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曼僵直了身体坐在母马身上, 郑沅则站在旁边牵着马绳对她指指点点。
“放松点,你这么紧拽着马鞍有什么用。”郑沅看着马上的沈碧曼一阵无力,都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她还是僵在马上, 马一走, 她就吓得脸色都白了。
胆子这么小, 还学什么骑马啊!
“郑公子, 我已经尽量放松了。”沈碧曼说的可怜兮兮,手上抓着马鞍却丝毫不敢放松。没想到这马看着挺温顺,动起来怎么这么吓人呢!
她从小到大都是窝在房里绣花看书, 出门顶多也就和姑娘们踢个毽子玩,两辈子都没在马上坐过, 这会儿随口搪塞着学骑马, 真是要了她的小命了。
她真是一点都不想学啊!
“怕什么, 又不会掉下来。”郑沅叹气,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居然真的呆在这里教这个笨丫头骑马。
“不怕,我,我不怕。”沈碧曼感受到马走动时,马背上下起伏,双眼紧张的盯着马头苦笑, 继续脸色发白。
“你要怕就别学了。”郑沅拉了拉马绳, 让想低头吃草的马又往前走了几步, 却见沈碧曼的眼睛又开始水雾雾的, 都快哭出来了。
这丫头平时不是胆子挺大的么, 怎么这会儿怕成这样?郑沅不解。
“还是……学吧。”沈碧曼结结巴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来。她真是自找苦吃了, 好端端的,和郑沅说什么学骑马呢?
现在她一个人坐在马上,双脚不着地的,只蹬着两小小的马蹬,怎么踩都觉得脚底下空空的,不实在!再加上马走动起来,晃晃荡荡的,她都感觉自己要被摔下去了!
旁边树干上系着郑沅的高头大马,暗红色的毛没有一点杂色,看着就是油光发亮。那马时不时踢踢蹄子,又打着鼻响吃草,连一点小眼神都没有分给旁边的两人,似乎对沈碧曼的骑术也不屑得很。
沈碧曼正骑着的母马倒是想蹭到高头大马的旁边去,只不过被郑沅拉住不能成行。母马还是刚成年的小姑娘,被他犀利的眼神扫视着,到底还是不敢造次乱跑,只能陪着沈碧曼在原地磨时间。
郑沅又晃了晃马绳,试图叫马多走几步,却还是放弃了,只因为沈碧曼坐在马背上,虽然一声都没叫,却已经满头汗渍渍,不仅脸看着白,就连嘴唇都要发白了。这样下去,要学到什么时候啊?
“真是拿你没办法。”郑沅嘴里嘀咕着,一翻身上了马背,把沈碧曼揽在自己怀里固定好,“这样你总不怕了吧!”
沈碧曼一晃眼,背后就已经贴上了郑沅宽阔的胸堂,整个人几乎被他抱在怀里,只屁股还贴着马背,感受到一点颠簸。
“郑三公子?”沈碧曼悄悄松了口气,感觉郑沅在身后,安心了许多。以郑沅的骑术,怎么都不会掉下马去吧?
“咱们先慢慢走走,等你熟悉了在马背上的感觉,再开始学吧。”郑沅一只手环在沈碧曼的腰间,顺手捏了捏沈碧曼的小腰,另一只手一抖缰绳,就叫母马滴滴答答走了起来。
沈碧曼这时候倒不那么紧张了,依旧抓着马鞍,身子却放松了不少。再张望两边的树木花草,又觉得与站在地上看很是不一样,就来了些兴致到处张望,都快要忘记了自己要学骑马的。
等到郑沅骑着马带着沈碧曼在树林里晃了几圈之后,他才让沈碧曼自己坐在马背上骑。此时沈碧曼已经放松了很多,却一点没有在学骑马的意思,倒是四处张望树上那些蹦来跳去的松鼠,玩得高兴。
郑沅总算有些弄明白了。这丫头根本不是来学骑马的!
“你今日来,可是有事情要找我?”郑沅随口问,他此时再略微想一想,就知道之前说要学骑马的话,全是沈碧曼找的借口。
“我……”沈碧曼正看得高兴,乍一听郑沅的问话,也不敢回头去看他脸色,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张口就问,你现在还能不能娶我么?
“是有些事情……”沈碧曼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郑沅竖起耳朵等着,却半天也不见她开口说出来。
难道是有为难的事情?还是她嫡母打骂她了?还是别的姑娘欺负她了?
郑沅此时摩拳擦掌的想着怎么去解决那些欺负沈碧曼的小姑娘,却不想沈碧曼就算是受了这些委屈,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来找他!
又过了许久,沈碧曼还是没有想好怎么说,但天色却已经渐渐阴沉,看似要下雨了。
“天色看着要下雨,不如先回去?”沈碧曼提议,她和郑沅已经在树林里骑马磨蹭了快两个时辰,老在马背上颠簸,颠得她脑仁疼,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也行。”郑沅将沈碧曼抱上自己那匹高头大马,自己再翻身上去,又牵了那匹小母马在后面跟着,一抽马屁股就往马厩去了。
真是开玩笑,他骑小母马回去,还能见人么!
“慢点跑!”沈碧曼小声嚷嚷,她被吓了一跳,坐在大马上还没适应呢,大马就动起来了。还好郑沅也在马上,不然她觉得自己就要掉下去了。
“这都是走着回去了,还要怎么慢?”郑沅撇嘴,低头一看沈碧曼,见她脸色还好,也不管她怎么嘟囔,就拉着马小跑起来。
沈碧曼见他不理会,也乖乖的闭上嘴,将自己靠在郑沅怀里,牢牢抓住他的衣服。要不想掉下去,郑沅可比马鞍可靠多了。
还好打马球的人早就已经回去了,马场一下子空了起来,一眼望去,除了看马厩的小厮,竟没两个人了。
不过一会儿,马厩就到了,郑沅叫小厮将那小母马牵走,自己则拎了水,打算将自己的爱马好好洗一洗。
沈碧曼怕被小厮认出来,就遮遮掩掩的跟着郑沅,装作是镇国公府的小厮,特地跑来伺候郑沅的。
郑沅拿着瓢子往马身上淋了点水,就开始拿着刷子刷马,沈碧曼觉得自己扮作小厮似乎十分不称职,就舀着水凑过去,学着刚才郑沅淋水的样子给马淋水。
郑沅瞄了她一眼,并没有阻止。
他倒是一点都没想到,沈碧曼居然不嫌弃马厩脏乱,还肯和他一起刷马。一般的贵女,别说给马洗澡了,就连见着马厩也是要绕路走,免得自己被熏了味道。
大马被刷得舒服,眼睛都眯了起来,时不时还蹭着马背,像是叫郑沅多去刷几下,沈碧曼看着好玩,“扑哧”一下就笑开了。
“没想到这马这么聪明呢!”沈碧曼摸摸马背,湿淋淋的,比刚才的暗红色干净很多。
“也不看看是谁的马!在边疆的时候,爷骑着它追敌人,跑个几天几夜都没问题!”郑沅轻拍马背,很是自豪,大马似乎也听得懂他的话,打了个鼻响应和。
“边疆辛苦么?”沈碧曼扫见郑沅的满是茧子的手,熟练的刷洗马背,一点都不像京中那些锦衣玉食养着的公子哥。
“有什么辛苦的,边疆比京城好多了。”虽然生活条件比在京中时候差很多,郑沅却觉得在边疆更自在。
郑沅刚去的时候,他二叔并没有破例,而是让他从最底下的新兵做起。兵营里的兵哪管你是上面哪家的亲戚,要想混得熟,那就和大家一样同吃同睡,打架也不会看你有靠山就留一手。
在京中的时候,郑沅还以为自己拳头够硬了,想军中做个小头头还不是轻轻松松,却没想到军中拳头硬的也不少。
秉着“拳头硬就是老大”的原则,郑沅着着实实挨了几顿打。他老实了一阵子,日夜苦练,终于凭着自己的硬拳头抢了老大的位置。后又追击敌人,立了点功劳,总算捞了个校尉做。
郑沅没有细说,沈碧曼却因为前世被流放到靠近边疆的玉门关时,对那里的环境有些了解。
那里天气恶劣,夏天太热,冬天又大雪,常年时不时刮大风,风很大的时候,都能吹得人满脸都是沙土。当地并没有很多适合种地的良田,农村人家的吃食都是胡乱凑合,就更不用说军中伙食了。
但从小锦衣玉食、被镇国公府捧在手里精细养大的郑沅,却轻描淡写的说,“边疆比京中好玩”。也不知道镇国公府的男丁,是不是都是这样,内里天生就是皮糙肉厚、不怕风吹雨打的。
却突然想起来,若是嫁了郑沅,是不是自己也要去边疆生活?前世死在玉门关,今生还往那边去,她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受得了那样的生活环境。
“军中的将士们,也都可以带家眷么?”沈碧曼低着头陷入了沉思,内心实在纠结,没有发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家眷?!郑沅看了一眼沈碧曼,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难道沈碧曼今天来,这样支支吾吾,竟然是想问他的亲事?
“若是想带,自然是可以带的。”郑沅声音低沉,全身紧绷。她明明是拒绝他了,现在还来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是想耍他么!
“郑三公子……”沈碧曼一抬头,这才发现郑沅正愤愤的刷着马背,侧脸紧绷,眉头紧皱,不仅有些疑惑,怎么说的好好的,就生气了呢?
郑沅无缘无故的就生气了,那她要说的事情,还怎么开口啊!沈碧曼沮丧着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郑沅却不管沈碧曼,只管将马冲洗干净,眼看着就要走了,沈碧曼又着急起来。
“郑三公子……”沈碧曼可怜兮兮的叫住他。
“你若现在还不想说,那以后也就不用说了!”郑沅转身,皱眉看她,仿佛只要她说错一句话,就要甩手而去。
沈碧曼知晓这已经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再磨蹭下去,郑沅的耐性就会没有了,也顾不得自己有多丢脸,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我原来不知道,你说要娶我做妻是真的,母亲说,你是要纳我做妾。”
纳妾?!郑沅想到母亲的自作主张,顿时一阵气闷,怪不得沈碧曼要死要活的说不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