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厨司那边把午餐送来了,您要出来了吗?”
墓门外,传来水云微的呼唤声。
从前,这种事都是水澜沁才敢做。
没想到,自持矜贵的水云微,也能拉下她那虚装的雍容。
“来了来了。”
司青儿丢下纸条便往外走,脚上的鞋根本就没换,也懒得换。
一到门口,便见水云微像个当家主母似得,指挥奴才们摆放碗盘,还支使苏静仪那边的丫鬟干活。
好笑哇。
就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可那也得是翻身之后才能唱的好哇啦?
虽然你爹说休妻之事万无一失,让你等着回京之后风光大嫁,可现在妻还没休,你也没嫁呢嘛!
锃光瓦亮的眼珠子是喘气儿的?
没看见本妃这个原配嫡妻,还名正言顺站在这儿嘛!
腾得一股邪火,就烧得司青儿后脑勺冒烟。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厨司那边是脑子被驴踢了吗?明知道本妃不爱吃这些,怎么还把这些玩意往前头送!”
司青儿抬手就把大赫赫的水晶肘子往外推,丝毫不买“”的大面。
除了水晶肘子,还有松鼠鳜鱼什么的,也都被她推到一边。
几个摆饭菜的奴才回头看一眼未来新任当家主母水云微,便认命的按着司青儿的要求,重新把那些不着待见的东西收回食盒。
“姐姐这是做什么吖!这些都是九爷爱吃的菜,您不喜便不碰好了,也不用都撤了吧?”
“你说什么?”
司青儿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之前还矫情装样子的人,现在真要强行占咖位了吗?
这还没当上正妃呢,就要一飞冲天,跟太阳公公肩并肩?
“你说的九爷,是谁啊?今儿又要来客人吗?”
司青儿装出一脸懵懂,问完有不在意的道:“你是饿迷糊了吧?叔王墓要来客人,也是跟你们这些外人坐一起,怎么能进来跟本妃同桌用餐呢?”
“姐姐说笑了,哪里有什么客人啊?”
水云微被问了个大红脸,但她终究没正面回答司青儿的问题。
“没有客人,那你说的九爷是谁?”
司青儿咬准了装糊涂,就是不往慕九昱身上提。
问了一遍,水云微含笑不语。
那她就问第二遍,第三遍。
最后实在等不到答案,就一脸紧张的,让锦鸢去摸水云微的脑门。
“可怜的云微,别是被澜沁拐出毛病了,都说胡话了?”
“姐姐。”
水云微心里忍不住的骂司青儿是个二百五,但是脸上还是笑的如沐春风:
“九爷,就是王爷啊。”
“啥?”
司青儿的嗓门,忽然就拔高好几倍。
“你喊他九爷?你说真的吗?你管我们家王爷,叫九爷??”
水云微被她这个大嗓门弄得耳根子有点痛,想要伸手揉一揉,但还是忍住了。
结果,司青儿再喊起来的时候,差点震得她脑仁都裂了。
“我的傻妹子,你喊他做九爷,为何还要认我做姐姐!”
艳阳高照的清晨里,哐当巴掌捶在奴才们还没来得及抱走的食盒上。
大赫赫的食盒瞬间裂了纹,震得正要骄矜解释的水云微脚底下一错步,差点就咬了腮帮子。
“他是你九爷,那我就是你九奶奶!”
翻脸堪比翻书一样快,司青儿叉腰跺脚怒目圆瞪:“你们相爷府的家教就是这么厚颜无耻的吗?你可别告诉本妃,你在家跟你祖母也是勾肩搭背论姐妹儿的!怎么着,你家除了祖宗只有爷,你爹还得管你叫二姨?”
“……”
水云微一个弯没转过来,整个人就愣在原地。
而边上嚼着一口炸鹌鹑还没往下咽的苏静仪,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噗得一口肉渣,就全喷到了水云微的脑袋上。
苏静仪真是无意之举,但也实在是解气,可这还远远不够,所以她急急忙忙的招呼锦鸢道:
“哎呀!抱歉抱歉啊,锦鸢快去,去帮孙小姐擦擦……”
“谁?谁是孙……孙小姐?”
锦鸢掏了手绢已经想去帮水云微擦肉渣了,猛地听到这话,却又停了下来。
“还能是谁,当然是小云微啊。”
苏静仪一本正经的看着锦鸢,然后掰着她细嫩的小手,一二三四的数着指头道:“她管我姐夫叫九爷,那就管我姐姐叫奶奶吖,我是姐姐的义妹,那也就是她的老长辈,我称她孙小姐不对吗?应该没错啊。”
“没确实是错了。”
已经让自家婢女帮忙收拾过仪容的水云微,压着苏静仪的话茬,便冷冷的插嘴。
等苏静仪故作诧异的看过来,她便很傲慢的朝苏静仪扫了一眼:
“前些天听你和九爷说话,似乎也是皇族出身。不过,放眼全京城,咱们也想不出何时有你这么一号人物。怎么着,你家还真是血统沾的少,所以连个正经的教养嬷嬷都请不起吗?……如你这般的人物也堪自称皇族。小丫头,你敢不敢大声跟咱们说一句,宫中年节大宴时,你的座次究竟是在那个犄角旮旯里啊?”
傲慢至极的鄙夷,在水云微眼底尽显无遗。
这些天来,她不是没好奇过苏静仪的出身,但所有人都对她的身份三缄其口,她也不好问太多。
但她也不止一次细数从前见过的,和间接知道的一些皇族女孩儿。
上到公主下到乡君,名叫静仪的,不管是姓慕还是姓什么,她还真是连听都没听过。
八成是个羞于自报家门的远亲,仗着零星血缘打秋风吧?
就这样的连个人物都算不上的东西,不过是个即将被休的牛棚王妃的义妹,有什么了不得的的,得罪也就得罪了。
水云微早在看完家书那一刻,就冲了一腔的心高气傲。
谁料想,这边不知死活的两个女人,却三两句就把她气得攥拳跺脚。
从前什么都能忍,那是因为她想要的还没得到,而现在,此时此刻,她连一分一秒都懒得再忍。
“你哪怕不是正经皇族,哪怕只是市井民女,也该知道尊称男子一声爷,是很寻常的事。什么爷爷奶奶,你不觉得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