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黎次日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身边早就没了凌逸辰的身影。
一连数日的阴雨天终于结束了,一抹格外绚丽的阳光穿透云层,给原先阴冷潮湿的空气染上暖意。
灿烂的阳光总是让人心情大好,卿黎正想着出门随意走走,便瞧见温岚快步走来。
温岚是凌逸辰乳娘的女儿,父王也基本将她视为了半女,因此她在府中地位还是比较高的。
这些时日卿黎虽与她交涉不深,但也能感受到这是个端庄秀雅的女子,如今能让她脚步如此凌乱,会是什么事?
“给世子妃请安。”温岚匆匆行了一个礼,光洁的额上带了一层薄汗,神色焦急,“世子妃,太子身染怪疾,苏公公来请世子妃去一趟。”
苏安公公,那可是服侍皇上的老人了,因为深受皇上信任,平时也会偶尔作威作福一下,脾气还不小。现在人家等在正厅,她是半点怠慢不得。
看着温岚凌乱的呼吸着,卿黎眯起了双眼。
太子染疾和她有何干系?宫里难道还没有太医吗?
听说那院判郭太医曾经也是一方名医,能坐上院判的位置又能简单到哪里去?哪里还用得到她?
微微皱眉,她淡淡说道:“带路吧。”
人都来了,她还能说什么?
温岚闻言立刻便领着卿黎前去正厅,此时一个身材发福面容白净的公公正坐在位上,虽然等了些时候,但他脸上也没有不愉的表情。
看见一个素衣女子走了进来,苏安立刻站起身来。
他未曾见过世子妃,也少有关于她的画像,只听德妃娘娘说她是个清雅绝丽的女子,并且千交代万交代不要得罪了人家。现在看那素衣女子的淡然随意,想来便是世子妃无疑了。那气韵确是非凡,难怪连德妃娘娘都给了这么高的评价!
“给世子妃请安。”苏安即刻躬身行了一个礼。
明润的双眼打量了一下,卿黎浅笑,“苏公公请起。”他到底是有求于人,否则凭着那脾性,可不该是这般嘴脸了。
苏安起身,依然躬身着说道:“世子妃,太子今日昏睡不醒,宫中太医束手无策,皇上听闻世子妃医术了得,特地遣老奴来请您去一趟。”
昏睡不醒?
卿黎微微一挑眉,嘴角玩味起来。
顺风顺水惯了,她也想要有些疑难杂症来挑战一下。
“那就劳烦苏公公带路了。”连郭太医都没有办法的病,她倒是有点兴趣。
……
太子府离皇宫不远,建筑风格都是千篇一律的奢华,虽然华丽高雅,但卿黎只是随意地看了几眼,再没有去欣赏的兴致。
皇宫脚下,活在那么多双眼睛之中,住的地方再过美丽,也不过是一个全透明的牢笼罢了,身为这众矢之的,就更要谨言慎行,生怕做错一步。
太子住的是碧霄殿,规模该是众院之中最大的一个。庭院的布置错落大方,清新雅致,再加上种了几棵松柏绿竹,添了几分傲骨。
较为惹眼的该是殿前摆放的一排蝴蝶兰了,蓝紫相间,娇丽美艳。只不过现在已是初夏,这绚丽多姿的兰花也有些萎靡了。
素雅的花香袭来,卿黎突然觉得有点怪异,还未来得及细想,一声清亮动听的声音便随之传来:“世子妃来了!”
这个优美的嗓音卿黎还记得,上次对于德妃的最深的印象便是她的声音了,如今这语气虽还是端着的,但也免不了沾染了几分焦急。
德妃的身边还站了一个紫衣华服的女子,娇嫩容颜秀丽标致,一双灵动的眼睛水润有神,如今带着点点泪光,更是我见犹怜。
很有灵气的一个女子!
能够站在德妃身边,又是如此华贵的打扮,她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卿黎见过德妃娘娘,见过太子妃。”宫廷礼仪总是免不了,何况此地眼线众多,她便更容不得出错。
德妃忙上前一步将卿黎扶起,“世子妃快快起来,今日实在是叨扰了!”
她有些哽咽,拿着丝绢沾了沾眼角,握上了卿黎的手,“太子从昨日起便一直昏睡着,怎么也不肯醒来,后来差了太医来瞧,却没有一丝起色……”
说到后来,德妃又忍不住了眼中的湿润,就是太子妃许华云也在一旁小声啜泣着。
手上微凉的触感让卿黎有些触动,她安抚似的拍了拍德妃的手背,“虽然不知是何原因,但我愿意一试。”
终究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在乎和关心,她虽未曾体会过,但如今也能感到德妃满满的情谊,何况在身边还有一个孕妇呢!
卿黎转向了许华云,“太子妃不要难过,可得为了你腹中胎儿着想。”这苍白的脸色,状况不是太妙……
许华云一愣,收了眼中的泪,微微妾身,“多谢世子妃提醒。”
几人不再继续寒暄下去,忙带着卿黎走向殿内,一屋子丫鬟仆人跪着,气氛有些凝重。而内室之中,太医们挨个把脉,但都摇头叹息,见几人进来,又纷纷俯身行礼。
卿黎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既不是花香也不是熏香,并不难闻,但她却还是感到一阵气闷。
走到床沿边,卿黎正欲搭上太子的手腕,骤然左臂传来一阵异动。
她错愕抬眸,望向太子凌千羽安静沉睡的面容,俊秀如玉的脸上一片苍白,眉心隐隐透着几丝乌黑,薄唇轻抿,没有血色。
细细探了脉,眼中已是一片幽深了然。
收敛了情绪,浅笑着回过头,她看向正战战兢兢的几位太医,“诸位觉得太子得的是什么病?”并不急着治疗,她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德妃和许华云心中急切,正欲询问,便见卿黎淡淡望了她们一眼,那意思是稍安勿躁。
清淡的眸光莫名的安抚了她们的心情,索性便等着卿黎接下来的举动。
众太医纷纷摇头,随即便跪伏在了地上,“臣等无能,不知太子究竟何病,臣有罪!”铿锵之声悲痛悔恨,好似他们真的是做了何等十恶不赦之事。
身为医者,固有的骄傲让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能力有限,何况他们位及太医,自身便带了优越感。
然而上次十三皇子之事,他们早已经见识过世子妃的本事,且如今自己确实没有办法,什么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也不好继续打肿脸充胖子。
皇上在太子身上下了多少心血大家心知肚明,太子有恙他们无能为力,最后结果,轻则被罢免官职,重则人头落地,总之必定不得善终。
他们伏着身子,光滑锃亮的黑石地砖倒映了他们的表情,各个都是胆战心惊,更有甚者滴下了几点冷汗。唯有一人从头至尾未有任何表情,全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站定在他面前,一开始闻到的那股奇香更是馥郁。
卿黎唇角扬起,看着砖面上映着的那人有些空洞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