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 许是沈夫人得了佳婿高兴,竟给府里的下人都发了双倍的赏钱,因此, 永毅侯府这个年过得异常热闹。
待晚饭吃过以后, 小厮们将买来的烟火在前院放了个满堂彩。沈夫人和永毅侯坐在厅里喝茶, 闲聊着守岁。沈轩则指使着丫头小厮们在院子里挂了灯笼, 和清河郡主一起闲逛起来。
沈碧曼和沈碧瑶两个站在后院看烟火, 也不拘着丫头们到处玩。更有胆子大的丫头,偷偷去前院拿了几个烟火,自己在后院捂着耳朵放。
等到夜半钟声响起, 沈轩领着清河郡主在前面,沈碧曼和沈碧瑶站在后面, 一起向永毅侯与沈夫人拜了新年。
沈夫人看着一屋子长大成人的儿女, 又想着过了年女儿就要出嫁了, 到底有些感触,不由得就红了眼眶。
永毅侯倒是很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过年, 好生教导了沈轩几句,又一人给发了一个大红包。
等沈轩几个拜完了年,屋外又跪了呼啦啦的一群下人,对着主屋磕了几个头,说了几句吉祥话。
沈夫人高兴, 叫几个大丫头抬了铜钱出去发, 又交代说府中看夜的人不要偷懒, 自己则和永毅侯回房歇息了。
这么多年来, 也没有今年这样晚睡的, 年纪大了,确实熬夜不住。
沈轩拉着清河郡主也回了房, 沈碧瑶却跑来很沈碧曼挤了一张床,两人又说了好一会话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大早,管事妈妈们催着丫头小厮们早早就起来了。新年的第一天,可不能叫他们偷懒。
幸而沈夫人体谅下人们昨夜睡得晚,就传话说没有要紧的事情,就可以轮换着去休息。
大年初一,永毅侯照例带着沈轩先去祠堂祭拜先祖,后又是沈轩几个小辈拜见长辈,府里的管事下人也陆陆续续来给主家拜年。
沈夫人刚想对着几个管事训几句话,却斜眼瞧见儿媳清河郡主正站在身后,就想起来,如今娶了媳妇,也该教教媳妇怎么掌家才是。
“郡主,如今你已经嫁进沈家了,大年初一的,你就给府里管事训几句话,好叫大家都知道,以后你是沈府的长媳了。”沈夫人拉着清河郡主,说的语重心长。
起先她确实不太满意这个媳妇,但相处下来之后,却发现清河郡主虽然吃喝用度上娇气些,对长辈却是恭敬有礼的。再加上清河郡主嫁进门之后,处处听从教诲,从不想夺掌家之权,又和沈碧瑶相处融洽,沈夫人也就渐渐对这个媳妇满意了。
“母亲,我年纪还小,又从未管过家,怕说得不好,管事们不服气。”清河郡主谦虚,她还是挺满意沈夫人这个婆婆的,只要沈夫人不拿捏着婆婆款,随便挑刺挑事,要她怎么低眉顺眼,都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郡主的身份摆在这呢!任沈夫人再怎么想摆款,那也是小打小闹罢了。所以清河郡主自嫁人之后,日子也过得很是舒心,并不想去管府中又多又杂的闲事。
有那个时间,和不如和沈轩窝在一起喝喝茶,出去闲逛闲逛呢!
“年纪小怕什么,你已经嫁进门了,又是郡主,就算说错话,下人们也不敢挑刺。不会管家那就学着管家,有我在这镇着,谁敢不听你的话!”沈夫人执意要清河郡主说些话震震下人。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不管喜不喜欢,清河郡主都是她儿媳妇了,府中的管事下人必须要认清这永毅侯府未来的女主人!而她自己,以后还盼着媳妇给生几个孙子,她好含饴弄孙呢!
“那我就试试了。”清河郡主见推脱不过,只好应了,对站在院中的管事扬声道:“今日大年初一,我是新妇,母亲让我与各位管事认识认识,我也就不客气,说几句勉励大家的话,望大家牢牢记在心里。”
下面的管事妈妈自然是面带笑容,一阵应承。
“府中以往大家各司其职,多亏了各位管事费心,你们功不可没。今年,希望各位管事一样多多费心,协助母亲与我将府中一应事务打理好,你们有功,必是有赏。”
清河郡主清了清嗓子,又慢慢说道:“但是,下人们虽然大多都是老实人,但偶也有偷奸耍滑之辈。若是有偷奸耍滑之人,被抓住了,那也绝不轻饶,你们明白了没有?”
“多谢奶奶教诲!”底下管事跪成一片,磕头以示忠心。
沈夫人在旁边冷眼瞧着,听清河郡主一番话说得有板有眼,恩威并施,暗暗点头。
她还只当清河郡主在闺中时候娇蛮任性,端阳公主必定宠得她不理俗事,倒没想到郡主人看着小孩子气,却原来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只是,到底没有管家经验,日后还需带在身边好好教导。
清河郡主只是想着不能让沈夫人觉得自己太没用,这才想了好一会,说了这么一番似模似样的话来,却没想到将自己的逍遥快活的日子自此断送了。等到她以后跟着沈夫人忙前忙后,连和沈轩出门踏春的时间都没有,那时候悔恨当初,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还没出正月,永毅侯府就开始忙碌起来,只因沈碧曼的婚期快到。
沈碧曼房中,跪着几个丫头,都是房里伺候她的。
“虽你们都是伺候我的,但是我也不能都带了去侯府,因此想问一问你们的意思。有想去别处,或是想嫁人的,都与我说说,主仆一场,我也就只能帮你们这些了。”只要这些丫鬟的要求不要太过分,沈夫人想必都会答应,大喜的日子又何必闹得不高兴?
红绡已经十九岁,所以前几日沈碧曼就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和一副银头面,听她自己的意思,嫁给了府里一个姓张的管事。等沈碧曼嫁到永毅侯府,红绡与张管事两口子也依旧跟着去服侍。
红绡出去以后,沈碧曼就提了一个叫紫烟的二等丫头顶了红绡的位置,紫烟才刚十四岁,虽然年纪还小,但平常跟着红绡做事情,为人很有几分伶俐。
而另外的几个丫头,沈碧曼是打算将年纪大的或是年纪差不多的都打发出去,另选两个老实些的带过去服侍。她嫁的是幼子,郑沅轮不到承袭爵位,她当然也轮不到管家。只带着两个老实丫头,过去老老实实管好自己的小院子就是了。
“姑娘,我……我想赎身,回家嫁人去。”说话的是一个二等丫头,她也已经十七岁,趁着这个好机会,就想求着早些回家嫁人。
“也好,明儿我就跟母亲拿你的身契,也不要你的赎身银子。”沈碧曼笑着点头应了,又叫紫烟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她,权当做添妆。
其他丫头见状,也纷纷说着自己的想头,年纪到十七八岁的,不是想赎身就是想嫁府里的管事小厮,沈碧曼都允了,又各给了二十两银子,只是道要嫁管事小厮,还要问过男方的同意。
年纪小的丫头,倒还都是愿意留在府里,两个三等丫头求了去针线房学针线,一个二等丫头想去沈夫人院中,沈碧曼想着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答应了。
另一个活泼的二等丫头蓝柚却是想跟着去侯府。蓝柚是八岁的时候被人牙子卖进来的孤儿,府里并没有什么亲人,倒一点没有牵挂,沈碧曼见她平时性格活泼,为人倒也老实,因此同意带她去。
几个丫头都说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发现跪在最后面的一个瘦小丫头还没有说话。
“青萝,你要去哪?姑娘问你呢!”旁边的丫头推推她,沈碧曼也好奇的打量她。
这个叫青萝的丫头,看起来才十一二岁,好像是院子里的洒扫丫头,从未进房来伺候过,平常也不在沈碧曼眼前晃悠,因此沈碧曼倒没见过几次。
“我,我……我,”青萝刚说了几个字,见大家都盯着她,更有一两个像是在笑话她,就一脸红色,又紧紧闭起了嘴巴,惹得旁边的一群丫头干着急。
沈碧曼疑惑不解,转头去看紫烟。
“姑娘,青萝是个结巴,是咱们府里原来看门的老妈妈冬日里头捡来的,不过那老妈妈前年就去世了。青萝本在洗衣房洗衣服,红绡姐姐看她瘦瘦小小的,人又老实,就让她在咱们院子里扫地了。”紫烟解释的详尽,也是有替青萝说好话的意思。
姑娘嫁人了,青萝留在府里,肯定是被派去做又脏又累的活。她既不能出府,也不能有个好去处,要是姑娘肯带着走,那就再好不过了。
“叫青萝?名字倒是不错。”沈碧曼再看那小丫头,倒是觉得她挺可爱,一张小脸红红的,眼睛又睁得大大的,看着就是可怜模样,就招手叫她上前来,拉着她的手,柔声问:“我不会让别人笑话你,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你可愿意以后跟着我吗?”
青萝眨了眨眼睛,点点头,忽而笑开了,又想到什么,跪下来给沈碧曼恭恭敬敬的磕了头。
“好孩子,以后有我一口吃的,也不会饿了你。”沈碧曼也是高兴,把青萝拉起来,又转头嘱咐紫烟,“我看她身上衣裳也旧了,你拿二两银子给蓝柚,叫针线房给你们三各做几身衣裳。等我出门子那天,你们也都穿着新衣裳跟着我出门。”
紫烟高兴的应了,去拿了银子给蓝柚。蓝柚接了银子,拉着青萝就往针线房跑。其他几个丫鬟纷纷道了谢,又给沈碧曼贺了喜才退了出去。
沈碧曼见丫鬟们都高兴,自己也是一阵轻松。
要是有丫鬟说要去沈轩房里伺候,那真是让她临出门都不安心了!
幸而她的丫鬟平时被敲打惯了,没有一个生了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