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白单手支着下巴,唇角的笑意不减,他当然知道楚汐颜在恼什么,虽然仔细想想确实,现在的自己越发的无赖,一点都不像当初无欲无求的模样,但是他却并不讨厌现在的自己。
因为他喜欢看到楚汐颜每次对他气极却无奈的样子,那样张扬舞爪的汐儿是多么地有活力。一想到自己当初刚到定北城时,在定北王府里看到的楚汐颜,那样的黯然,那样的死寂,他的心口就有着止不住的疼痛,如果能让汐儿充满活力,那自己无赖些又如何。
“啪!”正当苏浅白失神地回忆着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时,一件质感上佳的墨色华服掉落到了自己的头上,盖住了自己的脸。
“起身。”苏浅白无奈地将衣裳从脸上拿了下来,耳畔响起那略恼的声音,也没有多说什么,听从那人的指挥起身,干脆利落地穿好衣裳。
苏浅白抚着衣裳柔滑的质感,以及上面用墨色丝线勾勒出的繁杂的章纹,不觉地勾起了唇角。
再抬眼,便看到那心心念念的女人正坐在妆台前对镜贴花黄。
心下一动,苏浅白便抬步上前,靠近楚汐颜,宽大的手覆上楚汐颜那正在为自己梳妆的那双白皙嫩滑的手。
“我来。”苏浅白对着楚汐颜轻笑一声,接过她手里的桃木梳,一手抚着她散落在腰侧的三千青丝,长如缎,发如墨,光可以鉴。
苏浅白手执桃木梳,泛着淡淡的沉香,从头一梳至尾,没有任何的阻挠。俊美的脸上,削薄的唇边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转动修长的手指灵活的穿梭在那三千的青丝中,时不时抬眸与镜中同样泛着笑意的剪水双眸相视,一种平淡的幸福之感环绕之中。
随着“嗑”的一声,是木梳放置在妆台前发出的清脆声,楚汐颜透过铜镜中,看到了自己的发丝在身后那人的手中所缠绕出的发髻。
略微遮眉的发丝盘在眉角处,两侧则是垂落下些许的发丝,调皮地拂动着,而后的三千青丝则是被侧拧成髻,如随云卷动般,发髻中难得的荡漾着几只玉步摇。
“随云髻?”楚汐颜看着自己头上的发髻,倒是有些讶异,本以为身后这人会点普通的发髻已然是难得了,怎知竟是如此繁杂的发髻。
“想为你亲手绾青丝。”苏浅白抬手,搭在楚汐颜削瘦的肩上,薄唇微扬,吐出一句看似很平常的话语,却在楚汐颜的心湖掀起了波澜。
楚汐颜望着镜中的自己渐渐地失神,她很想开口问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可是转眼一想,却又发现没有这个必要,不论何时,都是他,这样不就够了吗?
熟知苏浅白冷清的为人,知他亦不愿寻求他人的相助,也可以幻想出那人捧着书籍眉头紧蹙,深深钻研的模样,那种甜至心底深处的触感又一次颤抖着心灵。
透过铜镜,看到身后那人始终嘴角泛笑的样子,楚汐颜的心口的波澜更甚,不觉地开口唤道:“苏浅白。”
又是这样眷恋的喊声,似软下苏浅白的心口,“嗯。”
“你要一直一直做我的驸马。”语气中似霸道似祈愿。
“好。”同样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回应着。
这样普通的对话,眷恋的对视,同样柔了两人的心,相视一笑,十指在肩侧交织,紧紧不放。
即便谁都不想破坏这样淡淡温馨的场面,但是却总是事与愿违,既然撒出了网,自然要收回,不然岂不白费心机。
苏浅白拉着楚汐颜走出了房门,却丝毫没有着急之色,而是淡然地移步至膳厅,填饱了肚子,又在庭院内散了会步,赏了会花,才慢慢悠悠地到了主厅。
主厅内。
“将军,驸马。”章云等人看到楚汐颜和苏浅白携手踏步出来之后,才纷纷起身拱手行礼。
在看到公主殿下今日不同的发饰时,众人惊艳了一番,却也很快就收回了神色,因为身侧的那位驸马正目光不善地望着自己。
让苏浅白扬起眉稍的是,那个白袍小将的秦睿竟也起身向自己行礼。
秦睿木着脸色,并没有去在意苏浅白,也没有去刻意地将神色留在楚汐颜身上,而是一本正经地坐着,表现着中规中矩,倒似有些大将风范。
“坐吧。”楚汐颜拉着苏浅白理所当然的坐在主位上,而此刻琉影也将准备好茶水端上,摆在两人条几前,然后便退到一旁。
看着站立在一侧默然不语的琉影,楚汐颜的眸子里淡然了几分,给了她暗示性的神色。
而接收到讯息的琉影差点就泪流满目地谢公主放过了,自从昨日琉影一不小心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之后,就被楚汐颜降为了丫鬟级别,想她堂堂一个执剑冷然的暗卫居然去端茶倒水,实在是太挑战自己的能力了。
“今日子时,火烧元营。”楚汐颜习惯性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之后,才悠悠开口。
闻言,直接的曹爽第一个开口疑惑道:“将军,元营现扎定北城三十里外的空地,四周并无遮掩,更无杂草树林,恐怕烧不死吧。”
虽然其他人并没有像曹爽那样直接提出质疑,但是他们紧锁的眉头却同样告诉楚汐颜,他们也一样疑惑,但是却不会蠢到认为这是楚汐颜的失策,毕竟这样简单的策论凡是读过兵书之人皆知,没理由楚汐颜这个善攻兵谋之人会不知晓,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另有深意。
“本将可没说要烧死元军,只是烧烧元营,为我定北儿郎出出气,难道你不觉得看到他们辛苦扎好了的营帐被烧掉是件痛快之事嘛?”楚汐颜放下茶杯,挑起好看的眉梢,语气颇为轻快地说着,仿佛就是想玩玩。
而乍一听楚汐颜的话的众人都傻眼了,这公主殿下唱得是哪出啊?这可是打仗啊,怎么感觉就像儿戏一样。
听着楚汐颜的话,秦睿皱了皱眉头,但是却没有傻眼,因为他坚信楚汐颜并不会开这样的玩笑,深思中再一抬眼,看到苏浅白薄唇泛笑的模样,顿时醒悟过来,也同样笑出了声,附和道:“确实是个痛快之事,不知将军要烧几日?如何烧?”
闻言,楚汐颜倒是诧异地看了一眼秦睿,没想到他能够这么快看透自己的意图,看来这人确实不同了。
“为了痛快,自然是多烧几日了,每日子时,火烧元营,连续三日,而后断掉两日,再连两日,这样便也差不多了吧。”
话音刚落,章云就不可避免地笑出了声,抚着胡子大笑,“将军此举真当是痛快啊。”
连续三日烧了人家的辛辛苦苦建起来的营帐,在人家警惕之时,不去,松懈之时,又烧了起来,岂不是赤果果的身心折磨。
不过那又如何,本就是敌军,折磨折磨,反而能让自己痛快痛快。
“只是,将军,此举需得身手极好之人,否则恐怕不会那么顺利吧。”章赫看着楚汐颜,不免又提出了顾虑。
痛快是痛快,但是人家毕竟是个三十万大军的营帐,如果你身手不够,莫说潜入其中烧人家的军营再顺利逃脱是件极难的事,要是稍微不留神,怕是小命都要留下,而且军队中鲜少有这般身手敏捷之人,单是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元营。
“章将军所言有理。”楚汐颜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只是眉眼间却并没有丝毫的忧虑之色。
自然看到这点的章赫不由地哀怨地开口:“将军~”他就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总是这般的恶趣味。
可是还没等章赫继续向楚汐颜表达哀怨之意时,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突感背脊发凉,寻眼望去,竟是公主殿下的身侧的驸马爷用一双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被这样的视线看着的章赫下意识抖了抖身子,却也一下子恍然大悟,这位俊美无疆的驸马不会是在介意自己对公主殿下发出哀怨的表情吧。冤枉啊,天地良心,我可真的没有要勾搭公主殿下的意思,驸马爷您能不能收回您凌厉的眼神。
章赫一边无辜的想着,一边立刻恢复神色,端端正正的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再也不敢对楚汐颜表达出任何的私人表情。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那个小心眼的驸马爷的眼神给冻僵了。
乍然听到戎装的将军发出这样哀怨的声音,楚汐颜还愣了愣,可是又敏锐地发现身旁这人散发的警告性的气息,楚汐颜不禁的笑出声,看着无辜的章赫说道:“此事自有驸马解决。”
驸马?
章赫猛地抬眸,结果又撞进了一双冷冷的眸子,吓得缩回了脑袋。
“好。”简单的一字中又带着不可忽视的温柔宠溺之意。
楚汐颜轻扬着唇角,与苏浅白对视了一眼,然后站起身对着众位一一吩咐道:“章老将军,军营大小事可由你坐镇。”
“末将领命。”章云站起身,面对楚汐颜的重托,肃着脸回应道,她也知道楚汐颜是为他着想,上战场什么的,还是交给这个年轻气盛的儿郎们吧,他就好好的统帅后方,安定后援。
“章将军、秦参谋,加紧训练将士,七日后,对战元军!”
“末将领命。”章赫和秦睿齐齐起身回应道。
“赵副将、曹副将,好生歇息,十日后会是一场恶战。”
“末将领命。”虽然赵子匡和曹爽对于楚汐颜叫他们好生歇息的话有些错愕,但是军令如山,便不容得他们质疑。
“都下去吧,等休息好了,便是攻占元军之日。”楚汐颜扬着唇瓣,自信满满地说道。
“是,末将告退。”许是被楚汐颜激昂的话语刺激到了,众人都是挺直胸膛,跨步走出定北王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