肯改口,杨鹏飞心头打着鼓。
福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好说道理他会听,方才他们已经就这个事情沟通过了,而且结果让杨鹏飞满意,福生只是稍稍一挣扎就改了口。可是,唯独这个憨直的大壮,让杨鹏飞心里最没谱,若是他死活不肯改口,他还真拿他没有办法,总不能为了这事和他翻脸绝交吧,大壮可是在他杨鹏飞最窘迫的时候出面收留了他的人哪。
没想到,杨鹏飞的为难,先生竟然预料到了,还特意叮嘱了大壮,大壮这个小魔头,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是姚先生的话他是一定会听的。如此一来,杨鹏飞以后再也不用为名字问题发愁了。
如此一心为了自己考虑的姚先生,在这个时候要送给自己什么东西呢?杨鹏飞感动之余又隐隐的期待了起来,他点了点头,“大壮肯和大家一样称呼我的大名,真是好兄弟,太好了!先生要给我什么东西,这么着急,还让你专门出来找我们?”
“也不是专门出来找你们的啦,我给奶奶送了点东西,正好看到了你们。至于先生给你的东西嘛,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东西没腿,又自己跑不了,嘿嘿。”大壮嘿嘿的笑着,卖了一个关子。
“也好,也好,咱们这就回去吧。”杨鹏飞有些急不可耐了起来,大壮一直是憨厚直接的,很少有卖关子的时候啊,他现在的表现有些反常呢,莫不是和先生的东西有关?先生那么多的古册秘籍,莫不是……
杨鹏飞越想越激动,不等别人应声,他的脚下就动了起来,急匆匆地直奔村东头的村塾小院。
村塾的大门是虚掩着的,杨鹏飞推开了大门,一边迈过了大门槛,一边兴奋的喊道,“先生,我回来了,杨鹏飞回来了。”
无人应声。
“先生,我们回来了,您在哪呢?”杨鹏飞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四处张望了一番,再次大声的喊到。
还是寂静一片。
“这,这,”杨鹏飞疑惑的转回身去,望着刚进来的大壮问道,“你不是说先生要送我东西的么?可,先生人呢?”
“嘿嘿,我是说先生要送你东西啊,”大壮歪着头,嘿嘿的笑着,“不过没说先生要亲自给你啊。”
听了大壮狡黠的话,杨鹏飞为之气结,哭笑不得的说,“好你个大壮,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咬文嚼字的抠字眼了啊?”
“嘿嘿,不是啦。”大壮又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解释说,“是先生说我心直口快的,说话不经过大脑,喜欢在大街上大声的嚷嚷。今后,大家都长大了,要学会克制自己,我方才忘记了先生的话,又大声地嚷嚷说先生要送你东西了,不能一错再错的说下去了嘛。”
“好了,好了,算你有理了。”杨鹏飞摆了摆手,算是接受了大壮的解释,追问道,“现在到家了,你总可以说是怎么回事了吧?先生呢?”
“先生有事出门了,临走前交代我的,你们跟我来吧。”大壮说着,转身先着西边那排屋子走去,那里是他们平时读书学习的地方。
姚甜甜很好奇,叔叔没有去老祠堂,到底去和大壮办了什么事,现在离开了又去了哪里?不过,从叔叔猜中杨鹏飞的心态变化,并且叮嘱大壮改称呼这事来看,他对于现在发生的一切是有预料的,而且预料的还相当准确。那么,关于他的行踪,不论真假,他对大壮一定会有一个交待的,大壮不是可以藏住事的人,他呆会肯定会说出来的。
想清楚了这层,姚甜甜没有急着询问,而是跟随着大壮去了西边的学堂。当大壮推开学堂的大门的时候,姚甜甜尽管早有心理建设,还是被里面一大堆的竹简震撼了。
只见,迎着门的那面墙上堆着颜色深浅不一的竹简,有些是新刻成的青黄色,有些时日久了,颜色已经有些发暗变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