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一年之后,怪盗杰里曼的蛮贼团声名鹊起,大有赶超当年的黄金风暴的势头,同时,行侠仗义的火枪女王艾拉蒂亚•费狄鲁之名也开始传遍大街小巷,两者一黑一白,传闻甚多,虽各不相干,但都传为一时趣谈。
终于有一天,怪盗和女王在食人森林不期而遇,一边是浩浩荡荡近两百人的蛮贼团,另一边是不到八十人的佣兵,前者配合默契,后者却是七拼八凑的散兵游勇,还没交手,胜负就已经明了。
艾拉蒂亚还是那样一脸坚毅,散发着丝毫不下男人的强硬气场,对面蛮贼团中有不少人曾和她相处过,曾因为调戏不成被她奚落过,此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杰里曼还没发话,身后的弟兄们就开始吹口哨,嘘声不断,甚至有人直接说出了更为下流的话,企图在口头上狠狠地践踏这个强得过分,又绝对不向他们屈服的女人。
“啪!”
一声枪响,出言不逊的那个人瞬间变成了一具尸体,额心的窟窿不断往外喷血和脑浆。
“当初手下留情,是因为我还当你们是兄弟,既然过了这么久你们还是死性难改,那就干脆,死吧!”艾拉蒂亚将火枪在手中一转,插回枪匣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潇洒无比,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从那群家伙身上移开过。
还没交锋手下的弟兄就死了一个,其余的人纷纷叫嚣起来,就等他一声令下,全体一起冲上去,把艾拉蒂亚拖下马来狠狠地侮辱一顿。杰里曼露出了苦笑的表情,看着对面的艾拉蒂亚。
火枪女王面对着上百人的一致声讨,面无惧色,对上他的目光,也是镇定自若,甚至还有几分挑衅。
也好,叫手下这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吃点苦头,将来管束起来也会比较容易。
于是他掏出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成功令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杰里曼摸着自己的胡子,慢慢地说:“既然我们双方有私人恩怨,不如先把私人恩怨解决了,再谈这次军需物资的问题。”
艾拉蒂亚唰地一声抽出腰畔的细剑,指着他:“乐意奉陪。”
“哦,我大概没有说清楚,是我的弟兄们对火枪女王有所不满,那不如大家公平较量,一对一斗剑,你们谁愿意第一个上?”杰里曼转头问身旁的蛮贼兄弟们。
“我!我来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娘们!”大喊着冲出队伍的人正是陶,他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今天既然是老大给了机会,对方也答应了,此仇不报非男人!
看到是他,艾拉蒂亚也是心知肚明,冷笑一声,挥着剑迎了上去,双方人马纷纷后退,让出足够宽阔的空间给他们决斗。
但事实证明他们的举动完全是多余的,陶虽然气势汹汹,咆哮着挥起重剑砍向艾拉蒂亚,但艾拉蒂亚只是轻轻松松一调马头,就避开了他的攻击,随即反手一剑,在陶的腰侧砍出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说是决斗,却只有短短的几秒钟,陶一股火气,只想着立刻就将她拍得稀巴烂,下手完全没有留余地,一剑砍空就收不回手,反而被艾拉蒂亚抓到了漏洞,一击毙命。
双方人马都不禁屏住了呼吸,虽说陶确实不精于剑术马术,可是艾拉蒂亚毕竟是个女人,一剑就要了他的命,这未免也太……
陶笨重的身躯栽下马,瞪着眼睛,心有不甘地咽气了。
“还有谁要来吗?”艾拉蒂亚将滴着血的剑尖抬起,指着对面那群骇得脸色发白的蛮贼,剑尖指到哪里,哪里的人就纷纷躲散开。
杰里曼的脸上似乎有了点笑意,他驱马向前踱了两步,正准备说话,身后不知谁发出了一声控诉:“她作弊!她使用了斗气!”
有人带头,场面立刻又乱起来,蛮贼团这边群情激奋,都在嚷嚷着胜之不武啊,作弊啊之类的话语,杰里曼话到嘴边,只好又苦笑着咽了回去。
看来这群从一开始就跟着自己的人,是真的难成大器。
艾拉蒂亚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这时候二话不说,又掏出了枪朝对面一指,一群不想死在女人手里的孬种们立刻憋了。
“身为剑客不会斗气,不但不自以为耻,反而指责对方使用斗气算作弊,杰里曼,你手下的人也就这点能耐,还想劫军需物资?我看你还是不要妄想了,趁早歇着吧!”火枪女王气势十足地嘲笑,身后的佣兵们附和着哈哈大笑,每一声都像在抽着对面那群人的耳光。
被人这么笑话,不仅那些过去和艾拉蒂亚又宿怨的人,就连后来加入的蛮贼们也不堪忍受,纷纷向杰里曼要求道:“老大,还跟他们罗嗦什么!有没有能耐打了就知道,不教训他们,还真以为我们全都是废物了!”
杰里曼却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是蛮贼,只和商队、物资押送团打交道,和这种自以为正义的佣兵团交手捞不到半点好处。我们的目标就快到了,不理他们,走。”说完一勒马缰绳,就要带着手下离开。
“有我在你别想走!”艾拉蒂亚却不依不饶,挥着剑朝他冲过来。
杰里曼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取了枪,头也不回地向后开了一枪,正正打中艾拉蒂亚所骑的白马左前蹄,白马吃痛向前跪倒,艾拉蒂亚冷不防被摔下了地,帽子也掉了,斗篷也脏了,样子十分狼狈。
早就义愤填膺的蛮贼们一见老大出手就把不可一世的火枪女王拉下马,顿时欢愉雀跃,叫好不断,更有人骑着马凑上去吐唾沫,极尽侮辱之能事。佣兵们又哪会让自己的首领遭此羞辱,也是大声喊叫着冲上前来,拔剑去刺,一下撩翻了蛮贼团好几个人。
“都住手!”杰里曼怒喝一声,“我们是蛮贼,不是精力过剩的冒险者!我们的每一分血汗都应该为了夺取财物而付出,还不给我跟上!”
反正艾拉蒂亚坠马已经让己方攒足了面子,对方的佣兵又十分强悍,满贼们也就不恋战,乖乖收起兵器,跟在杰里曼身后朝森林尽头的车马大道走去。
艾拉蒂亚在刚才那一摔中扭伤了手肘,气得浑身打颤,被人扶起后,失控地冲着杰里曼的背影吼道:“杰里曼你这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
“你没有那个能力。”远去的杰里曼只是头也不回地留给她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你手中握着的并不是真正的正义,你所期望的也绝不是肃清治安。
你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被抛下,没有留下任何理由,事后更没有半分解释;你只是想证明自己虽然是女人依然可以很强,依然可以四处闯荡,锄强扶弱;你只是没有找到自己前进的方向,所以才盲目地跟在我身后,凭借一时的年轻气盛,要和我对着干。
杰里曼坐在路边的斜坡上,看着追随自己多年的弟兄们骂骂咧咧地离去,看着后来仰慕自己前来投靠新人们失望地离去。
就因为他说了一句,如果不能撇开和艾拉蒂亚的私人恩怨,那就不用再跟着我了。
过去的弟兄觉得他重色轻友,大嚷着看错了他。
后来的弟兄觉得他刚愎自用,不懂得珍惜手里真正拥有的东西。
三五个,三五十个,一整支队伍,最后走的只剩下他,和一个看上去浑然是个毛头小子的家伙。
“你不走吗?”杰里曼觉得十分有趣,就问他。
“我来追随你,是想干一番大事业,”少年站在阳光下,皱着鼻子说道,“男人应该胸襟宽广,不应该和女人生气。”
杰里曼笑了,这回是发自真心,他在这名少年的脸庞上看到了属于年轻时候的自己的那份自信和雅量。
他站了起来,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赞许地道:“你说得对。男人的力气是留着干大事的,不是用来欺负女人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满是雀斑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挺直了腰板,大声回答:“安迪•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