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样好不好,这块魔核我就不卖金币了,我们俩从昨天起就饿着肚子,你找一家餐馆,管一顿饭,魔核就归你了,行不?”
一直靠着柱子打盹的黑加仑听到茵的这句话,倏然睁开了眼,嘴角浮起了笑意。
老人还没察觉到自己正走进一个惨无人道的陷阱里,心想这小姑娘是真傻还是装傻,两个人最多能吃一个金币的饭菜,她居然用价值十金币的魔核来换一顿饭?慎重起见,老人故意假装思考了一阵才缓慢地点点头:“可以,不过我们得先签署一份协议,以防任何一方中途反悔。”
茵又做出一副刚知道的样子:“啊,不可以反悔的啊?”
老人呵呵一笑:“当然不可以,如果不愿意……”“等等等等,我也没说不愿意啊,”巴不得咧,茵在肚子里偷笑,表面上却只是瘪了瘪嘴,“协议上要怎么写呢?如果我反悔了会怎样?”
“如果你反悔,那魔核就无偿归我所有,”老人掂了掂那块魔核,又说,“如果我反悔,饭钱不要你付,额外给你你要的十枚金币。”
黑加仑的视线默然在他们俩之间走了一遭,等老人洋洋得意地签完字起身带路,才俯下身去低声道:“你早就盘算好了。”
茵一本正经地卷起自己的一份协议,一脸正气地反驳道:“不要诬蔑我的人格,你也听到了,所有的规矩都是他定的,我也是迫不得已。”
半个小时后,一家餐馆里爆发出一声悲鸣:“我毁约!毁约!东西你拿走!钱你也拿走!”
茵满意地将金币和魔核都收进口袋里,撕毁了协议:“既然您不收了,我只好去另一家卖了,谢谢您的盛情款待,今后有好东西我会优先考虑银冠鸟的,后会有期。”
老人已经完全败在黑加仑的食量之下,在因加特这个物价不低的城市,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这个沉默的年轻人已经吃掉了价值六七个金币的牛排、培根、沙拉……并且还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如果再让他继续下去,绝对比毁约的损失更大。
茵对着老人行了标准的贵族之礼,然后转身去拧黑加仑的耳朵:“走啦,吃那么多也不怕消化不良。”
整个餐馆的人都带着惊恐的表情目送他们离开。
“怎么样,吃饱了没有?”茵白捞一顿饭还赚了十枚金币,心情大好。
而黑加仑也难得地点了下头:“味道不错。”然后补充道,“但是没吃饱。”
茵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和看食物的时候差不多,就知道他还在盘算着把自己也吃掉,于是赶紧摆摆手:“没吃饱没关系的!不是还有四家嘛,一家一家来就是了。”
黑加仑沉着脸:“你这么有把握那老头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肯定不会的,”茵竖起食指摇了摇,“一,被一个小姑娘耍了这么丢人的事,说出去以后还怎么混;二,人在吃亏以后,肯定会希望倒霉的不止自己一个,所以不会那么高尚地特意去警告同行。”
黑加仑哼笑几声,弯下腰来和她对视:“黑心会遭报应的。”
茵摊了下手:“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黑加仑于是不说话了。
当天的午饭和晚饭,以及第二天的早午晚三餐,全都不出意外地在鉴定所的“盛情款待”下解决了,这几家店的鉴定师中了茵的圈套,全都吃了哑巴亏,虽然没有明白地说什么,但看着他们离开时候的眼神绝对不善良。
原本也想到如果有哪一家开的价格合理一点就随便卖掉算了,结果这些鉴定师全是些铁公鸡,价格只有越来越低的,开始还有点愧疚的茵到后面已经完全理直气壮了。
“这儿应该已经没人给我骗了,接下来去哪儿呢?”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茵从稻草垛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神清气爽地开始做新的计划。
黑加仑曲着一条腿坐在稻草垛后背风处,似乎还没醒,茵眯眼看看远处钟楼,知道还早,也就没有去打扰他,反正这家伙只要肚子不饿是肯定醒不过来的,昨天最后一顿霸王餐他发挥出了超常的实力,大概是为今天的早饭提前做储备,这个点应该是雷打不动的了。
既然如此自己就先去买点生活必需品吧,茵打开次元,先将睡得正香的穷奇拖出来,然后自己探进身子去翻找。
嗯,离开家的时候准备的衣服这么长时间下来,也旧的差不多了,袜子也都破了洞,由于不懂女红,只好扔了,另外大檐帽似乎也已经洗得掉色——她能够容忍裙子破一点旧一点,但是帽子就像贵族小姐的身份象征一样,是绝对不能够这样邋遢的,茵决定无论如何要换一顶新帽子。
大概清点了一下所需,茵掂着这两天赚来的五十金币,绕到因加特的商业街区进行采购。
买了几件朴素的连衣裙和一条新的围裙,新的袜子自然也是少不了的,然后是一些出门在外的常用药剂、绷带什么的,全都塞进次元里,茵掰着手指算了算,只差一顶新帽子了,于是继续朝前走。
左顾右盼寻找帽子店的时候,茵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一间橱窗,脚步就再也挪不动了。
橱窗里是一套华丽得足以出席宴会的礼服长裙,领口的荷叶边上嵌满碎钻,窄袖上用银线绣着漂亮的洛可可式花纹,蓬松的裙摆上点缀着绸缎仿制的白色玫瑰。
穿着礼服的模特比茵高了近一个头,前凸后翘腰肢纤细,将礼服的美完整地展示了出来,加上蕾丝的手套和缀着蓬松白羽毛的大檐帽,看上去像真人一样。
“真漂亮啊……”茵壁虎一样扒在橱窗上,痴迷地看着橱窗内。
“呼哧呼哧~”脚边传来附和声。
“嗯。”身后发出勉为其难的赞同。
茵差点没跳起来:“你们两个!不要不声不响地就突然出现好不好!”真是的,自己走的时候明明把他们都留在了稻草垛边,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跟上来了啊。
穷奇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前爪扒拉在玻璃橱窗上,对橱窗里流口水。
茵一头黑线:“你流什么口水,走啦,这么贵买不起的。”顺手指了指右下角的价格牌——
礼服30,000金币
礼帽10,000金币
手套8,000金币
穷奇却仍然扑在橱窗上不肯走,黑加仑抄着胳膊在一旁看了一阵,吐出两个字:“真贵。”
“是啦是啦,所以走吧,把你卖了我也买不起的。”茵使劲揪着穷奇的尾巴,想把它拖走。
这时,穷奇转过头来,两眼一弯,露出了极为奸诈的表情,茵嘴角一抽搐,还没反应过来它是什么意思,就听近距离“哗啦”一声巨响,橱窗的玻璃爆成碎片。
店家被这动静吓得从店里跑了出来,只见一拳击碎了玻璃的年轻人将一旁吓呆了的一个小姑娘拦腰抱起,飞一般逃了,而一旁蹲着的一头白得晃眼的妖兽则一跃进橱窗将模特叼起来,紧追而去。
所有的路人都石化了。
喂喂,这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加绑架么?
绑匪挟持着人质一路逃出城,来到荒郊野外,找了处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草丛才停下来。
茵头上青筋直跳,脚一落地就跳起来狠狠地拍了他脑袋上一下:“你又发疯!好端端的干嘛抢商店啊!”
黑加仑挨了这么一下,依然面无表情,也不辩解,只随手揉了揉头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一会儿共犯拱开草丛追了上来,将模特拖到茵的面前。
“我的神啊,毁成这样了,”茵望着那因为在逃跑的路上到处磕碰已经被扯烂成破布条的礼服欲哭无泪,“把我自己卖了都赔不起啦。”
黑加仑毫无负罪感地蹲下来,将模特脑袋上的帽子解下来,然后扣在了她头上。
“诶?”茵愣了。
穷奇用爪子将破破烂烂的礼服拨拉开,然后邀功一样在茵膝盖上蹭来蹭去。
“主要部件完好,走吧。”黑加仑看也不看那可怜的模特,站起来就朝草丛外走去。
茵瞠目结舌了一阵,才在穷奇的催促和拉扯下跟上去,一阵风吹过来差点把刚到手的新帽子吹走,她赶紧伸手按住,然后胡乱把缎带在颌下系牢,快步跟上在前面走得不管不顾的黑加仑:“喂,你们俩一开始就是打算抢这顶帽子?”
黑加仑头也不回,仗着腿长走得飞快:“嗯。”
茵黑线道:“那抢帽子不就好了,干嘛把整个模特都叼走啊!——不对,抢商店是不对的啊!不是都说过了吗,我是主人,你做事要先征得我的同意啊!”
冷不防黑加仑突然收住了脚步,茵一个刹不住车撞在他背上,鼻梁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好痛!”
他们的面前已经是宽阔的大道,黑加仑没有去关心她的鼻子,只是冷冷地说:“有马蹄声。”
茵心一提:“不会吧,已经有人来抓我们了?”
穷奇弓起背,口中呜呜做声,一副要和敢来抓他们的人决一死战的架势,茵无语地按住它的脑袋:“你就别跟着瞎起哄了,本来就是我们不对。”
“退后。”黑加仑果断地下令。
茵一皱眉:“还是道个歉,想办法把钱还给人家吧?”
“退后!”这回的声调提高了不少,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茵只好放弃用良心感化他,后退了几步,叮嘱道:“那你下手轻一点啊,别又像上次那样,打得连人形都没了。”
马蹄声逐渐靠近了,并且数量还不少,听上去至少有五个人,茵忍不住想因加特城卫队究竟派出了多少人来抓他们呢?
然而从弯道那边冲过来的却并不是城卫队,而是五六个身着铠甲披风的冒险者,领队的人骑着一匹白马,大红的披风猎猎飞舞,样式古老的牛仔帽扣着一头齐肩短发,腰间佩着双管火枪而且看那样式应该是……
黑加仑眯起了眼睛:“女人?”
队伍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领队的人扭头看向他们,尽管那神态非常男性化,仍然能够一眼看出她的真实性别。
茵呆呆地看着这个拉风的女领队,不由自主地吐出一个名字:“艾拉蒂亚•费狄鲁?”
女领队很意外地用马鞭戳了戳帽檐:“啊拉,竟然被人一眼就认出来了,小姑娘,你认识我?”
茵满眼闪着桃心地冲上前:“从小你就是我的偶像啊~~”
接着在一群人惊讶的目光中,两条鲜红的鼻血从花痴的鼻孔里流了出来。
刚才那一撞的后遗症终于不幸地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