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南翼玄生性再淡定,对于太后忽来的这一出,也是有点措手不及的,看向云落的眸子又深了几分。
太后为何要对一个废物这么热情?
这之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再看自己的父皇南君曜,却只是微笑地看着自己的母后,但笑不语耘。
看来他也是个知道内情的人。
云落向来不喜欢有人碰她,特别是脸。
这会儿被太后摸脸摸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却又不能甩开人家,心中就跟吃了几十只苍蝇似的难受。
最最要命的是,还有几百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连一丝丝厌恶的情绪都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一副受宠若惊,呆若木鸡的样子踝。
许是云落装得实在是像,南君曜起身走到了太后的身边,扶住她道“母后,瞧您把人家姑娘都吓坏了。来,您先坐下,有事慢慢说吧。”
对对对!
云落心中是一万个赞成,可是被打扰了的太后却是狠狠地回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怒斥道“都怪你!当初要不是你趁着哀家去天宁寺静修的时候偷偷退了安儿和落儿的婚,哀家恐怕连曾孙子都抱上了。这会儿都不许哀家心疼一下人家吗?”
“……”众人默。
南靖安的眸光闪了闪,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而云落低着头,觉得有一群乌鸦在头顶飞过。
太后啊,您老这是在疼我,还是害我啊?
她明显能感觉到有上百道如刀般的视线正在盯着自己,那是属于那些千金小姐的。
也难怪啊,原本的百花宴,就是小姐和公子哥们互相聊聊兴趣,谈谈人生,展示才艺,最后配配对的相亲大会。
可是今天这算什么?
聊天没尽兴,才艺表演被中断,之后甚至变成了公堂审案,而所有事情的起因,皆是她这个左相府的废物。
一个废物,竟然三番两次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这会儿太后甚至还提到了她和太子曾经的那场赐婚,任谁都会起警惕的。
太后的话让南君曜的神色有点尴尬,他略显心虚地瞟了云落一眼,低着声音道“母后,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您现在提出来让大家多难堪。”
许是太后觉得南君曜的话有道理,便也不再多说,但还是拉着云落不肯放。
云落感觉着太后颤巍巍的身体,心中那个忐忑啊,真怕她一个不慎就会晕倒在她身边,那她岂不是又要变成众矢之的了。
想到这里,她虽然依旧低垂着头,手却回握住太后的手,怯生生地道“太后……臣女扶你过去坐着吧。”
“好,好。”刚刚对皇帝凶巴巴的太后,对云落却是慈祥地很,在她的搀扶下,慢慢地回到了位置上。
南君曜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娇小少女,眸中划过一丝赞许。
五年不见,这个孩子出落得是越发的水灵了,只可惜在五年前退婚的时候,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会写。
虽然不知现在的她怎么样了,但从她一直低垂着头,都不敢抬头看人这一点来看,性格还是如之前那般懦弱吧。
轻叹了口气,南君曜回到了位置上。
而云落把太后送到位置上之后,就默默地走了回去,她可不想继续让人当成靶子一样地盯着。
在她低着头经过南翼玄身边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一瞥,猛地对上了他意味深长的眸光。
心中一震,但她没有过度的反映,只是很自然地将视线收了回来,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云落刚刚坐定,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唱和声,“三皇子到。”
随着太监的声音,南瑞辰大步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低头坐着的云落,脸上一喜,不过还是先走到了太后和南君曜的面前跪地行礼道“辰儿参见父皇,太后。”
南君曜的眸光沉了沉,面带不快地道“哼,又疯哪去了?这宴会都过了大半了,你还来作甚?”
南瑞辰心中那个悔啊,刚刚原本是想跟着那个女子直接进来的,可是在半途又遇到了一个相好的宫女,一番亲热温存之后,就到现在了。
他还是硬着头皮道“父皇,儿臣知错了。”
“罢了罢了,起来吧。”南君曜无力地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起来,也懒得对他说太多了。
这个儿子就是不成器,跟那两个皇兄相比,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南瑞辰连忙起身,稍稍环视了一下后,朝着云落的方向走去。
这个家伙想做什么?
云落心中警觉,可是南瑞辰竟然蹲在了她的位置前,一脸讪笑地对她打招呼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所有的视线又朝着她看来。
这也难怪啊,她一个废物,是太子的前任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还跟辰王扯上关系了?
而且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就这么屈尊
蹲在一个废物面前,成何体统?
云落的心中奔过了千万头草泥马,这个混蛋,不把她推上风尖浪口上会死吗?
云落连忙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而后福了个身,“见过辰王爷。”
南瑞辰也随着站了起来,朝着她靠了靠,挑挑凤眸道“刚刚来不及问姑娘的芳名,现在可否告知呢?”
告知你妹啊!
云落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忽然,她的眼前金光一闪,然后身子被谁给撞了一下,把她给挤到了一边。
一转头,却看到洛枫正搭着南瑞辰的肩膀,哥俩好地道“哎呀,“辰王爷,咱们已经好久没见了,来,喝上几杯如何?”
说着,他已经不由分说地拖着他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云落松了口气,心中却是越发的迷糊了。
这家伙今天连着两次为自己解围,又是几个意思?
这时候,南君曜说话了,“大家继续吃吧,朕来了,也没必要拘谨嘛,哈哈哈。”
皇上那爽朗的笑声让现场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不少,大家继续吃起来。
而之前一直站在中间的南翼玄却是紧皱着眉头,沉冷的眸光看着自己原先的位置。
被南瑞辰给占了。
这里的位置,除了皇上,太后,太子,大公主,还有未来的皇后五个桌子之外,都是两人一桌。
他原本是跟洛枫一桌的,现在洛枫把南瑞辰给拖去了,他就没地方坐了。
南君曜也发现了他的尴尬,扫视了一眼之后,对着现场唯一的一个空位指了指,“玄儿,就先委屈你去那儿坐一下吧。”
南翼玄转头一看,眸光一沉,那个位置的旁边,竟是云落的。
让他跟这废物坐在一桌上?
不满的视线看向南君曜,那眼神分明带着质问。
刚刚故意问他云落的身份,现在又让他坐在她的身边。
聪明如南翼玄,又岂会猜不透他的心思。
此时的云落已经不知道该骂爹还是骂娘了。
她觉得她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到最后被五马分尸了都不知道。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把根本跟她无关的事情扯到她身上来呢?
不就是一个座位吗?
她走还不行吗?
想到这里,云落“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只是未等她开口,那边的洛枫却是先站了起来,对着南翼玄道“玄王爷,您还是坐我这里吧,你们兄弟俩也可以好好聊聊。”
洛枫后悔了,他拖走南瑞辰,只是为了不让他接近云落,甚至坐在云落的身边,却不想竟将南翼玄推到她那边去了。
所以他又站出来了。
可惜这一站,却让他更加的后悔了。
一向不近女色的南翼玄,原本是不愿意跟云落同坐一桌的,可是洛枫这么一说,他反倒改变主意了,竟是身子一转,径直走到了云落的桌前,然后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云落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爆炸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现在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原本是打算走的,可是现在南翼玄已经坐下来了,她若是再走,那就是不给他面子,还能走得了吗?
洛枫大张着嘴,眼睁睁地看着南翼玄在云落的身边坐了下去,意识到自己又帮了倒忙,顿时一脸内疚地看着站在那里的云落,心里暗暗地道对不起,我原本是想帮你来着。
南翼玄坐下之后,见云落还傻站着,不由得抬眸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云小姐,你不愿意跟本王同坐吗?”
“不是的,我……”云落状似纠结地绞着手指,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却尽量离南翼玄远远的。
宫女很快就撤掉了桌上原本云紫凝吃过用过的食物和餐具,换上了新的,南翼玄自顾自地喝起酒来,再也不看云落一眼。
云落原本紧绷着的精神稍稍松了一些,看来是她太紧张了,南翼玄对她根本就没任何的怀疑。
只不过聚集在她周身的那些仇视的目光,还是让她极其的难受,其中的两道更是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一道是从慕容香那边过来的,还有一道是属于不久前回到座位上的云紫萱的。
玄月公子可是南月国所有女人的白马王子,虽然他克妻,没人敢嫁给他,可是她们也不愿意见到他跟别的女人走的近。
这样的心情,云落可以理解,但是她不愿意成为那个公敌啊。
再加上昨晚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她的脑子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就在这时,正在给南翼玄上酒的宫女很顺手的给云落也倒了一杯过来,她想也没想,直接拿起就喝。
“小姐……”小鱼想阻止她,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她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小鱼的惊呼引起了南翼玄的注意,他狐疑地瞥了她一眼,
小鱼浑身一个机灵,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个玄王爷的目光,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是小姐,您怎么就忘记了自己不能喝酒的事情啊?
这里可是皇宫啊,若是等会出点什么事情,那该如何是好?
其实云落喝下一杯之后,也已经反映了过来,心中暗叫不妙,可是喝都喝了,她只能控制着自己一点了。
南靖安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云落和南翼玄,然后再看看正一脸深意笑看着他们的南君曜,忽的开口道“父皇,母后怎么没来?”
“哦。”南君曜的思绪收回,正了正道“朕忘记跟你说了,你母后身体有点微恙,不过你不必担心,太医说只是晚上没睡好,休息下便好。”
南靖安点点头,“嗯,儿臣等会去看看她。”
“应该的。”南君曜说着,对着周围扫视了一圈,看着那些或端庄、或文雅、或妖娆、或清秀的千金们,半开玩笑着道“今日群芳聚集,太子可有看中哪家姑娘?”
今晚的重头戏要来了!
一听皇上这话,现场所有的小姐们都正襟危坐,屏息等着太子的回答。
虽然之前云紫凝已经被带走了,可是太子又没正式说她就是太子妃了,而且就算捞个太子侧妃做做,那也是极好的。
唯有云落,还是低垂着头,没有任何特意的表现。
南静柔温柔的眸光一一划过各家小姐,在经过云落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
他收回视线,对着南君曜回道“父皇,在座的小姐们都各有所长,优劣难辨,唯有一个姑娘,让儿臣对她的印象颇深。”
南君曜眸子一亮,“哦,是哪家的姑娘?”
南靖安并没有直接说,目光再一次一一扫过那些小姐们。
被看到的女子都心肝儿发跳,心中拼命地叫着,是我,是我!
可是,他的目光停在了云落的身上,然后笑容轻柔地道“云大小姐。”
“嘶!”
周围的抽气声纷起,太子选的人,竟然是云落这个废物?
他这是要吃回头草的节奏吗?
就连一直淡定地喝着酒的南翼玄,都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南靖安,不明白他此举的意思。
南君曜也是一脸的震惊,他转头看看自己的母后,见她也是满目的吃惊。
而此时的云落,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喝下的那杯酒可是上好的贡酒,其力度不是觅香楼里的酒可以比拟的,而且南翼玄坐在边上,怕被他发现,她也不敢用内力把酒精给逼出来,所以现在的她已经有点迷迷糊糊了。
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什么,她就是左相府的废物,云落?”
说话的人是南瑞辰,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美如天仙的女子竟然就是闻名月城的废物,简直太打击人了。
他是喜欢美女不错,但他对废物却是没兴趣的。
乍一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云落皱皱眉抬起了头,一脸的迷茫。
谁在叫她?
只是这一抬头,却让看到她的人都惊呆了。
原本她长得就是绝美的,可是现在的她却是双颊酡红,醉眼如丝,红唇微嘟,清纯中带着抚媚,秀雅中带着妖娆……
男人们身下一紧,已经无法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了。
而离她最近的南翼玄却是心头一震,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见大家都被她给吸引了,云紫萱着急了,若她真的被太子给看上了,那么她和妹妹就算能进入太子宫,这一辈子也会呕死的。
想到这里,她顺着南瑞辰的话冷笑道“辰王说的没错,她就是我云家的耻辱,那个目不识丁,懦弱无能的云落。”
一直撇着口气的慕容香也连忙附和道“云二小姐,有这么一个懦弱的姐姐,想必你每天都过得很窝火吧?”
“可不是,而且她还极其不安分,一会儿跳河自杀了,一会儿又病入膏肓了,事情特别多。”
“这是不是就叫贱人是非多呢?呵呵呵呵……”
慕容香也是蛮拼的了,为了诋毁云落,连大家闺秀该有的素养都不顾了,连脏话都直接出来了。
反正她喜欢的人是洛枫,又不想做太子妃,但是她也绝对不能让云落被太子选走。
刚刚的指责因为太后这一出而不了了之,这会儿逮住了机会,可不能放过了,反正起头的又不是自己。
这两人一唱一和说的欢乐,却没注意到太后和南君曜渐渐变得阴沉的脸。
只是还没等太后和皇帝说什么,云落却先开口了,“你们……是在说我吗?”
云紫萱笑得更得意了,“呵呵,你们看,她就是这么一副傻样,说半天了,竟然还不知道说的人是她。”
慕容香继续不放,“是呢,而且我们这么说她,
她也不知道还口。原来所传非虚,她不仅痴傻无能,而且胆小懦弱。”
太后终于发火了,手中的拐杖“嗵”的一下砸在地上,冷声喝道“够了!”
当着她的面,她们都敢这么欺负云落,可见这么多年来,她是过得多辛苦哦。
云紫萱和慕容香面色一变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什么。
太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此时的云落却用迷茫的视线看了看云紫萱和慕容香之后,皱着眉道“你们说我痴傻?无能?胆小?懦弱?”
这两人自然是不敢回答她的,因为太后正盯着她们呢。
但还是朝她甩了一个鄙夷的眼神。
“呵呵……”云落忽然笑了起来。
这是她今天唯一的一次笑,却足够颠倒众生。
小鱼一看,暗叫不妙,连忙拉了拉云落的手,小声道“小姐,您喝醉了。”
云落轻轻一甩,就将她的手给甩开了,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带笑的眸光扫过众人,最后将视线定在了身边的南翼玄身上。
她嘴角轻勾,眸底带笑,神色坦然,跟之前那一直低着头的云落完全判若两人。
众人都屏息看着她,为着她的变化惊讶,也为着她接下来要做什么而感到好奇。
南翼玄也被她看得有点发毛,而且他坐着仰视人家的感觉实在不妙,于是站起身,面色淡定地回视着云落,“云大小姐为何这么看本王,那些话又不是本王说的。”
“我自然知道不是你说的。”云落抿嘴一笑,风情尽显,“我只是想借王爷向她们证明一下而已。”
南翼玄微微一愣,一句似曾相识的话忽然窜入脑海“嗯,既然你说我胆子大,那我就证明给你看看。”
就在他闪神的瞬间,云落忽的倾身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对着众人道“你们都说我懦弱,说我胆小。我敢嫁给他,你们敢吗?”
这话一出,全场都震惊了。
凡是赐给玄王的对象,不死即疯,所以有传玄王克妻,无人敢嫁,嫁给他就等于是找死。
南翼玄也呆住了,这个女人,竟然勾着他的脖子,还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就是找死!
上涌的怒意让他忽略了那些莫名的熟悉感,手一挥,就将云落轻飘飘的身子给摔了出去。
“落儿!”太后急得站了起来。
而距离有点远的洛枫也站了起来,南翼玄的本事如何,他是再清楚不过的,看似轻轻的一挥,却足以把娇小的云落给摔得非死即伤。
“小姐!”不过在他行动之前,离云落最近的小鱼已经飞扑而上,一把抱住了她,然后双双滚倒在了地上。
两人都晕过去了!
这一变故,让大殿里乱了套。
洛枫第一个跃到了云落主仆的身边,见她们只是摔晕了过去,也没什么外伤,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对着南翼玄皱眉道“人家是一娇弱女子,你也下得了手?”
“哼!”南翼玄一甩袖,转开了视线,眸光却有些闪烁。
其实刚刚仅仅只是一个挥手而已,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摔了出去,看着她摔在地上的瞬间,他的心竟然有着些许的不忍。
错觉,绝对是错觉!
“快,快传太医!”太后一边叫着,一边朝着云落这边走来,面色焦急。
“玄儿,你怎的这么不知轻重?”南君曜责怪地瞪了南翼玄一眼,也跟了过去。
在混乱中,云紫萱和慕容香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得逞的笑。
太医很快就来了,经过诊断,主人和丫头都没什么大碍,休息下就能醒来。
太后总算是松了口气,命人将她们送到了她的慈宁宫。
整场百花宴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却因为云落而状况不断,现在祸源终于被送走了,大家以为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但是回到座位上的太后却一砸手中的龙头拐杖,对着一直站着的南翼玄道“玄王,落儿的事情,你必须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