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真王自然而然地夹起一棵仙竹笋, 放在宛陶碗里:“吃。”
正在狼吞虎咽的某小仙从一大推菜中抬起眼皮:“再夹就装不下了,嘿嘿。”真王又盛了碗汤,二人怎么说也算久别重逢, 十分有默契都不提往事, 有一搭没一搭东扯西聊。
玉清真王一本正经道:“莫要告诉外人, 这竹笋其实是几万年前, 我在界门碑那片会发光的竹林里偷摘的, 可都是压箱底的宝贝,帝君有本王对你好吗?”
宛陶憋不住笑:“东华帝君又不喜欢花草,真王不会摘了想偷偷养着吧?”
真王泫然欲泣:“吃了它们我又不忍心……”宛陶险些将方才吃的喷出来:“我全吃了……真王是不是忽然觉得我此刻非常的残忍。”
“唔, 这些竹笋会发光,你也不必太自责, 最多晚间安寝时会有光从肚皮上冒出来, 如此而已。”
宛陶摸向茶杯的手一顿:“真、真的吗?”
玉清真王将那只手捉住紧紧攥着, 看向宛陶的目光发亮:“其实是假的,但本王有一颗真心, 我喜欢你。”
宛陶瞬间脸涨得通红,与真王十指相扣,这是第一次。
脑子傻有个好处就是不能同一时间想两件事,她被真王突如其来的表白冲昏了头,耳中轰鸣眼冒金星, 玉清真王白瓷一样的脸孔无限放大, 四周五彩斑斓仙光缭乱, 那张脸又逐渐远离, 真王整个人忽而穿得像个花蝴蝶, 从上到下少说有七八十种颜色,他站在蓝天碧水中, 彩衣翩跹黑发飞扬,
宛陶心中一荡,脱口而出:“女几……”
玉清真王听见这两个字,长眉微蹙,手中力道猛然加大,宛陶吃痛回神:“哎呀好痛!”真王连忙收手小心翼翼地说:“你你你你!我不是故意的。”他将宛陶小手放在嘴边轻轻亲吻,目光柔和:“先不急着答复本王,你喜欢谁都可以,但我是认真的。”
“真巧,本座也很认真。”寝殿大门被一把推开,东华帝君踏步迈了进来,宛陶连忙抽回手不自然地行礼:“帝君什么时候来的。”
东华帝君笑呵呵去牵宛陶,她却下意识一躲,帝君笑得越发灿烂,不容拒绝的大手包住宛陶小手:“今日一事,多谢真王出手相助。”他将一枚物件放在仙案上,又看了眼宛陶:“宛陶几日后将成帝妃,吾二人恭候真王赏面出席,一点回礼不成敬意,还望真王笑纳。”
宛陶一步三回头跟着东华帝君回了少阳宫,玉清真王一言不发看着仙案上一颗玉晶石雕成的小山,这是一枚仙山符印,终于按耐不住了么?真王长指摩挲着玉晶石,缓缓提起嘴角,只可惜你来的太晚了。
东华帝君即便风度再好也是怒了,这就是他倾尽所有放下一切架子爱的女人,好,好极了!
蕊珠宫大门从里面用力砸上,周围所有小仙卿都被撵走,帝君赤红着双眼捏住宛陶下颚:“你……你倒是说说,紫云阁一幕究竟怎么回事?”
宛陶心已经凉了半截,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没什么好说的,我不想嫁给你,放了我吧!”帝君另一只手青筋暴起,骨节捏的咯吱作响:“不想嫁给我?你想嫁那个来历不明的玉清真王?”
宛陶眼泪不停在打转,扑哧一声笑了:“倪君明,你有没有为我想过?娶了我,西王母怎么办?那才是你真正的妻子,你怎能至她于不顾?”
“做妾还是小老婆我一点也不在意,身份本来只是一时虚名,但这座宫殿就像个黄金做的笼子,我想出去走走看看,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想心无旁骛地喜欢你,全都被这些碰不见的硬墙磨光了!与其日后相看生厌,倒不如早些分开,彼此还能留个念想。”
东华帝君察觉自己太过激动有些失态,这一番话后才逐渐冷静下来,他松开钳制的手,将宛陶轻轻拥进怀里,语气甚至带着恳求说:“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西王母我无话可说,你想要自由本座也绝不拦着,但不要离开好不好?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想眼睁睁失去第二次,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只请求你不要离开我。”
宛陶将脸埋在帝君胸前,泪水直接流进对方衣襟中,她弱弱地说了一句:“我想一个人呆会儿。”东华帝君生怕宛陶就地反悔,一句话也不敢说,胸前带着坨水渍恋恋不舍地走了。
帝君再高的身份,感情面前也终究是个情窦初开的小男人,认定了就总想一条道跑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即便撞上了也可能会把墙撞个窟窿继续往前走。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东华帝君身边这两个女人和他有很多地方非常相像,宛陶天生做什么事都倒霉,其实帝君一样的,在宛陶被劫这件事情上,东华帝君从头至尾都处于被蒙在鼓里又好似什么都明白的状态,只因他背后有个心里眼里只有他的西王母娘娘。
雷神这么一闹,宛陶前所未有地动摇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对真王的感情绝不止亏欠报答这么简单。于是,西王母终于在此节骨眼上千呼万唤始出来,大义凛然地登场了。
第二日,帝君方起身上朝,蕊珠宫来了一批小仙卿,恭迎九天玄女移步至东宫小坐。宛陶心想,果然该来的早晚会来,走吧!
未到东宫门口,迎面走来一位十分面熟的仙人,步子随心,处处恣意飞扬器宇轩昂,他也老远瞧见宛陶,连忙上前一揖到底,笑吟吟道:“又见面了,仙子。”宛陶一直喜欢洒脱之人,对这位新来的仙人印象非常好:“你怎么在这?”
那仙人道:“我初来天庭还未接手神职,所以不必早朝,幸蒙西王母殿下召见,原来你是少阳宫的仙子?”
宛陶不置可否,那仙人又一抱拳:“在下不打扰仙子,日后我会常来第五界,有缘自会再见。”
宛陶躬身回礼:“仙君慢走。”那仙人果然潇潇洒洒的走远了。
进得东宫,西王母并没有前呼后拥一批人在跟前随侍,着装也很随意,脸上却带着常年高居上位的仪态华贵。宛陶行完礼还在想,王母如此美艳不可方物,帝君还要拈花惹草找小老婆,实在是罪过中的罪过。
宛陶来天庭许多日子,西王母还是第一次正式面对面好好看看她,嗯……谦恭有礼,不目中无人,不恃宠而骄,一眼便看得出来既傻又单纯,难怪引得帝君像失心疯一样喜欢。看惯了天庭里如潮水一样倒贴的仙女,这样的小姑娘她也很喜欢。
西王母放下茶杯:“坐吧。”
宛陶在下数第三张案几上坐下,王母命人看茶,看似随意地问:“你来的正是时候,本宫才送走一位小客人,不过说起来,你与他还颇有些渊源。”
宛陶满脸狐疑:“是那位新上天庭的仙使?”
西王母微笑点头:“他在凡间是皇族,有龙脉庇佑,升仙较常人容易得多,”王母直直看着宛陶,眼中深意尽显:“若不是你,他恐怕永远也没有升仙的机会。”
宛陶疑问更胜,实在不知西王母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今日一见,不应该开门见山警告她趁早离帝君越远越好么?
西王母道:“他本是戴罪之身,被贬入轮回永世受苦,但他又很幸运,上一世在青楼做奴役丫鬟,碰巧遇见一位神仙。”王母十分满意宛陶眉间越皱越紧,抿了口茶继续说:“这位神仙送他一片金叶子篡改本命,魂投六界,只轮了一世便得入仙籍。”
宛陶好像想起来点什么,前面的事她不了解,可金叶子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她被雷神霹下凡养伤,临走的时候也送了服侍小丫鬟一片金叶子,那小丫鬟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芸香?”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西王母满面带笑:“九天玄女竟然还记得。你与他当然不只如此,几十万年前,他看守瑶池不利触犯天条,被贬下界永世不得重返,说到此处,雷神还要感激你才是。”
宛陶讷讷地说:“他……就是雷神之子?”
西王母点头:“不错,雷神之子下界轮回万世,早已经与从前大不一样,如今入了神霄殿,在长春真人座下任使官,也算成了帝君的人,只是……”宛陶心下发紧,王母话锋一转:“能如此自然皆大欢喜,只是他本命已定,新生后重入仙籍未犯任何过错,但随意篡改罪仙命格,却是触犯天条的大罪。先不提此事,本宫已多日未见玉清真王,他还好吗?”
兜来兜去总算说到点子上,宛陶毫不犹豫地起身朝王母叩拜,弓着身子伏在地上:“小仙愿离开少阳宫永不回天庭,还望王母殿下莫要治罪真王,一切都是小仙之过,求王母开恩!”她又重重磕头:“求王母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