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生的寓所在一楼,带个小院子,天气冷,窗户是从里面关上的,门锁没被破坏,初步判断窃贼是从正门开锁进入客厅,拿了鼎然后从正门出去。这里的卫生都归林西这个徒孙打扫,地板干净的很,不过那贼手脚也干净的很,李成往地板上洒了层白灰吹了吹,除了几人自己的,没有别的脚印。
“就这么不见了?!”费立国哑着嗓子道,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在强忍着怒气,火冒三丈的费光头一脸阴沉杀气腾腾,活脱脱一个山大王,这感觉就像千辛万苦抢了个大家闺秀做了压寨夫人,结果半路让人给劫走了,想想说不定已经被开苞了……
玛勒格碧的,老子还没开伙呢,费光头满腔愤懑,可转念一想,他自己不正是最大嫌疑人么?见过那鼎的人虽多,知道鼎在林医生这的就四个,而他费立国是新进来的,还是外人。
几人里张云裳是最藏不住的,眼睛老是对着费立国瞟来瞟去,费立国何曾受过这样的眼色,当下目露凶光,瞪得张云裳脖子一缩,脊背发凉。
“到派出所报个案吧,说不定是鸡毛贼。当古董顺手拎走了。”丢鼎的当天林医生就睡在里间,有功夫的人睡觉清明,虽然隔了一扇门,要说一般的鸡毛贼能一点声响不出把鼎弄走,完事还把门原样关上,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师傅,这事让我来,您就别操心了。”李成见师傅发了话,赶紧说道。
“老费,你怎么看?”
“八成是有人惦记上咱这鼎了,”费立国庞大的身躯趴在桌子底下,他又洒了层白灰,石河子呆惯了,他还在用改革开放前地江湖术语,“没脚印。饥荒贼没这功夫,估计是钓出去的。怕里面有摄像头。”
“都开了门还用钓?这里就一民房,犯得着费那么大劲么?”张云裳插嘴道,眼神在费立国身上打转转,谁都知道他在影射费立国。
偏偏费立国又找不到说法。憋的满脸通红干瞪眼。
“老费,”李成拍拍费立国的肩膀,他向来废话不多,“我信你。”
“谢谢!”
“不客气。我知道你要就会抢,不会偷。”
“你给我十天功夫,”费立国老脸一红,激动地对李成说,下山之后他一直觉得李成挺娘们气的,夹杂在几个女人中间懵懵懂懂,要换了他老早轮遍了。今次看来李成还真够大度,费立国颇有点君以土匪待我。我当以悍匪报之的意思。
所以费立国最先找的是白毛。
“费老大,您不是怀疑我吧?”白毛仓惶起来,蛮的怕横地,横的怕不要命的,费立国当年的三江阁就是出名的悍,好了能为你拔刀,不好能插你几刀。
“去去去,别来这套。用不着你三刀六洞。你给我说说,东州这块地上。谁说话算数?”
“市委书记!”白毛脱口而出,头上早挨了一暴栗,“别,老大,我是说真的,世道早就变了,现在不都讲和谐社会么,黑社会有是有,不过早被收编了,人家现在是半正规军……”
“黄皮子你还记得不?”白毛头上又挨了一暴栗,赶紧吐出个人名。
“就那大茶壶?”费立国开始回忆。
“别说茶壶了,现在都没人敢叫他黄皮子,都管他叫黄老大。他在沪上搞工程,下五门的生意早不做了,不过长三角这面儿上还归他管。如果是熟手做的,找他一准没错。黑白黄道都卖他面子。”
60年代出身地黄皮子也是“三无一有”人员,即无技能、无学历、无背景,有前科。他最早是个割包贼,也是看守所的常客,这种人都面临着犯事—被抓—出狱—无以谋生—再犯事—加刑,如此恶性循环通常是惯偷的宿命,不过黄皮子人机灵,蹲过几次后幡然醒悟,知道做这行不是长久之道,随着改革春风吹大地,遍地红花变黄花,他搞起皮肉生意,从事妇女贩卖业务,诱拐良家变娼家,赚了大钱。号称广东皮条王,因此得了黄皮子这个绰号。
……
和家园别墅区。
“知道广东人为什么不叫小姐叫女士么?”这是黄皮子喜欢问别人的问题,他最沾沾自得的,是除了影响了广大人民群众地娱乐生活之外,还在文化层面刻下了烙印,因为以他为首的行业存在,使得辞典里表示尊敬的小姐成为某种职业的代名词,为人所不喜,尤其是它地发源地广东。
“不知道!”
“……见欢虽然做过皮肉生意,不过见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卢梭讲的好嘛,有的人生下来就是消费型,只知道吃喝玩乐消耗他人的劳动成果,有的人是塞入型,希望能留下点什么,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黄皮子大名叫黄见欢,此刻正坐在一张晚清红木嵌瘿木书房椅上,他娘的,有钱就有文化,此诚千古不易之理。
“黄老板,兄弟小学毕业,您就别寒碜我了,那点基建的事情?……”肥头大耳的包工头心里郁闷不已,不就是为了讨几块预制板做做嘛,有这么烦嘛?不过他可不敢表现出来,满脸只有憨厚地笑容。
“旺根,这你就错了,余秋雨说过,这素质和素养,是两个概念,素质是生活的,素养是学术的,所以一个农民的素质很有可能比一个大学教授要高。用高尔基的话讲,旺根,你上的可是社会大学。”黄见欢今天兴致很高,正想教育一下这个老朋友,为脱盲事业作出点贡献,却被一个马仔打断。
“老板,白毛带了个人说要见你。”马仔留着小平头。
“让他候着,”白毛就是个偷儿,他黄见欢今时今日身份不同,用不着太上心,喝口茶润了润嗓子,黄见欢准备继续。
“我还真不习惯候着!”粗豪的声音传过来,就在旺根快要抓狂的时候,费立国终于进来了。
“费老大?”太阳白花花地,光头也白花花地直晃眼睛,黄见欢盯着光头看了好久,才终于想起来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