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呵呵一笑,然后转过头来道:“小兄弟,你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吧!这些金子就是番子们私下隐藏起来的,连明神宗那个老糊涂蛋都不知道。番子们私下开凿金矿,中饱私囊,这个秘密没人知道……知道的都死了!”
看着眼前这巨大的地下金矿厂,熊冽浑身震惊,他这才明白父亲信中所说的事,他的父亲熊仲书当年乃是灵州的典史,料想他必定是察觉了锦衣卫在私下开采金矿的事,也因此连同衙门主薄上下四人惨遭杀害。可是锦衣卫行事利落为何不亲自灭口?而要请江湖杀手杀之?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张大人、洪公公,你们又来监工了?快请——”
熊冽只见矿洞外缓缓走来一行人,他的双目紧紧的盯在洪公公背后的张怀德身上。身边的老汉急忙拉了拉他,让他避开。
熊冽心中暗道:“锦衣卫指挥使张怀德?他竟然也来了!看来父亲当年之死必定与他有关。他和东厂的人究竟有什么关系?难道这金矿是他们联手开采的不成?想来金矿里的金子如此庞大,所以他们才会利用九道山庄来隐藏这一切,然后雇佣奴隶来替他们开采。这背后必定隐藏着极大的阴谋,入夜之后我一定要去打探打探。”
入夜之后,囚牢内的奴隶都睡着了,看守的黑铁骑也喝醉了酒趴到在桌上呼呼大睡。熊冽为了方便夜探九道山庄白天的时候早已在手铐脚镣上动了手脚,等人睡熟之后,他便轻轻取下手铐脚镣,然后走到囚牢铁栏旁边,找出了进来之前事先藏在发髻里的铁丝撬开了铁锁,然后摸出了囚牢。
熊冽步伐轻盈,飞上屋顶,宛若一只暗夜里穿梭的燕子,他对九道山庄的地形相当熟悉,很快就找到了九道山庄庄主铁卿侯的住处,那住所四周都有黑铁骑的重兵把守。此刻灯火通明,正好印证了他的想法,看来铁卿侯必定是在招待张怀德和洪公公二人。他飞身跃过屋顶,爬在屋脊上小心揭开一片瓦片,只见里面的酒宴上坐着三人,正是张怀德、洪公公和铁卿侯。
铁卿侯十分殷勤的给两人添酒,然后道:“张大人、洪大人,请!”
洪公公没有饮酒,而是阴阳怪气不冷不热的看着张怀德道:“张大人,厂公听说你来了郑州,所以派我来瞧瞧,是不是金矿出了什么事?”
张怀德急忙放下手中的酒杯道:“洪公公,怀德是奉皇上之命来追查户部侍郎李括一案。”
洪公公斜眼瞟着他,冷嗤一声道:“哼哼!是吗?这沈括之死也有好些日子了。怎么,你们锦衣卫还没调查清楚么?金矿一事莫要泄露出去才好!”
张怀德低头道:“是!是!”
洪公公尖声细嗓,怪里怪气的又道:“哼!你可莫要忘记,当年若不是厂公帮你撒谎,骗皇上说灵州找到的金矿只有一座,这九道山庄后隐藏的大金矿你们又如何能够私自藏住?”
张怀德笑道:“正是!所以,金矿里的金子有五成是怀德孝敬给厂公他老人家的!”
洪公公的脸上突然泛起了笑意,他的脸上涂抹了脂粉,这皮笑肉不笑的竟然比死人还要难看,他真不明白皇上成天看着这些死太监的脸是如何吃得下饭的?只听洪公公又道:“张大人果然是足智多谋,十年前就能想到让你的得力助手铁双虎假死,然后改头换面成为了这九道山庄的庄主。”
铁卿侯急忙拱手笑道:“呵呵!属下多谢张大人给我这份美差,属下一定竭心尽力的替两位大人效命,绝不愧对两位大人的栽培!”
明朝矿业发达,乃是明朝时候经济支柱之一。明神宗为了敛财故而让宦官作为矿业的矿监,而厂公大太监薛开坤便是朝廷派下来的矿监,不过为了避人耳目九道山庄金矿的事他一向都是交给助手洪义堂来打点的。所以这洪公公便代表了薛开坤,加之东厂的势力远在锦衣卫之上,所以张怀德和铁卿侯都不敢得罪。
洪公公慢条斯理的饮下一杯酒,这才冷冷一笑道:“哼哼……想那皇帝昏庸无道,成日里花天酒地,挥霍无度。他为了敛财所以派我东厂作为监矿,为的就是想多捞些油水进他兜里,咱们当然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张怀德眯眼笑道:“当年我们在灵州发现了两座地下金矿,其中最大的一座便是这九道山庄后的金矿,为了私吞下这座宝藏,我们可谓煞费苦心。所以才请当时的矿监薛公公派为呈上说灵州发现了一座地下金矿。皇上一听当然乐了,自然不想让百姓知道这件事,便准备命我等私下开采,悄悄运回京畿。也正因此,才下达了一条密令‘与金矿有关的所有人都要被杀死!’但又碍于朝廷出手遭民间揣测,最终会查出金矿之事,所以我等便做了手脚骗那第一杀手秦楚飞戈去杀知道内幕的人,之后再杀了他,造成江湖仇杀的样子。这样一来便没有人会怀疑到朝廷的头上,更不会想到此事竟然与金矿有关。”
洪公公笑道:“那皇帝昏庸无能,为了得到金子不择手段,他当然也不想这丑事让人知道了,所以才会私下这道密令派锦衣卫去执行。也正因为如此那李括才会暗中查访密令的真相,还以为这神宗密令和当年‘东林党’一案有关,谁料却给自己捅了个大窟窿!”
张怀德愤怒的握着酒杯道:“谁能料到这李括竟然是‘东林党’被杀之人的后裔,他改名换姓就是为了查‘东林党’被锦衣卫秘密暗杀一事,谁料竟会查到金矿的头上,当他得知神宗当年下达的密令牵涉到一宗丑闻,竟然紧咬住不放,也就在这个时候正好被仇家寻仇杀之。最可恨的是派来杀他的人竟然是‘暗河’的人,那‘暗河’首脑黎冷印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家伙,我只怕他日后会知道金矿的秘密!”
洪公公冷冷一笑,“不用担心,李括知道的也只不过是蛛丝马迹而已,料想他们也没有十足的证据能够查到金矿!”
铁卿侯道:“洪公公,我只怕这事情越闹越大,倘若……倘若真让皇上知道咱们骗他暗中私吞了这座金矿的事,牵扯甚大,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只怕要诛九族的啊!”
张怀德和洪义堂脸上都流露出暗淡的神色,似乎心中都各有所想。
趴在屋顶上偷看的熊冽暗暗道:“难怪张怀德要夺‘玉棺元婴’,看来他怕私藏金矿一事一旦暴露已替自己留了后招。”
此刻,洪公公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张怀德与洪义堂起身送别了洪公公,这洪义堂刚走,那张怀德便坐了下来,一把握碎了那桌上的酒杯。铁卿侯见状,急忙问道:“张大人!何事如此愤怒?”
张怀德在洪义堂面前装模作样讨好的那张脸一下子就变了样子,黑沉沉的宛若要吃人一般,怒道:“哼!这些太监的胃口好大!你没看出他们想独吞了咱们的那一笔吗?”
铁卿侯听完,面色大变,急忙问道:“张大人,你说什么?难道……难道薛开坤想要独大?”
张怀德道:“咱们锦衣卫在九道山庄替他们卖命开采金矿,如今他们怕东窗事发必定会弃车保帅,我只怕……”
铁卿侯皱眉道:“难道他们早已做好准备,倘若金矿一事东窗事发,皇上查下来他们便要我们做替罪羊?”
张怀德点了点头道:“这薛开坤好是阴毒,那洪义堂满脸都是对我们的不满,李括一事一出,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在想办法找后路。双虎,锦衣卫中知道金矿一事的人不多,除了你与当年的几位兄弟之外,如今锦衣卫上下都还不知道金矿一事。我怕东厂的人会对我们不利。”
铁卿侯道:“张大人,你不用担心,倘若那群阉人敢对我们不利,咱们锦衣卫的黑铁骑可不是好惹的!”
张怀德满心担忧,然后低声问道:“双虎,金矿里的金矿还剩下多少?”
铁卿侯道:“回大人,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已经开采到的大量金矿转移,可惜……这地下金矿实在太大了,里面还有许多开采不完的金子,倘若真的……真的怕东窗事发而引爆了金矿,实在是太可惜了!”
张怀德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毕竟脑袋重要!引爆金矿的时候可别忘了把那些替我们开采金矿的奴隶统统赶进金矿去,一起毁灭!”
铁卿侯沉重的点了点头。
爬在屋顶上偷听的熊冽愤怒的握紧了拳头,默不作声,暗道:“张怀德,你好是阴险,当年若不是你们为了隐藏金矿的秘密,我爹也不会死……我一定要替他报仇!”
熊冽探听到消息之后,便无心再听张怀德与铁卿侯那些害人的阴谋,趁夜踏风而过,匆匆离开了铁卿侯的别院。
当熊冽心事重重的走到九道山庄的芙蕖院中,看着秋日芙蕖不由暗自伤神,没想到世界上竟有如此可恶的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丑恶的!突然池中芙蕖暗光闪动,一条九节铁鞭已经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熊冽浑身一颤,只见来者竟然是锦衣卫的商千户。此刻她身着一身挺拔的飞鱼服,左脸上的月弧面具散发着冰冷的银光,她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夜探九道山庄?”
熊冽双目一愣,回身看向商岚,与此同时,商岚的目光也与他接触,熊冽握拳怒道:“朝廷走狗,我要杀了你们!”
商岚呆呆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双目涣散,发出不可置信的光芒,眼见熊冽充满仇恨的那一拳就要落到眼前,她急忙大呼:“阿冽——是我!”
熊冽浑身一颤,连忙住手,诧异的看着商岚,只见她的脸上突然流露出温和的神情,已然伸手揭下了戴在左脸上的面具。她道:“阿冽,我是商岚啊!”
熊冽诧异的看着她,呆呆的道:“商岚……商岚!怎么会是你?怎么可能?你……当年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此刻的熊冽已然不敢置信,曾经死在九道山庄的岚竟然还活着?难怪他第一眼看见商岚的时候就觉得有几分面熟,可碍于她是男装打扮又带着月弧面具所以并未认出。
商岚急忙点头,眼中闪烁着泪花,情不自禁的扑进他的怀中,温柔的叹道:“阿冽……我以为……我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熊冽见到岚死而复生,满脸欢喜的看着她问:“商岚,怎么会这样?你怎么还活着……当年我明明见你……”
商岚叹道:“当年我眼睁睁看着你和其他的奴隶一起被卖走,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当时我被黑铁骑的人用皮鞭抽打,奄奄一息,后来……后来我被张怀德的妻子俞嫣颦所救,而且还收我为义女,让我加入了锦衣卫。”
熊冽道:“张怀德千刀万剐,你既然认他做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