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黎淡笑地拍了拍夕颜的肩膀,真诚道:“颜,谢谢。”为了她,夕颜已经很多次打破自己的原则了,这声谢谢确实应该。
夕颜一愣,随即便将脸转去了一边,冷哼道:“别这个恶心样子,我从不需要!”她做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哪里用得着这句谢谢?
从袖中取出了一张信笺,夕颜扔到卿黎的面前,随意地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嫌弃道:“这个东西拿去,免得你再来烦我!”她躲瘟疫一般挪开,又一次躺会软榻上倚着。
卿黎展开一看,尽是一些店铺酒楼的名字,分明就是西川在水墨的所有大小据点!
可是,夕颜就这么交给她,不是明面上和西川对着干吗?
她的行事虽说张扬,但绝不会超出本分,始终秉持着对朝廷国家不冷不冷的态度,现在这样岂不是逾越了?
“你……”
卿黎正想说些什么,夕颜却先她一步开口调笑道:“黎,你从前可不像现在这样婆婆妈妈的,莫不是成婚之后连性子都变了?”
傲慢张狂的语气,符合她一贯的风格,可卿黎知道,这不过是她为了安她的心。
“谢谢。”明明有千言万语,可到了嘴边,最后也仅仅化成了这两个字。
她们都不是矫情的人,但这一回,卿黎是真的非谢不可。
夕颜不以为意,闭上眼闲适地躺着。
天边的夕阳火红而炽烈,照在河面上都染上了一层光彩。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层层纱帘,映在那个火红的绝色女子身上,竟是与日月一般耀眼夺目。
夕颜平时要处理的事宜着实不少,如今能抽出空来为她专门跑一趟,这份情谊,她记住了。
“颜,我先回去了。”这些事得尽快解决,否则也不知,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谁。
夕颜并未说话,卿黎也权当她默认了,转身即将踏出门口的片刻,忽的听到身后夕颜的声音响起:“黎,若是有一天我也出了事,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帮我?”
平淡的声音,不再带有她往常的潇洒,竟有点怅然若失。
卿黎顿下了脚步,好笑回眸,“你不是知道吗?”
若是不会,三年前她何必放着高床软枕的生活和游山玩水的恣意不要,反而去一心扶持这个众叛亲离孤身一人的女子?若是不会,她又何必投入大把资金药力为她的无极门铺路扩张?若是不会,她何必操心这个女人会不会开罪他人……
能让她卿黎放在心里的人并不多,而夕颜从来都是其中一个……
夕颜开心地笑了,就冲黎的这句话,她就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的辉煌,她的光芒都是黎的赐予,哪怕未来有天一败涂地,她都无怨无悔!
……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被天际吞没,天色将黑未黑。卿黎就着微弱的光在王府中踱步回揽月阁,却突然面前晃过来一片明亮的烛光。
两个小丫头在前面抬着灯笼,陆婉秋则穿了一身绛紫色牡丹面裙雍容华贵在后面走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傲气,眸中分明全是高人一等的架势。
见到男装的卿黎,陆婉秋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便笑着走过来,“黎儿啊,怎么又穿起男装了?”她微扬着头,隐隐带了高高在上的意味。
只是可惜,她的身形不及卿黎修长,便是想要傲视,却首先在身高上占了劣势,于是只得伸长了脖子,但那姿势又怎么都有些可笑。
卿黎憋住了嘴边差点喷出的笑意,稍欠了欠身,“秋姨好。”她从容地笑着,毫不在意陆婉秋如今跳梁小丑般的故意张扬。
她想,陆婉秋能有现今的自信,无非是陆雪语获得了三皇子的宠爱,而陆家又已在翻身的途中……
可是,她也未免太过心急,陆家还未恢复原先的盛况,她倒先这么狂傲起来了,那若是将来再遭横祸,这心理可还承受得起?
陆婉秋见卿黎依然云淡风轻,不免有些不甘,便摆出了长辈的口吻开始教训道:“黎儿啊,你怎么着也是嫁了人了,可不能再随意出门,便是男装打扮也甚是不妥的,若是让人知道,堂堂世子妃还在外抛头露面,多不好啊!”
顿了顿,她忽又正色道:“做一个贤妻,便得知礼守节,安安分分平平淡淡才是真!外面,那是男人的天下,做妻子的,就该在家里绣花育儿,料理家事……”
她说了一通,卿黎越听越是无语。
绣花?她不会!
育儿?她没有!
料理家事……
这王府家事不是被她王妃娘娘一人承包了吗?她不是极为享受这种被人敬畏尊崇,掌管府中人生杀大权的滋味吗?若是突然多出一个人帮她“排忧解难”,估计现在就该笑不出来了……
卿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权当左耳进右耳出,实则就算是在欣赏渐浓的瑰丽夜色。
终于,在陆婉秋结束那一番长篇大论时,卿黎也将心思收了回,欠身道:“多谢秋姨指点了。”
她没必要和陆婉秋争论什么,她们的理念本就天差地别,与她说“理”,那是对牛弹琴!
何况,只要她忤逆一句,保证陆婉秋下一刻便会拿什么尊师重长礼义廉耻大做文章!为了她的耳朵,还是不要多做反抗了……
本想着要好好教训卿黎一顿的,谁知她期间竟然一句反驳都未曾出现,还是一副平淡模样,这让陆婉秋原先准备好的大篇厥词付诸一炬,不禁心中气闷。
暗暗咬着牙,陆婉秋面色含笑,假意地执起卿黎的手,“黎儿,怎么不戴着秋姨送的镯子呢?莫不是嫌弃它质地不佳?”这镯子可要长期戴着才有效果,她就没见卿黎戴过几天!如此能有什么用?
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吧……卿黎心中冷笑,但还是优雅回道:“前几日思迩见那镯子精细美观,便向我要了去,我想虽是秋姨的一番心意,可思迩毕竟是公主,也不好驳了……”
微微一顿,她状似小心翼翼问道:“秋姨,你不会生气吧?”
这事确实不假,思迩对于玉器尤为偏爱,那日见了她已经掉包了的血丝碧玉镯便很是喜欢,于是就顺手送了。而这个时候,拿思迩出来做挡箭牌,陆婉秋便是有气也没处可撒!
果然陆婉秋面上笑容一僵,咬碎了一口银牙,还一边干笑道:“怎么会呢!既然公主喜欢,那就给了吧……”该死的!尽出些乱子!
卿黎笑着谢过,两人又说了一堆无关痛痒的话,总算陆婉秋觉得要让卿黎认栽实在太难,于是暂缓了这个念头,放她离去。卿黎自然是极好的,她也不想再和这个虚伪的女人多做交手!
她就纳闷了,怎么陆婉秋和母妃是亲姐妹,脾性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母妃的身上大约是带了些“仙气”,高雅脱俗,而陆婉秋却全是俗气了,趋炎附势!如此鄙陋之人,也难怪父王不喜……
卿黎一边想着,一边走回揽月阁,借着月光走过那条林中幽径,楼阁中的灯光明亮,总算让她不用再束手束脚担心摔倒了。
只是,今晚的揽月阁似乎有点不同。若是往常兰溪和安宁听到她回来的脚步声,早已出门来迎接了,怎么今日静悄悄的?
卿黎不由苦笑,原来自己都已经不知不觉习惯了那两个丫头的陪伴,现在突然少了,便觉得不安起来……
习惯,果然是一个美好又可怕的东西。
走得近了,才听到屋中浅浅的低语,那是思迩的声音,低低的声响好像在极力压制着痛苦:“安宁姐姐,兰溪姐姐,你们可不要告诉姐姐啊!”细弱的声音好似还带了哭腔。
“这……”安宁和兰溪明显为难了,吞吞吐吐着不说话。
卿黎立在屋外蹙眉,思迩究竟是瞒了她什么?
突然想起今日下午她离开时思迩亮闪闪的眼神,卿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而且,她敏锐地嗅到了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
“两位好姐姐,你们不要告诉她嘛!这都是我不小心弄的,若是被她知道,那就该担心了……”思迩的声音越来越小,卿黎听得愈发好笑。
怕她担心?是怕她以后都不再让她出门吧!
她几乎可以肯定,思迩今天一定是支开了王搏,偷偷溜出去了,甚至还受了伤……
这个丫头,鬼灵精得很!王搏那个一根筋,又从没应付过她这样的小姑娘,哪里经得起人家一坑二骗三撒娇?
所以,这个小姑娘便这么华丽丽地将一个高手弄开,又成功躲过了跟着她的一群小尾巴,偷偷摸摸溜出了王府去会情.郎,结果弄回了一身伤?
好啊!这个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爱情真的让人这般失去理智,宁可执迷其中遍体鳞伤,还是依旧甘之如饴吗?
卿黎微眯了双眼,推门而进。听到声响的三人不约而同转过头来,一脸震惊,而凌思迩则明显面色煞白,忸怩着将手藏在身后,装作笑呵呵地说道:“姐姐,你回来了啊!”
给安宁和兰溪使了个颜色,那两人立刻迎上去,格外地热情,“小姐,你终于回来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