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黑着一张脸,目光还是不肯放过应夫人,恨不得把她片片凌迟了。
世子妃费心将所有事宜都安排妥当,城中疫情都已经有了明显的控制,她都不顾安危去了罔虚峰上,那山路陡峭,如今音讯全无,早让所有人都捏了把汗了!
眼前这些人,就是不担心也就算了,可是这般反咬一口混淆视听,还颠倒黑白无事生非,硬是把屎篓子往人家头上扣,究竟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刘俊实在是气不过,若不是看在对方是个妇人,他不屑动手,现在早就上去扇她两个巴掌了!
可是就这么放过她,那也是不可能的!
刘俊冷哼一声,“应夫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定是神通广大,对如今滁州大事尽在掌握之中了吧!在下实在是甘拜下风,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说着,作了一揖,一边笑道:“应大人这么高风亮节,又有应夫人这个贤内助,可谓如虎添翼,一个小小的病疫哪里还在话下?待在下禀告陛下,定会给两位好好封赏的!”
刘俊说得意味深长,将两人惨白的脸色看在眼里,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但那股窝火还是没能消散。
应天海羞愧地满脸通红,回头狠狠瞪了应夫人一眼,更是把她看得浑身一颤。想到方才自己说的话,顿时一阵后怕,干脆两眼一插昏了过去。
“这么容易就晕了?”刘俊嗤笑一声,淡淡扫了一眼,应天海甚至都不敢上前去扶夫人,只得命人将应月和应夫人带下去。
应天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瘦削的身形在风中摇摇欲坠,忙拱手赔礼道:“刘副统领。内子无知,冲撞了世子妃,在下替她赔罪了!——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那个无知妇人,刘副统领可别计较。在下日后一定多加管教,还望多多海涵!”
很有诚意又很有道理的话,从前的刘俊也是这么想的,若是以前听了,他定然附和着。
可是自从见识过世子妃和高姑娘,他早已经将那种迂腐念头弃若敝屣了!如今更是容不得别人说她的半点不是,眼下也不打算息事宁人。
正准备出言恶心他们几句的时候,门口一个护卫却突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大人!大人!九皇子来了!如今在城门口被百姓围堵住了!”
应天海和刘俊纷纷一愣,对视一眼,暂时也将方才的事揭了过去,立刻出府朝城门口迎去。
应天海心中疑惑不已。
皇上早先就传来了消息,交代了世子妃会来滁州,可是并没有提及其他的,九皇子殿下现在怎么不请自来凑热闹了?
就算他地处偏僻之所,但对于朝堂之事还是有点眉目的!
像皇上诸多儿子中,仅仅太子和三皇子平分秋色,而其他皇子可以说是籍籍无名。
这九皇子也还算是有点名声。然而那名声无非就是说他容颜无双,俊眼修眉,是宫中之人乃至京都所有人公认的水墨第一的美男子。
听说他平时十分注重养生之道和外在形象。涂脂抹粉的事儿也经常干,用朝臣的话来说,便是个不成器的!
应天海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来面对这位皇子,其实自己心里对九皇子也是万般不待见。
一个皇子没个正行,见天胡天胡地,成何体统?
但奈何人家出生好,他就是腹诽也不能有不敬之处。
如今滁州瘟疫横行,像九皇子这般千金之躯,沾上一点点的小病小痛。那都是灭顶之灾,他实在供不起这尊大佛啊!
听闻九皇子被民众困在了城门口。应天海霎时急得冷汗涔涔,脚下再不敢有半分怠慢。
现在滁州粮食少得可怜。朝廷派下来的物资久久未到,山中野菜乃至草根树皮都被挖了出来,只要从城外来一个人,那些灾民一个个都能把眼睛看红,恨不得把他们身上能吃的都抢下来!
再这么下去,指不准他们不久就要开始食人肉了……
这种事在百年之前就曾经发生过,那是史书上记载过最残酷的一场战役。
前朝悯帝手下的上元大将军遭围堵被困幽州,一月之后弹尽粮绝,万般无奈下只能烹杀活人,先是小孩妇孺,再是老人伤病,最后是上阵兵士,生生熬了三个月,还是缴械投降了。
应天海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状况,可是照如今的情势发展下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手下早就已经偷偷禀报过,那只大焚炉里的残渣,每天都有人去捡拾,他就算是感到不寒而栗,此时也权当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他们去了。
而就在这么个节骨眼上,九皇子这个小祖宗还来捣乱!
应天海真是欲哭无泪了……
两人带了一群护卫前去城门口迎接,正如应天海想的那样。
一群群的流民涌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上去,吵闹不休。
滁州城的守卫都在帮着阻挡,而那围在中间的两匹高大马匹之上,两个少年正在手足无措地观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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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匹雪白的马上,一个青衣款款的少年,有气无力地坐着,手下拉着缰绳,尽力控制已经有些烦躁的坐骑,那无双的金玉容颜,让人过目不忘,此刻更是盛满了惶恐不安。
而青衣少年身边,是另一个灰衣锦袍的俊秀少年,比之青衣少年的柔美来说,容貌硬气了许多,虽不及前者倾世花容,但也是一个翩翩少儿郎。
他的神色间焦急忧虑,也是对眼下情形束手无策,两相对视之间尽是无奈。
两人身后,就是一大队的车马,护卫脸上疲惫万分,都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怠,好像是赶了好几天的路。
应天海一咬牙,对着那正在维持秩序的城守做了个手势,霎时,长剑挥起,伴着一声尖叫和鲜血四溅,剑起刀落,一个脑袋骨碌碌滚落了下来,赫然便是方才手爪已经触碰到少年衣角的流民。
“啊!”
惊慌的吼叫声响起,众人再不敢上前一步,哆嗦地瑟缩在一边,双眼赤红,眸里除了仇恨便是绝望。
应天海无声叹息了一下。
若是不用这种杀一儆百的方法,实在是不知该如何管制他们了。
“啊——啊——啊——!”
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分散过去,只见白马上的青衣少年捂着眼睛一阵狂叫,若不是身边那灰衣锦袍的少年扶着,恐怕早就已经摔了下去了。
应天海嘴角抽了抽,连忙上前说道:“下官应天海见过九皇子!”这个俊美无匹的青衣少年,长得此般绝色,一定就是那人称第一美男子的九皇子了。
凌千柯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全身哆嗦着,也不理会应天海的打招呼,只死死抓着身边景轩的胳膊。
景轩苦笑一下,只好在他耳边小声安慰,一边笑道:“你这个娘娘腔,不仅长得像女人,连胆子也这么小!”
凌千柯美眸一瞪,葱白纤长的手指指着景轩的鼻子骂道:“啊呀呀,你这个黑炭!你胆儿肥,那你手抖什么?”说着,不忘看着在他胳膊上的一只颤抖的手掌。
景轩一滞,脸上划过一道红晕,清咳了两声不予作答,下了马朝应天海努了努嘴,“行了,做正事吧!”
“扶我下来,腰疼……”凌千柯趴在了马上,一动都不想动。
这一路从京都赶过来,他都要被折磨死了,现在来了这里还受这种惊吓,他是招谁惹谁了!
景轩嘴角直抽,瞪他一眼也只好下来将他扶下马,一边哼道:“看在你以前这么费心帮我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凌千柯得意地一扬眉,顺着景轩的胳膊下了马,脚上一阵酸软,只好攀着景轩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块小水晶镜,对着脸上照了照。
这水晶镜是贡品,比铜镜不知清晰了多少倍,而凌千柯看着水晶镜中蜡黄的脸色,还有乌黑的眼下和憔悴的面容,哪里有往常风.流潇洒恍若仙人的形象?
“啊——!”凌千柯捧着水晶镜哀嚎不已,响彻天穹的声响刺得人耳膜一痛。
“呜呜,黑炭啊!我毁容了!哎呀呀,我不活啦!”他一边嘤嘤哭着,一边把鼻涕眼泪往景轩身上擦,双手握拳在他身上一通乱捶。
景轩额上的青筋跳了两下,一脸的嫌恶,倒是没有把他推开,只是厉声喝道:“给我闭嘴!毁容了就回去老实呆着,别出来祸害别人!”
凌千柯一滞,还真就安分了,瘪了瘪嘴继续攀着景轩的脖子,一边还活动着酸软的腿脚。
应天海和刘俊纷纷呆愣,不说九皇子行为举止跳脱随意,皇上都拿不住他,如今居然被这么一个俊眉小郎君治的服服帖帖,百依百顺……
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应天海忙低下了头。
这些事可不是他应该管的,他没看到,没看到……
景轩察觉到身边人诡异讳莫的神情,眉间一锁,把那软的没骨头的人一把推出去,“能站就站着,一个大男人还好意思扭扭捏捏,我真为你感到羞耻!”
“哎呀呀,你敢这么说小爷!”凌千柯美目一圆,正打算教训一下,一斜眼见到那些人好奇的眼神,连忙止住了,干咳两声,“咳咳,应大人免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