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贤将自己在四川所见单炜尹与朱赛白诸般布置,一五一十在朝堂上讲明。说朱赛白为了传教到大林如何如何,讲单炜尹拥兵自重怎样怎样。期间周玉嫃还点了李桐光来,让他讲了四川天灵卫分卫是怎么叛变的,各种细节不能缺漏。
不说不要紧呢,话一讲出来,满堂哗然,群情激奋。
周玉嫃眼瞧着气氛调动得差不多了,开口道:“朱供奉多有辛苦,先把这逆贼带下朝堂,好生收押,千万不能让他寻死。待到来日,这是个证人。”
朱载堉行了个礼,把这人带下去。
周玉嫃一拍自己的膝盖,厉声道:“丧心病狂!诸位爱卿也都听明白了,单炜尹是何等的丧心病狂,而那个投奔了单炜尹的前代废帝,是何等的不顾江山社稷。张阁老。”
张四维连忙应声:“老臣在。”
周玉嫃问:“你先前有所顾虑,现如今听了平南王和李佥事的讲述,还有什么疑惑吗?”
“臣以为,单炜尹无虎符调动兵马是为谋逆,率军杀官是为造反,已属大逆不道。”张四维说,“而前代废帝与之狼狈为奸,实乃是丧我天家威严,愧对本朝先代志士仁人,愧对陛下浩荡恩德。其此一投,无异于插标卖首。不讨不足以平民愤,不诛不足以正国威。”
“呵呵呵,激昂愤慨。”周玉嫃冷笑了几声,“可你们以为单炜尹的罪行,便仅此而已吗?朕先前也曾询问过一些,曾在四川任职的一些官员。他们告诉朕,白莲教不过是一个读经的民间集会。可笑!哪个民间集会当中,藏着好几个炼神返虚大能的?供奉羽安子都已经查明了,至少有三名大能,是白莲乱贼。他甚至和其中两个人交过手!白莲教内部组织严密分工明确且妖言惑众,蛊惑无知信众不知凡几,整个四川几乎都是白莲教的天下了,家家供奉未来佛,可是在朕派冯臬台秘侦之前,没有一个人跟朕说过这件事!”
在班文武全都躬身行礼:“臣惶恐。”
“所以说,北元的残部要打,四川以及跟随谋反的诸省也有燃眉之急。”周玉嫃沉声道,“你们以为那是疥癣之疾,可实际上哪儿烂一块,就会要了咱们大林朝的命。搞不好国祚就到此了,咱们这一辈人得背负上千古骂名,遗臭万年!”
这一回满朝文武全都下了跪:“臣有罪。”
周玉嫃揉着眉心,沉吟了片刻,问:“现如今若说是调集人马,开奔四川,能调多少人?”
武班当中一人跪行出列,一个头磕在地上:“回秉陛下。北元残部殊死搏命,精骑射。我军驻守边隘各关各城,计十一万余人。同时徵召藩王所部,八万余人。此一时若再动刀兵于巴蜀,恐调集军士不能足五万。能上战阵的,不足三万。”
“嗯……”周玉嫃沉吟片刻,挥挥手,“地上凉,都站起来吧。张阁老,你怎么看?”
“臣以为,难。”张四维斟酌一番,说,“如果真如平南王和李佥事所说,白莲教聚民成军,虽无军械也无训练,但是人多势众。且前朝废帝宣告天下再登大宝,白莲教众受了蛊惑,自有愿力加持,也就是说,龙气也是有的。且蜀道艰难,天堑险要易守难攻,又有三位炼虚合道大能共叛贼一处。五万兵马,难上加难。”
“平南王,”周玉嫃把目光放回了周贤身上,“先前你说请罪,现在我予你一个差事,你做是不做呀?”
周贤一躬到地:“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到这一步,募兵是不可能了。”周玉嫃说,“务必要毕功于一役,否则夜长梦多。你在江湖上广有义孝之名,又是青要山如今观主的嫡系,更有你父余荫照拂,若是以你的名义,召集中原炼气士,集结成军,多少也是一股不俗的战力。”
周贤愣住了:“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臣在江湖中的名声,陛下……臣心虚得很。”
“但凡参与讨逆的仙山,各有封赏。”周玉嫃说,“朕会名人去游说,不过是要你一个名号而已,你不要太过担心。更何况前代废帝是从你们帝隐观走脱的,我要你们青要山,做一个表率出来。没得商量。”
周贤轻歎一声:“臣遵旨。”
“我封你为诏讨军灵武部讨逆先锋,身先士卒,你可愿意啊?”周玉嫃又问。
周贤一愣,撩袍跪倒:“谢陛下,臣万死不辞!”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周玉嫃微微点头,“所谓讨逆军灵武部,暂且就定为这些江湖上各仙山招募来的修士部队的番号,若是此一次立下大功,这番号可能就留下了。
张阁老,你草拟一封讨逆檄文,今日之内就要交由我过目。务必要把周穆宣和单炜尹、朱赛白那些汙龊事情讲得清清楚楚。单炜尹好贼胆,想要用纲常礼教来压朕,朕便是让他看看,天下人要怎么待他。在我大林立国教……哼!只要朕活着一天,这件事就成不了。”
“陛下英明。”群臣又是唱德之声。
“唐都督、贾老元帅、张阁老,你们留一下。”周玉嫃挥挥手,“退朝。”
“退朝——”
随着掌印太监高声一喝,群臣再次下拜。等到周玉嫃转屏风不见了蹤影,群臣各自起身,三个一帮两个一伙,就这么散了。
唐恩禄、张四维,还有另一个被点到名字的,鬍子花白的武将,随着一个小黄门走了。李桐光紧忙来到周贤身前,问:“这是怎么个意思啊?”
李桐光糊涂,周贤比李桐光更糊涂。他挠了挠脑袋,眉头紧锁:“我也不知道啊。”
周贤身后,宁王笑了一声:“江远。”
听闻声音回过身去,拱手施礼:“叔父。”
“陛下也很辛苦。”宁王周穆风轻歎一声,“虽然刚登基的时候,陛下铁血手腕,施展了一番,朝中却仍是……唉,江远,李佥事,不若到我府上一叙?”
周贤和李桐光对了一下眼神:“莫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