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墨看着高荏的态度,又瞧了瞧卿黎在场,心中很快明白怎么回事。
真是可惜了,昨儿的郑掌柜是个有眼色的,可是卿黎却是与他杠上了……
很好,卿黎,既然加入了这场游戏,你就别想再退出去!
凌千墨微微眯起双眼,眸中一闪而过杀意,很快又摆上了亲和的模样,“世子妃和荣嘉县主都来了,可是阿萌出了什么事?”
他面上带着忧虑,真就像是对妻子极为上心的丈夫,如此作态,可看不出他有三个多月未曾踏步这东苑一步!
真是个天生的戏子!
高荏冷眼相看,在他说出那“阿萌”两字时,心中狠狠啐了一口,拳头被她握得咯吱作响。
叫得可真是亲热啊!怎么以前没见你的殷勤小意呢?
高荏唇角讥诮一勾,嘲讽道:“你自然是希望大姐出事的,今日是来刺探敌情的?”
凌千墨面色不改,略微惊讶,又有些伤心,“县主为何这般说墨?墨与阿萌成亲数年,相敬如宾,何来为敌一说?”
他说得认真,高荏却气得眸色更沉,正欲上前理论,卿黎却拦住了她。
高荏说来其实涉世并不深,在空虚门中怕也没遇到过像凌千墨这种满腹黑肠子的人,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何况凌千墨素来会装,别说拆穿他了,要想找点漏洞都是难的。
按压下高荏愤怒的手,卿黎看向凌千墨,道:“三皇子这是来看望三皇子妃的?真是不巧了,娘娘刚刚睡下,不宜见人,否则惊醒了怕又是一阵折腾。对她的病情并不好。”
“何况……”她顿了顿,倏地扬起一抹笑,道:“三皇子妃如今病重。三皇子此时进去,可能会过了病气。对三皇子的运道也是不好呢!”
她笑眯眯瞧着凌千墨,微扬着下巴,身子却挡住了他的去路,不令他在上前一步。
凌千墨一时脸色微变。
什么所谓的运道不好?还不是有人暗中作祟?
今日母妃被贬,便是拖了眼前这位的福呢!
凌千墨微微一笑,“既然世子妃这么说,那本皇子真当不该进去了,可不知阿萌如何了?”
他问得情真意切。看得高荏一阵恶寒,美眸恨恨瞪着,就差一个干呕吐了出来。
强自压下心中的恶心,高荏非就不想他如意,冷哼道:“我大姐自然是没事的,说不定过一段时日便能下床着地了,身子还会比从前更好!只是可惜,你听到这个消息,怕是心中不快吧!”
她怒视着凌千墨,那眼中似乎是要迸出实质的火焰。
就是这个男人。去高府上求娶了她的大姐,当时还保证了会终生对她好,必不负她。
可是仅仅几年功夫。就因为姐姐无所出而广纳美妾,甚至对她连一点点的关心都没有,教她伤心地几欲死去!不仅如此,他甚至让太医给姐姐的药方做手脚,让她一点点亏空身子,步步走向死亡。
到时,是不是就一句病逝便能把所有推得一干二净?
高荏咬牙切齿地盯着那张平和到毫无瑕疵的脸,恨不得上前咬断他的脖子喝他的血!
一只微凉的手包裹上她的拳头,高荏茫然地抬头。便见卿黎关切望着自己,方才萌生的暴戾和嗜杀一时消散了许多。
凌千墨在高荏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意。本还是暗自惊讶,可还未等他仔细瞧来。她又收敛了回去,仿佛还是那个清冷美艳的少女。
高荏刚才说的话,凌千墨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这女孩把喜怒挂在脸上,性子又带着些孤僻冷傲,不与人亲近,根本不足为惧。
反倒是卿黎,那样淡然悠闲舒缓慵懒,好似把什么都置之度外,却又是把一切都握于手中。这样的对手,让人兴奋,却也引人深忧。
凌千墨眯起了一双黑眸,心里其实也说不清楚今日为何会踏入这东苑。
高萌自从嫁给他,两人也算是相敬如宾,夫妻和谐的,他倒是没有想过要换一位正妻。
可是自从太子妃传来有身孕的消息时,他动摇了。
他的婚事比凌千羽早了许多。
凌千羽是去年十月才与太子妃许华云成的婚,在兄弟中已经是极晚的了,可是他们成婚才一年不到,许华云便有了六个多月的身孕,而高萌嫁与他几年却始终没有动静,这让他开始有些焦急。
论及他的子嗣,其实早些年也是有通房小妾怀上的,只是大妇尚未有所出,先让小妾怀上了,这事说出去也是丢人,所以他都命人送上了红花,后来更是赐上避子汤。
问题并不是出在他的身上,那便是高萌自身有所缺陷。
意识到这一点,凌千墨便再不去高萌那里浪费时间,而是纳了几房美妾,还纳了陆雪语做侧妃。
但终究还是不能让自己名声不好,他的长子,绝不能是个庶出!
所以高萌的存在,便是一个障碍,他急着要除去她,好迎娶继室填房。
恰好高萌最近身子不佳,他便也正好借机让她“病逝”,但偏偏多了卿黎这个变数。
他完全相信,庞蕴德的手段瞒不过卿黎的眼睛,他也知道,卿黎不是那种意气用事之人,反而更擅长长久谋算,一点点剥夺对方最在乎的东西,当然会帮着劝高荏。
他大可以高枕无忧地呆在书房,完全不用操心高荏上来找麻烦。
再说,就是找麻烦又怎样?至多,便是牺牲掉庞蕴德一个小棋子罢了。
可是,当他从宫里回来,知道自己母妃被贬的消息,又是知道母妃栽在了卿黎手上时,除了对淑妃感到无奈痛心之外,便是对卿黎的防备和恨意多加了一重。
在回府后,听下人禀报世子妃来了,他第一个反应便是前来这个数月不曾踏足的东苑,甚至还未经大脑思考,行动便先于了意识。
当时他是痛恨的,阴沉着脸走来,甚至忘了从来一直保持着的喜怒无形,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在卿黎面前总是有些控制不住。
见到她的那一刻,怒意滔天席卷而来,可一切在看到她轻吟浅笑之后,竟又是奇迹般地烟消云散。
他为自己这种情况惊愕,但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泰然让他不至于失态,变回了从前的模样。
他心知肚明,面对卿黎,他有些不大正常,而这样的不正常,极有可能会变成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他断不能如此……
凌千墨望了眼卿黎,眸光清冷,旋即唇角展开一个浅笑,“既然世子妃都说没事,那本皇子便放心了。否则阿萌若是真的有三长两短,本皇子会歉疚终身的。”
他无视高荏喷火寒凉的眼神,又对着卿黎轻轻颔首,“阿萌既是不方便见本皇子,那便不打扰了,以后烦请世子妃多加关照。”
凌千墨随意说了两句,便转过身大步离去。
那一刹那,眼角的冷意渐渐凝了上来,冻结在眉梢,面无表情,看似一座极为精巧的冰雕。
高荏浑身发抖,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凌千墨早已远去的身影,咬牙切齿道:“他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是谁害得大姐这般模样,他怎的能够装作若无其事!”
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
卿黎摇了摇头,笑道:“阿荏,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见的人尚少,而他,只是这世间百态之一罢了。”
“之一?呵!怕是这世间仅他一人能将自己做的亏心事悉数咽下,全没有半丝后怕心虚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苟且事!”高荏咬了咬后槽牙,一拳打在池边的金桂上。
一树叶子抖动,桂花簌簌而落,香气更甚。
“他有什么苟且事值得你大动肝火?”卿黎拉过她的手细看,发现只有些微红肿,并无大碍,不禁暗暗唏嘘嗟叹。
果然习武的都不简单,她要是这样一拳打过去,就算骨头不碎,手也得脱层皮!
闻言,高荏的拳头又握了起来,转过了头去,死死咬着下唇,“大姐尚在重病之中呢!他日日与美妾厮混缠绵也罢,近些日子还总是去招惹丞相的嫡次女端木槿,频频设置偶遇,让小姑娘对他日渐生喜……”
“端木丞相的嫡女啊,怎么可能是会做三皇子妾室侧妃的?那人分明是想害了大姐后,再娶她做填房继室的!可怜我姐姐,还为这个狼心狗肺之人黯然神伤……”
高荏说着,话里的愤恨暴怒便愈发明显,身子也微微轻颤。
卿黎微鄂,却是没想到凌千墨真的这么狠。
太子娶了端木良娣,丞相看重大女儿,难免对凌千羽偏心,而高冲泥古不化,就是凌千墨娶了他大女儿高萌,态度依旧不明朗,这当然令他心中不痛快了。
若凌千墨能够娶了端木槿,同样是嫡出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端木丞相该如何决断?
何况端木瞳为太子的妾室,而端木槿为三皇子妻室,名分上孰高孰低就看出对丞相的看重程度了,更是会引得丞相对太子产生隔阂。
不得不说,凌千墨这一招是挺绝的。
若是发展得好了,指不定就把丞相拉到自己的阵营,就算达不到预期效果也无碍,起码能平衡一下,让丞相保持中立,也相当于砍掉了太子的一大助力,怎么算怎么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