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进行到最高潮阶段,观众发疯地喊叫着,拼命往剧院外逃跑,豪华包厢里却窜出七八个浑身漆黑的刺客,来势汹汹,全都扑向舞台上那唯一的演员。
“白痴!还唱!”见索兰达尔还在浑然忘我地高歌,茵再次深感要和这人相处需要极高的素养和神经韧性,否则实在是扛不住啊。
那些刺客动作整齐犀利,周身泛着蓝绿交织的光,那是朦胧之影解除风之双翼发动时候会出现的效果,几乎所有刺客都精于这两门魔法,前来刺杀索兰达尔的这些能力更在普通刺客之上,风之双翼不仅让他们的行动迅捷如风,更协同掀起了小型的旋风,卷得舞台的幕布都碎成破布条。
即使在这种时候,索兰达尔仍然是不怕死地纵情高歌:“哪怕拂晓的晨光将我的身体彻底撕碎……”
茵由心底里生出无力感:“你根本就见不到拂晓的晨光了。”
苏缇在刺客们出来的第一时间架起了火炮,但马上意识到如果这一炮轰过去,索兰达尔同样会被炸成尸块,再厉害的魔法师也不是热兵器的对手,要不是这样她怎么会被称为行走的地图炮,让那么多人束手无策?
就在打头阵的一名刺客手中的刀刃即将割下索兰达尔人头的时候,两人之间突然窜出一道黑影,甚至比加持了风之双翼的刺客还要更快地,将人一脚踹飞出去。
茵张大了嘴:“……”
那敏捷矫健的身手她最熟悉不过了,可是、可是黑加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只是她错愕的这么短短一瞬,黑加仑已经飞腿将扑上来的刺客接二连三地踹飞,快得几乎连动作都看不清,整个人就像一个不断变换的幻影般无法捕捉实体,直到最后一个刺客也被踢得撞在柱子上晕厥过去,他才收起架势,用一种看病毒的眼神看着自始至终就没停过的索兰达尔:“观众都死光了,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茵恍然大悟,原来这煞有介事的演出并不是给那些逃跑的人、甚至也不是给自己和苏缇,而是给这些潜伏着的刺客看的,或者说是给在背后决定刺客要不要行动的人看的。再看身边的小萝莉,眼睛瞪得圆溜溜,拳头也握得很紧,担心得不行的表情,就忍不住在肚子里骂台上那俩混蛋。
索兰达尔一勾手,最后一个女人也被推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不断扇翅膀的火凤。
“以后不要让我在做这种没品的事了!”火凤很生气地说。
索兰达尔仍旧是潇洒地挥了挥手中的匕首,问那女人:“给你下达命令的人到底是谁?不说的话,你的下场会和她们一样的。”
女人已经吓得哭不出来了,呜呜咽咽地跪在地上,索兰达尔上前用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充满怜惜地引诱道:“说吧,你就是个天使而已,只要你老实说了,我不会杀你的,真的。”
“我、我……”女人含糊着说,“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
索兰达尔继续用迷惑力极强的语气说:“你知道的,说,说出来你就不用死了。”
女人满脸都是哭花的痕迹,哽咽了半天,才说:“大师……”
黑加仑冷冷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大师,你不知道更多的了?”女人摇头,索兰达尔又问:“那你见过大师,他长什么样,多大年纪,有什么外貌特征?”
“不……不知道……”女人艰难地说,“他、他非常特别……”
特别这个形容词引起了包括茵在内三个人的高度注意,什么样的人可以被称之为特别呢?是特别厉害,特别漂亮还是特别残忍?或者畸形、残疾……这些都可以被认为是特别。
茵不禁自言自语起来:“到底是什么很特别呢?”
当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女人身上时,只有苏缇捕捉到了一样的动静,她几乎是凭借第六感发现在舞台右上角的巨大音箱后面,有什么人潜藏着的气息流露出来,于是二话不说,调转炮口,朝着那个方向一炮轰过去。
几乎同时,一阵疾风擦着索兰达尔的鬓角掠过,和他近在咫尺的女人瞳孔瞬间放大,咽喉上插了一根牙签这么细的刺,露在外面的小半截上面还有淬毒的痕迹。
音响在火炮的威力下被炸成了齑粉,黑加仑皱着眉抬手挡住扑面而来的粉尘,依稀看到一个人影从被炸塌了半边的歌剧院舞厅上逃走了,那身形有点熟悉,不是因为自己为安息军团效力的时候见过,而是在最近的某个时候,就在最近……
太阳穴一阵剧痛,打断了他的回想,茵已经奔到台上,担忧地抓着他的胳膊问:“小黑,你受伤了?没事吧?”黑加仑摇摇头,一旁的索兰达尔已经放开了那瞬间毙命的女人,慢慢地站了起来。
“还是功亏一篑了啊,”他带着几分惆怅地说,“计划得如此完美却还是失败了,这对于追求至高完美的我来说,简直比死更加痛苦,更加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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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彻底投降了:“哦拜托……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卖弄你的文采了行吗?”
索兰达尔将半块面具摘下,轻轻向上一抛,面具碎成无数花瓣洒落下来,落在他身上,将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变成了下摆印着重重叠叠三色堇图案的白色斗篷。他不无遗憾地叹气:“看来天才的旅途还没有结束,玛尔德的三色堇已经不能够满足我饥渴的心,接下来我回去往何方呢?”
“等等!别走!”苏缇爬下椅子,奋力向舞台跑来。
然而索兰达尔只是对她微微一笑,低声说了句“连天才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前往何方”,脚下腾飞去无数白色的蝴蝶,身体逐渐被蚕食,等到苏缇跑到跟前,已经只剩最后一只蝴蝶,它轻轻落到苏缇还带着婴儿肥的手心中,变成了一张素色便签。
便签上签着索兰达尔的全名,盖了玫瑰印章,却没有写内容,苏缇捏着便签一角,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歌剧院门外已经传来城卫队士兵闹哄哄的声音,再留下去就要蹲监狱了,茵果断拉过苏提的胳膊,跟在黑加仑背后一起从器材室逃了。
返回旅馆的路上,茵费解地问:“小黑你怎么会出现在歌剧院里?”
黑加仑双手插在大衣的兜里,目视前方:“下午在街上捡到一张门票,很在意演员的名字。”
他这么一说,茵想起自己身上也有门票,就掏出来认真看上面的演员表,一共三个人,看名字都是女人,应该就是被索兰达尔杀死在舞台上的那三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茵对这三个人的名字都没有印象。
“三个都是天使。”黑加仑的回答十分简洁。
茵还记得在柏连特的地下酒馆里黑加仑曾说起过“天使”这个词,似乎是安息军团内部的一个职称,就问:“都是安息军团的人?天使是做什么的,我记得你还说过有神甫,都是组织内部的身份吗?”
黑加仑“嗯”地点了下头,说:“安息军团的领导者被称为大师,真正见过大师的人寥寥可数,大师之下是神甫,负责日常决策,有的也执行特殊任务,神甫之下就是无数的杀手,他们会从孤儿院里挑选出认为合适的孩子,编入杀手训练营进行培养。”
茵在心中画了个树状图,又问:“那天使呢?天使是做什么的?”
“天使……”黑加仑稍微停顿了一下,“天使是联系在这三个阶层之间的人物,大师的命令由天使传达给神甫,神甫的命令也由天使传达给杀手。海默林是神甫,克劳恩是天使。”
也就是说只有天使才有机会见到大师,难怪刚才索兰达尔想从那个女人口中套出大师的身份和特征。茵想着,随口说:“看样子之前被摔死的那个应该是神甫,安息军团当年想要杀了索兰达尔,没想到他不但没死,现在还回来报仇了。”
不想黑加仑却矢口否认:“不,他不是在为当年刺杀他的事报仇。”
“你又知道了?”茵挤兑道。
“他杀的应该都是和当年死亡之乡大火有关的人。”黑加仑口气笃定地说。
苏缇听到他说死亡之乡,蓦然抬头看他:“那些人都和我爸爸妈妈的死有关?”
“对,”黑加仑冷静地指出,“在圣科洛斯的时候他曾经问过我关于怀特祭司长的事,我想他应该已经查的八九不离十了,才会来向我求证。要不是海默林横插一杠子,打乱了计划,他用不着突然离开。”
苏缇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在替我报仇?他……”
茵却哼哼冷笑,手叉腰:“连怀特祭司长被杀的事都记起来了,难道还是想不起来我是谁?”
黑加仑却仍然坚持自己一直以来的说法:“你问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到中摄魂术为止的所有事我都已经想起来了,但没有一件是和你有关的。”
——他的存在已经妨碍到我,我不觉得先下手为强有什么不对的。
——我喜欢她,所以也喜欢你。
——你身边那只大野狼中的魔法,我说不定可以帮得上忙。
一个极为恐怖念头浮上脑海,茵忍不住脱口而出:“伊达洛斯该不会是把你记忆里所有和我有关的东西……都洗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