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押送,所到之人不过千余,是以赵匡胤特意破格让这些四族精英入城。先是赵匡胤与唐烈云携手而入,随即是其余三族族长。
待唐灏天刚一出现在汴京城中,有人当即一眼便认出了他来,当即高声喊道:“那是唐灏天将军,那唐家第三个入城的便是唐灏天将军!”
一言传出,顿时激起四下一片欢呼躁动,比之方才赵匡胤走过更为激动,若不是有重兵在四周死死拦住,疯狂的人们只怕要如山洪般朝唐灏天涌过来。在他们眼里,天子固然难得一见,但那乃天命所归,但唐灏天不同,他是靠着自己一点一滴的努力与奋斗,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他更合乎众青年心中的目标,加上他那一副俊朗的面容,极具有杀伤力的微笑,让四周的少女们已经近乎癫狂。那一日,全城的小偷都很感激唐灏天给了他们吃穿半年不愁的机会。
唐灏天前方一人转过头来,朝唐灏天露齿一笑,道:“三弟,你很受大家的欢迎嘛,这才一进城,连皇上的风头都压下去了,你看看那些不停的要靠过来的女子身上那股劲头,真不知道平日里的端庄典雅到哪去了,只怕眼下你刚走到她们身旁,她们便要晕过去。”
“二弟,瞧你这话说的,我们三弟怎么才那点魅力,你看这般,已经晕过去了好几名女子了。唉,只可惜你大哥我早已婚娶,否则也可以沾沾你的光啊,被这满城少男少女疯狂敬仰爱戴,这滋味很美妙吧。”唐峰崖见唐灏天魅力如此之大,当下也不禁调笑一番。
唐灏天脸上神色不变,一直展露着灿若阳光一般柔和的微笑,以至于一路上不停的有少女在直勾勾的盯着唐灏天的脸,忽然轻抚额头道:“不行了不行了,再看下去我受不了了。”随即在旁人毫不理会的情况下,慢慢晕倒在地。
唐灏天暗自为那些晕倒的少女默哀一把,他脸上笑容不改,嘴里却慢慢的朝唐峰崖挤出了几句话:“大哥,我现在已经很痛苦了,如果你再敢来取笑我一句,小心我半夜在你房中放两只大老鼠,要知道,大嫂是最怕老鼠的。”
唐峰崖当即服软:“别,三弟你千万别这样,上次你将十来只蛐蛐放到我房中,闹得我一夜都睡不好觉。大哥不说你了,绝对不说了。这小兔崽子,真难应付。”说道最后一句时,却换做了低声的嘀咕。
在汴京城居民的欢呼下,众人慢慢走完了一条街,随后进入了皇宫,唐灏天使劲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随即走到后蜀后主的家眷处。
此时这些女眷要被移交入宫,本不应接见外人,但唐灏天乃一军统帅,此刻民间军中声势又如日中天,眼下他来到这边,自然无人会说什么。
他先朝众人一抱拳,歉声道:“军中条件艰苦,一路上让诸位夫人小姐受苦了,只是今日进入皇宫内院,今后在下便难以帮上什么忙了,但只要诸位开口,在下定当竭尽所能。”锦官城中,是他一人飞身而入,劝降后蜀后主,进而导致了这些女眷颠沛流离,来到汴京。因此在他心中,他一直对这些人感到亏欠。
众女眷知一路上若无唐灏天严下军令,以身作则,只怕已有不少人会受到侮辱,心中自然对他没有什么恨意,反倒是很多人心中,对这位曾经的敌人抱有很大的的感激。
唐灏天对她们深深一鞠,随即又道:“在下斗胆,请花蕊夫人上前一叙。”
花蕊夫人心中微微一惊,她倒不是担心唐灏天心生歹意,毕竟一路上唐灏天对她也有颇多照顾,但二人却从未有过太多交流,眼下唐灏天将她单独叫出,她心中自然颇感奇怪。心中虽然略有疑惑,但她还是盈盈起身,莲步轻挪,问道:“不知唐将军有何见教?”
唐灏天道:“昔日在下一人攻入锦官城时,亲眼见到夫人要自杀殉国,夫人性子刚烈忠贞,在下很是佩服,只是如今夫人身上系着多人性命,待会皇上御宴之际,定然会让夫人上前,若夫人稍有不愿,只怕天威之下,诸位夫人小姐性命不保,还望夫人三思。”
花蕊夫人沉思片刻,不时回眸望望一旁或悲切,或天真,或重整容颜的家眷,心中颇有不忍,若自己因一人不堪受辱而惹得龙颜大怒,只怕孟家便就此屋后,后蜀虽亡,但在自己心中,国家犹在。她轻叹一口气,臻首轻点:“费氏明白,让唐将军费心了。”
唐灏天当即松了口气,随即又道:“久闻夫人精于宫词,席间若传唤夫人,皇上定会让夫人作词一首,在下知夫人才学,只是那时情况紧急,一时间只怕难以想出佳作,还请夫人多加留意。”说罢,唐灏天抱拳告退,随即消失在花蕊夫人的实现里。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花蕊夫人才感觉到此刻即将入宫,而眼下的心情,却连在路上时的那般安稳都没有。她悄悄拭去眼角的几滴清泪,转身而去。
待唐灏天来到酒宴处时,宴席已经开始,众人把酒言欢,觥筹交错,唐灏天乃少年成名的将军,前途无量,是以无数大小官员皆起身敬酒,一时间,宴席上笑声一片,气氛盎然。
待过得片刻,赵匡胤忽然笑道:“秦国公的家眷远道而来,只为一睹圣颜,朕心中深感欣慰,来人,宣众人进殿,朕重重有赏!”众人心中都知道赵匡胤久闻花蕊夫人绝色,今日这般,只为一睹其颜色,否则为何要将孟昶一人留在剑州后行,却将其家眷先请如宫中?只是纵然在场所有人皆明白皇上心思,却无一人想将其点破。
赵匡胤首先接见的是孟昶的母亲李夫人,他只是略微说了句话,便让太监将她领了下去,随即便格外留意下一个人的出现。
待第二人一入场,赵匡胤不觉精神一震,一个曼妙的身姿首先印入他的眼中,他睁大双眼,那人影却已经柔柔轻步伐走道他面前来。
一股甜腻的香泽扑入鼻中,令人心醉,赵匡胤仔细端详,只觉得眼前之人千娇百媚,难以言喻。花蕊夫人臻首轻抬,柔声道:“臣妾费氏见驾,愿皇上圣寿无疆。”那一片娇音,如莺簧百啭,呖呖可听,听得赵匡胤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酥了。他满满站起身来,一步步朝着眼前这曼妙的身姿,娇媚的容颜走来。
“启禀皇上,臣也想一睹花蕊夫人容颜,不知皇上能否成全臣的心意?”一旁的唐灏天忽然站了起来,朗声说道。
赵匡胤这才回过神来,他虎目一扫,见百官虽低头吃酒,但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偷偷瞥向他的方向,他这才发觉自己失态,见唐灏天依旧站在那里,当即笑道:“唐小将军既然由此心思,朕自然不能退阻。”说罢大度的一摆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但两道眼光,仍射住在花蕊夫人身上,一眨不眨。
花蕊夫人柔柔走来,将唐灏天杯中的酒斟满,低头轻语:“谢过唐将军为奴家解围。”
唐灏天朝她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声叫好:“美人相伴,果然让着佳酿增味不少。”但眼光中却并无半分垂涎之色。
赵匡胤依旧直勾勾的望着花蕊夫人的背影,忽然出声道:“朕久闻花蕊夫人善作宫词,曾作宫词百首,朕想一睹夫人才学,不知能否在席上吟诗一首,以助酒兴。”
果然来了。唐灏天表面上依旧与众人把酒言欢,但心中却不觉一沉,此番作词,不仅对文采有所考究,而且宴席之上,还不能将自己心中的哀怨愁苦太过表露,自己虽提前警醒过她,但对于一个刚经历国破家亡的弱女子而言,着实不易。
花蕊夫人略一沉思,当即开口道:“初离蜀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三千宫女皆花貌,共斗婵娟,髻学朝天,今日谁知是谶言。”
随即解释道:“昔日在锦官宫内,蜀主亲谱‘万里朝天曲’,令我按拍而歌,以为是万里来朝的佳谶,因此百官竞执长鞭,自马至地,妇人竟戴高冠,皆呼为‘朝天’。及李艳娘入宫,好梳高髻,宫人皆学她以邀宠幸,也唤作‘朝天簪’,那知道却是万里崎岖,前往汴京,来见陛下,万里朝天的谶言,却是降宋的应验,岂不可叹么?”
赵匡胤听完花蕊夫人的解释,略有些不快,当即让她再做一首。
花蕊夫人也不推辞,朱唇再起:“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赵匡胤本也是一个英雄人物,见花蕊夫人在盛威之下,依旧不忘故国之思,亡国之痛,当下也没了怪罪她的意思,但对她的爱慕之心却犹胜从前。他大手一挥,让侍女将她带了下去,但神色间依旧有些留恋,一刻不停的盯着她。
花蕊夫人也有些觉得,便瞧了赵匡胤一眼,低头敛鬟而退。这临去时的秋波一转,更是勾魂摄魄,直把赵匡胤弄得心猿意马。而他二人却不知道,从花蕊夫人上来开始,便又一个人的目光同样死死盯住花蕊夫人,而此人,便是赵匡胤的弟弟,开封府尹赵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