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结局(上)

大周天承八年腊月,皇帝终于妹子能熬过这个年关,带着对子‘女’的几分不舍离开了人世。享年四十六岁。

皇宫内外,一片哀声。

李铎虽然对这个父皇没有真正的父子感情,但比起上一世的父子关系来,他跟皇帝之间怕是更亲厚些,他对自己的关心从不掺假,对自己的信任更是没话说。李铎的心里他一直是和蔼可亲的长辈,是值得依靠也必须保护的亲人,现如今远征归来父子二人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他就这样撒手人寰死在了自己的眼前,李铎一时也觉得痛不可当,眼泪倏地一下流了下来。

“爹……”李钰扶着龙榻缓缓地跪在地上,先是无声的流泪,继而哽咽,最后慢慢的放声痛哭。

她跟李铎不同,她是十多年前来到这里,跟李闯有十多年的父‘女’情分。而且李闯待她与其他子‘女’更是不同,这十多年来简直把她放在心尖子上宠。

说是宠爱也好,溺爱也罢。

人生在世能有几个人容许你任‘性’妄为却舍不得呵斥一句,就算是闯了天大的祸事也只是‘摸’‘摸’你的头,问一句:“可曾吓着了没有”?或者他根本不问是非不究责任,只是把你抱进怀里安慰一句:“莫怕,凡事有我”?哪怕是你毁了他最重要的东西,他也只是瞪一眼,跺跺脚,叹一口气,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责问?

反正李钰上辈子没遇到。

然后这辈子遇到了俩,先一个已经去了;最后一个,如今也去了。

想着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想着老头儿一样宠着自己了,想着这老头儿其实一点都不老,虽然他两鬓斑白可实际上还不到五十岁!可是他就这样被太医诊断为油尽灯枯,就这样死了。

死了。

不过二十七天之后便入皇陵。

以后想要看一眼也只能是在画像上了。

一想到这些李钰就心如刀绞,酸痛无比,泪水汹涌,怎么哭都觉得不够。

李铎一开始也只顾自己伤心,听见李钰哭也没怎么在意,想着她跟皇上的父‘女’情义自然比自己深,哭两嗓子也是应该的。熟料她从小哭到大哭,以至于伏在龙榻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任凭旁边的人怎么劝,她就是抱着皇上的手臂不撒手。

云启是外臣,此时跟其他大臣们跪在外边不便进来,但听见里面这哭声已经要急死了——李钰还怀着身孕呢!而且上次因为扶了皇上一把扭了腰,胎像一直不怎么稳定,就这个哭法非出事儿不可。

这边云启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时,又听见李钰的哭声戛然而止,情急之下,他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推开‘门’口的太监便往里冲。

“哎哎——王爷……您!”‘门’口守着的小太监无奈的瞪眼。

云启刚闯过屏风便见王德急匆匆的抛出来,见了他也不及躬身,只焦急的说道:“王爷快点,公主晕过去了。”

……

李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情景很好,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她又回到了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家里是古香古‘色’的房屋,家具,还有一个‘精’致的小‘花’园,‘花’园里种满了月季,月季园四周的墙上爬满了蔷薇。

那时候她骑在她老爹的脖子上抓蝴蝶,有个美丽的‘女’子拿着‘花’剪子修剪‘花’枝,偶尔看着这边的父‘女’二人会心一笑,或者嗔怪一声“胡闹”,或者又担心的提醒一句“小心啦”。

这样的梦境太美好,以至于她想要一辈子都赖在父亲的肩头不下来,让他爹就这样驮着她捉一辈子的蝴蝶。

只是再好的梦境也不能成为永远。

当一声声哭号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李钰没睁开眼睛就低低的骂了一句脏话。

“钰?”耳边传来关切的呼唤,“是醒了吗?”

“是谁在这里号哭!”李钰睁开眼睛迎上云启关切的目光。

云启一心只在李钰的身体上,还真没在乎谁在外边哭,于是蹙眉道:“是后宫的妃嫔吧。”

李钰吸了一口气坐起身来就要下‘床’,云忙扶住她:“我刚用银针稳住了胎气,为了孩子着想你也要节哀。陛下是你的骨‘肉’至亲,但你腹中的孩儿也是你至亲骨‘肉’。陛下也不希望你为了他过于伤心而伤到了孩子,是不是?”

李钰乖巧的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

云启这才放心的扶着她起身,又拿了厚厚的貂裘给她披上,夫‘妇’二人转过紫宸殿后殿的屏风帐幔往前面来。

紫宸殿的正殿里,李铎和王德等几个近身服‘侍’的太监帮皇上擦洗身体换上了寿衣,之后被移至灵‘床’上放在了正对着殿‘门’的位置,此时供桌上香火果品等已经由秦淮带着礼部的官员料理齐备。

香案下面的火盆里燃着一叠一叠的纸钱。

而跪在火盆跟前一边哭一边烧纸钱的恭妃杨心怡,她的身后还跪着二皇子李钧,二公主李铃以及三公主李钗,还有初夏以及几个叫不上名来的后宫美人们。

其实哭也是一‘门’艺术,真正会哭的人可以哭的一‘波’三折一声三叹,哭的旁人陪着她伤心落泪。

杨心怡在深宫中历练了这几年,就真的练成了这本事,她一身缟素跪在那里,一边哭还一边数落:“陛下就这么一撒手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过……钧儿还那么小……呜呜,还整需要父皇保护的时候……呜呜……”

“陛下真是狠心哪!您怎么就舍得!”

“陛下!你睁开眼看看……你看看钧儿,看看铃儿,看看钗儿……”

“这么点儿的孩子就没了父皇,以后可怎么办呀!呜呜……”

“臣妾知道您想着皇后姐姐……可是您也不应该撇下我们不管哪……”

“臣妾倒也罢了,不过蒲柳之质,为了陛下吃苦受罪都是应该的,可是钧儿他们怎么办呀!”

……

“行了!”李钰从后面转出来,朝着杨心怡厉声喝道:“你要哭就哭!别在这里念念叨叨的!我听着心烦!”

“……”杨心怡抬头看了李钰一眼,张了张嘴巴,忽然又大声的哭起来:“陛下!你看到了吧?!陛下!你睁开眼看看呀!你一走,臣妾连哭您都不能哭了呀……”

“来人!”李钰朝着殿‘门’口喊了一嗓子。

值守的四个太监上前来应道:“奴才在。”

李钰看了一眼杨心怡,冷声说道:“现在还不是哭灵的时候,你们把二皇子,二公主和三公主先带下去。”

“李钰!你做什么?!”杨心怡立刻警惕的把儿子护在怀里,“你父皇尸骨未寒,你就来欺负我们了?你是要让你父皇死不瞑目吗?”

李钰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年轻的太监上前去硬生生把李钧从杨心怡的怀里抱走,另有人上前去按住要扑过去的杨心怡。

“我父皇临死之前把弟弟妹妹们托付给了太子。我想,太子会善待他们,让他们健康的长大的。至于你——我们有更重要的帐要清算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把我们都‘逼’死吗?!我们好歹都是陛下的‘女’人!你要在你父皇的灵前,‘逼’死我们吗?!”

“我怎么能‘逼’你?我也‘逼’不了你。”李钰冷笑着走近了杨心怡,冷冷的定住了她,缓缓地问道,“你不过是个蠢货罢了!我如果是你,我就会知道,只要父皇活着,你便可以在这后宫里衣食无忧,因为就算你不是父皇的妃子不是李钧的母妃,你还是杨世叔的‘女’儿,是我父皇的至‘交’好友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骨‘肉’。就算你贪财,就算你愚蠢,就算你算计到我父皇的头上,他也会包容你。为你撑起一片天,护你周全。可是,如今父皇还不到五十岁就龙御归天了。太医院给的结论是——油、尽、灯、枯!哼!一个男人,身为天下之主,富有四海,什么补品养品没有?再者,父亲虽然‘操’劳果国事,但外有忠勇武将御敌,内有诸位大臣分忧,后宫之内也没有那些妖‘精’日夜纠缠,他才不过四十多岁,怎么可能油尽灯枯?这些话,骗鬼去吧!”

李钰说着,忽然抬起脚来朝着杨心怡的肩膀狠狠地踹了一脚。杨心怡被人按着,躲也没处躲,硬生生挨了她这一脚,只觉得骨头都断了。大冷的天,她硬生生出了一身的汗。

“李钰!”杨心怡咬着牙没有喊,只是愤怒的看着李钰,咬牙道;“你父皇可看着你呢!你杀了殷皇后,关了吴贵妃,现在又在他的灵前如此待我!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李钰冷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两个字。很好!今天在父皇的灵前,咱们好好地说一说这报应——请大理寺卿来!王德!你带内宫禁卫按照我之前给你的那个名单,把人都给我绑到这里来!”

王德和外边的禁卫一起答应着各自去忙活,皇帝驾崩,大理寺卿早就进宫候着了,不过片刻的工夫,大理寺卿赵世琅便匆匆到了,随后,王德也带着人缉拿了恭妃的宫里三个宫‘女’四个太监,另外还有太医院里的一个老太医以及国医馆里的一个医‘女’。

赵世琅进了紫宸殿先给先皇陛下扣头上香,然后才问李钰:“不知公主殿下传唤下官是有何要事?”

“赵大人,本宫和太子爷请你过来是为了我父皇被谋害一案。相关的疑犯本宫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还有些物证,自然要你赵大人带人去查。给父皇的‘药’动手脚,可是谋逆大罪,你可要好好地查。”

“什么?!”赵世琅吓得一个趔趄,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颜面痛哭:“陛下……陛下竟是被人谋害……”

李钰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想起前两日无人的时候皇上跟自己闲聊,偶然间说起杨心怡时,他的感慨:总归是朕对不起她,你杨世叔跟父皇是至‘交’好友,他唯一的‘女’儿却……稀里糊涂的跟了朕。虽然有个儿子,可每每想起此事,朕的心里总不是滋味。看在你杨世叔的份上,她做的那些事情,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幸好你和铎儿都足够的聪明,经历了这么多事,看到你们姐弟二人能够互相扶持,不但有能力保护自己,还能让这大周天下更加强大,父皇也放心了。至于那些龌龊之事,过去就过去吧,也不必放在心上。

那一刻,李钰才恍然明白,其实她的父皇心里明镜儿似的,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而他只是因为心里的那些愧疚,所以才会不动声‘色’。

云启看李钰又落泪,忙上前来拿了帕子给她,又吩咐赵世琅:“好了,赵大人先别哭了。你把这件事情的真相查明白,便是报了陛下的知遇之恩了。”

“是!下官明白。”赵世琅磕了个头,站起身来,朝着王德拱了拱手,“当着万岁爷的面呼来喝去的是对万岁爷的不敬,还请王公公帮忙,把这些人转到偏殿去审讯。”

“赵大人所言极是。”王德朝着旁边的禁军一挥手,众人上前来拎着这些宫‘女’太监们去了偏殿。

李钰看了一眼杨心怡,冷声问道:“赵大人,今年‘春’天父皇忽然晕倒,数日不醒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回公主殿下,下官记忆犹新。那事儿后来查到了后宫娘娘的身上,是陛下另外差了下官别的案子,便把那件事情暂且放下了。”赵世琅自然不能说当时那件事情是皇上压下了,那样说就等于跟公主殿下作对。他本就是邵阎提拔起来的人,对法律一事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执着,当初那件事情若非皇上开口,他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李铎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就以新君的身份给你这个特权,你就在这紫宸殿里,按照你当初的线索把这事儿‘弄’清楚。”

“是,臣遵旨。”赵世琅躬身应了一声,看了那两个压着恭妃的太监一眼,转身出了正殿。

“太子!太子!”杨心怡朝着李铎嘶吼:“难道你忘了你的杀母之仇了吗?!”

李铎转身冷冷的看着杨心怡,忽然一笑,笑得温润尔雅,却让杨心怡忍不住脊背生寒:“说的不错,杀母之仇我暂时还找不到凶手,不过杀父之仇的凶手很快就查明白了——来人,把这‘女’人的嘴给我堵上,若是她再敢胡说八道的话……就把我三弟抱过来,让他也好好看看你,我们的啥父仇人是谁。”

“你!你……”杨心怡立刻要跳起来,只可惜那两个太监死死地按着她,她费尽了力气也挣扎不开,只能竭斯底里的吼着:“不要动我儿子!不要动我儿子!”

“你若是乖乖地认罪,我以我的江山社稷保证老三会平安到老。如果你再耍什么‘花’样的话,我可什么都不能保证了。”李铎说完,朝着那两个太监摆摆手,“带下去。”

初夏还想在说什么,然而却没人给她机会,早有人拿了帕子堵上了她的嘴巴一并带了出去。

剩下的那些期期艾艾哭泣的‘女’人们早就吓傻了,一个个眼睁睁的看着曾经在后宫横行一时的姐妹俩被这样拉出去,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世琅不愧是邵阎提拔推荐的能臣干吏,他叫人把之前查询的卷宗从大理寺拿过来,在对照李钰提供给他的那些人证物证,没用一炷香的工夫便把事情查清楚了——人证物证都在,杨心怡手下的宫‘女’太监太医医‘女’都对曾经受恭妃娘娘指示给陛下的汤‘药’暗地里做手脚的事情供认不讳,她自己再怎么辩驳也没用。

李钰和李铎在正殿里同秦淮,邵阎,韩胄,杨时昀以及提前从西凉赶回来的韩岳等人商议皇上的丧事该如何进行,还有西凉那边战事结束,应不应该把上官默调回来参加皇上的葬礼。而且快过年了,按照华夏习俗,丧事不过年,即便是皇上也不能破例,算算时间,皇上还只能在这紫宸殿里停灵二十天了,这二十天内要把皇上的丧事准备妥当,的确不是不轻松。

“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当务之急是太子先登基。”邵阎拱手道。

“邵大人说的是。”韩胄也拱手道,“请太子殿下先登基称帝。”

“太子,这是早晚的事儿,就让韩大人,邵大人和杨大人他们去安排吧。父皇的丧事,就‘交’给秦大人和介川先料理着——哦,还有王爷。”李钰说着,回头看了云启一眼,“虽然父皇生前不喜欢王爷,但他毕竟生养了我,就算是……看在我的面上……”

“好了,别说了。”云启伸手把李钰搂进怀里,“我会尽心尽力安排先帝爷的丧事的,你放心。”

几个大臣都纷纷相劝,李钰也只是苦笑着点了点头。

王德从外边进来,躬身回道:“回太子,公主和王爷,赵大人已经审讯完毕,请太子爷示下。”

“请赵大人进来。”李铎说道。

王德应声出去,片刻后带着赵世琅进来。赵世琅给太子见礼后,双手递上一叠供状,说道:“回太子爷,公主殿下,杨恭妃对自己的罪状供认不讳,已经签字画押。因为人犯是后宫妃嫔,所以该如何定罪微臣不敢擅自做主。请太子爷定夺。”

李铎抬头看了一眼李钰,对于杨心怡背地里玩的那些把戏他们姐弟两个早就清楚,一直按兵不动是还是因为皇上不想追究,至于皇上怕什么,担心什么李铎不愿多想,他本就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今天若不是杨心怡借着哭灵的时候夹枪带‘棒’,想来李钰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想她发难,所以怎么处置她,李铎还是想听李钰的。

“她好歹是父皇跟前的‘女’人,父皇生前对她有愧疚,所以对她一直容忍。难为父皇对杨家的这份心意,我们自然也不能违逆了。她这一条命能够保住完全是父皇的恩典,她应该感恩戴德用余生去还。不如就让她去皇陵陪父皇吧。”

“公主的意思是让她去给先帝守灵?可这自古以来没有妃嫔为帝王守灵这一说啊。为帝王守灵,那是宗室子弟的事情,怎么说都轮不到一个‘女’人。”赵世琅皱眉摇头。

“不是去守灵。”李钰摇了摇头,她一时想不起那个词是怎么说的,只记得上辈子看过一个电视剧,是让一个‘女’人去黄陵里每天晚上睡棺材陪着死去的皇帝。

“是去陵墓里陪驾。”云启淡淡的说道。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生殉?”赵世琅又不解的问道。史料记载,之前有皇上驾崩之后后宫妃嫔以及‘侍’寝过的宫‘女’被活着钉进棺材里随皇帝下葬的,虽然大云朝的开国皇帝废除了这项制度,到如今已经将近三百年没有后宫‘女’子生殉了,但赵世琅熟读史书,对这事儿也了解一二。

“不是。不要让她死,要让她活着。白天在陵墓里给父皇念往生经,晚上去棺材里睡觉。”李钰靠在云启的怀里,一手‘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淡淡的说道:“让她们姐妹两个,好好地活着。”

李铎看了一眼已经呆愣住的几个大臣,轻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赵大人去告诉她,若想要二公主和三殿下好好地活着,她们就乖乖的在黄陵里为父皇和母后念经。我会派人每天给她送饭的。”

“是,臣明白了。臣告退。”赵世琅拱手应了一句,转身退了出去。

李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韩胄说道:“礼部尚书暂时空缺,登基大典就劳烦韩大人和杨大人准备一下,叫钦天监择日,我要在灵前登基。”

韩胄杨时昀忙站起身来,躬身应道:“是,臣等这就商议殿下登基的相关事宜。稍后拟定奏折递进来,请殿下御览。”

“好,有劳二位了。”李铎缓缓地点了点头,目光里已经隐隐然多了几分霸气。

韩胄和杨时昀告退出去,大殿里便只剩下了秦淮和韩岳。李铎又扭头看了一眼李钰,无奈的叹道:“我这‘腿’上的伤没好利索,姐姐也怀着孩子。父皇的丧事就落在姐夫,介川哥和秦大人身上了。你们三位多辛苦了。”

韩岳和秦淮忙站了起来,拱手应道:“太子爷客气了,这都是臣等分内之事。”

云启也放开李钰,从榻上站了起来:“太子尽管安心养伤,陛下的丧事也是我的分内之事。”

“如此,我就放心了。”李铎又看向李钰,皱眉劝道:“姐啊,父皇走的很安详,他虽然早逝,但也没留下什么遗憾。你也别太伤心了,伤了孩子,父皇在天之灵也难安。”

李钰点头道:“我知道。你们放心吧。”

皇上驾崩,一干大事都在这日商议已定。

第二天由礼部昭告天下,天承帝驾崩,庙号太祖,谥号体天隆运定极英睿文显武德弘功至仁章皇帝。陵寝为和陵,与先周皇后,殷皇后合葬。另外,恭妃杨氏以及康嫔姐妹二人感沐先帝恩泽,自愿殉葬跟地下服‘侍’先帝,因大周承大云礼制,早就废除了殉葬制,所以太子殿下与诸位大臣商议后,特准杨妃娘娘姐妹份位各晋升一级,入皇陵陪伴先帝。

这道旨意一宣布便在朝野引起轩然大‘波’。

后宫妃嫔去皇陵陪伴帝王为帝王诵往生经的事情可真是闻所未闻哪!说是殉葬吧,人不许死,说是恩典吧,可是这活生生的人被关进皇陵里,跟死人住在一起……这一想就瘆的慌啊!

再说,为什么只有杨妃姐妹二人去?她们两个可不比那些没孩子的妃嫔,她们是二公主和三皇子的娘亲啊!两个人就这样舍弃了孩子跑去皇陵里念经祈福?这其中必有猫腻儿吧!

对于外边这些议论,自然有人如实的汇报给了李钰和李铎二人,然而这姐弟两个只打定了主意不管事儿,只带着弟弟妹妹们每日里在紫宸殿里哭祭父皇,丧葬事宜以及新帝登基事宜全部‘交’给了大臣们去办。真正做到了放权于下,这有让韩胄,杨时昀,秦淮,韩岳以及西南王云启以及各部的‘侍’郎主事们更加刮目相看——咱先帝爷真是养了一对好儿‘女’啊!新皇陛下跟大公主都是孝子孝‘女’!

先帝驾崩过了头七之后,钦天监测算出登基吉日,针织局来不及赶制新的龙袍,李铎便命人把先帝没穿过的龙袍找出来比照新帝的尺寸改过,一件龙袍造价数万两白银,可不能说扔就扔了。

新帝与太极殿举行登基大典,年号定位嘉和。

嘉和皇帝上位后的首要之事自然还是先帝的丧事,因为‘春’节将近,所有的政事全部推倒年后,朝廷上下齐心协力,先把先帝也的丧礼办好。

二七之后,先帝遗体入殓。棺木移至奉先殿停放。紫宸殿被收拾出来,依然是皇帝起居用的宫殿。

韩胄和杨时昀商议过后也曾奉劝新帝,如今国库的银子还算是充足,陛下若是在这紫宸殿里睹物思人,忍不住悲伤,倒不如换一处所在,着工部叫人按照陛下的习惯重新收拾布置就是了。

新帝看着紫宸殿里的一桌一椅,摆手道:“国库的银子是国家的,朕虽然是一国之君,但也不能随随便便说用就用。以后上到朕躬,下到朝廷的九品小吏都要尊崇大周新律和大周财政新制度。任何人都没有特权——朝廷上下的各项费用均需通过内阁商议定夺之后方可动用。”

“陛下圣明。”韩胄和杨时昀当即就给新帝跪了——这可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夙愿啊!

“要尽快成立内阁……对了,父皇的丧礼在即,谨言一定要回来。西北那边的事情应该‘交’给谁呢?”身穿素白孝服的李铎在紫宸殿里来回踱步。

李钰扶着宝凤的手臂慢慢的迈过‘门’槛,说道:“我有一人选,或许可用。”

“哦?是谁?”李铎转身看见李钰,便迎上来接替了宝凤的位置,扶着李钰去旁边的龙榻上落座。

李钰落座后,接过王德奉上的白果茶喝了两口,方道:“靖安王,陛下觉得如何?”

“靖安王,云越。”李铎微微蹙眉,陷入沉思。

“这个……怕是不妥吧?”杨时昀迟疑的看了一眼韩胄。

李铎不等韩胄说话,便微笑点头,说道:“这人选的确不错。皇姐真是细心周到。就这么办吧。”

“是,臣这就去拟旨。”韩胄忙拱手应道。

李铎朝着韩杨二人摆摆手:“好了,这几日二位爱卿也实在是劳乏,朕这里没什么事儿了,你们两个退下吧。”

韩胄杨时昀一起退下,没多会儿的工夫,重华殿大学士秦淮拟好了旨意送进来,请皇上用印后,由宣旨的太监带人匆匆往靖安王府去了。

李铎转身靠在龙榻的另一边,看着闭目养神的李钰,半晌方问:“姐姐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钰依然闭着眼睛靠在枕上,淡淡的说道:“能有什么打算?你如今是越来越干练了。年后再成立内阁,一切就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走就是了。我忙活了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

“不能歇。”李铎斜了李钰一眼,“其实一切才刚开始。你若是歇了,我一个人可玩儿不转。”

“怎么会玩儿不转?”李钰轻笑道,“这世上还有你玩儿不转的事情?”

李铎看了看左右,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宫‘女’太监们都下去,方低声说道:“我现在还未成年呢!需要你这个长公主来辅政。”

“有谨言和介川他们两个,你怕什么?”

“他们两个左右不了财政大权。皇家银行的那些人可不听我这个小皇帝的话!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我当皇帝没问题,我可没有儿子来继承皇位。难道你要我百年之后把这帝位传给李钧?或者李钊?!”

“嘶——”李钰无奈的吸了一口气,无奈的睁开了眼睛看着李铎,半晌方问:“真的没办法?”

李铎翻了个白眼,扭头看着屋顶华丽的飞龙图藻井。

“要不然给你找个顶顶级漂亮的姑娘试试?”

“李钰!”李铎忽的一下子坐了起来,生气的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好好好——没开玩笑,这事儿你让我想想啊。其实咱大周国医馆的医学技术还是‘挺’发达的,代孕这种事情也不是太难搞……”

“闭嘴!”李铎咬牙道。

李钰翻了个白眼,果然闭嘴了。

……

靖安王府,云越接到要自己去西凉的圣旨便知道这是李钰的主意,除了李钰,这朝廷上下就没有一个人会有这份胆识和对自己的信任。

于是他痛快的领旨,并让管家曹秀义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便进宫拜别新帝和长公主,带着人往西凉城去了。

看着这个跟自己一样年纪的翩翩少年,李铎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

李钰的用意他很清楚,也很赞同——云越乃是大云朝最后一个皇帝,现在虽然只是大周朝的一个王爷,但其身份意义也极其特殊。尤其是卫长卿这样的人在面对云越的时候,绝对会好好的配合他来做事。而云越这个人,既然能从皇位上退下来去安心的当一个闲散王爷跟在李钰身后这么多年,肯定也是值得信任的。身为上位者,最重要的不是自己有多少本事,而是要让身边有本事的人都能为自己所用,这是李铎上辈子人生的第一课。

……

且说这一次,靖安王爷带着江南,西南的大商家千里迢迢来到西凉城,接替大元帅上官默的职务,跟草原各部落的族长进行下一步的合作事宜,其目的,就是要认真的把大公主以经济垄断治理草原的策略贯彻到底的。

草原上有什么?除了牛‘奶’,羊‘奶’,皮草,军马之外,还有丰富的矿藏。

这其中,军马自然不能‘私’人贩卖,矿藏也不能‘私’人开采,但这些大商都是皇家银行的股东啊!这些人代表皇家银行到草原来,不就是为大周户部以及自己的腰包赚银子吗?靖安王带来的这些人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因为先皇殡天的消息早就昭告天下,所以西凉城里上到上官默下到守城的兵卒全都为先帝戴孝。兵勇们厚厚的羊羔皮袄外边套上了一层粗麻布外衫,腰间系白棉布的孝带。头盔上原本的红缨变成了白羽,城头上的彩‘色’旌旗也都收了起来,换成绣着‘上官’和‘宁’字的素‘色’旗帜。

云越的人马行至西凉城东城‘门’口,因为这边是跟大周境内相连的城‘门’,所以守卫并不算严密,现如今战争已经结束,已经有许多晋西一代的商人开始来西凉城活动。守城的兵卒也不过是随意搜检一翻便统统放行。

“虽然国丧期间,但这西凉城已经渐渐地出现了繁华的征兆。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座城池将是西北一代最热闹的城池,这里必将富商云集,以至于寸土寸金。”云越对旁边的曹秀义说道。

“王爷高瞻远瞩。”曹秀义微笑道。

“哈哈。”云越笑着抬头看了一眼被西北冷风吹得蓝宝石一样明净的天空,摇头道:“不是我高瞻远瞩,是我们的长公主高瞻远瞩。若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成为一抔黄土,融进这黄尘的最深处了。”

“……”这话曹秀义不敢接,只得憨憨的笑了笑。

“走,进城,去拜见咱们大周第一文帅,上官大人。”

“是。”曹秀义微微躬身,应了一声之后,朝着身后摆了摆手,身后的大队车马缓缓地跟了上来,扬起一片滚滚黄尘。

上官默刚打发走了缠着自己赌咒发誓要学汉学,要跟自己回帝都的卓玛,长长的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揉’眉心的时候,‘门’外的‘花’满楼匆匆进来,说道:“大人,靖安王已经进城了,说话间就到。”

“太好了,终于到了。”上官默点了点头,他早就接到了消息,说由靖安王来接替这边的事情,让他‘交’接完毕之后就赶紧的回京,不要耽误了先帝的葬礼。

对于上官默来说,先帝便是最亲近的长辈,他驾崩了他一直没回去守灵心里已经很愧疚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赶回去参加葬礼。上官默又坐了一会儿方才直起身来,叹道:“待我更衣,咱们一起去迎一迎。”

“是。”‘花’满楼忍着笑应了一声出去了。这几天卓玛每天都来缠着冷若冰霜的默爷,默爷这座冰山看样子已经快被那小姑娘的一腔热情给融化了。

上官默把身上宝蓝‘色’的燕服脱下来,换上了自己一品文臣的官袍,冠冕带整齐之后,又拿过那件粗麻孝服穿在外边,最后拿过那条白棉布拧成的腰带系在腰间,方出‘门’往外边去。

‘花’满楼带着人赶紧的跟上,一行人刚出了院‘门’没多久,便被旁边冲出来的卓玛给拦住了去路:“你们干吗去啊?是不是要走了?是不是想丢下我!”

上官默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本帅去迎接一下靖安王。靖安王,你知道吗?军务政务都没‘交’接完毕,本帅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花’满楼看着一脸不相信的卓玛,忙笑道:“郡主,我们元帅已经答应带你回京了就一定会带你走的,你放心就是。现在我们要去迎一下靖安王,您是……要跟着一起吗?”

“好啊。一起吧。”卓玛毫不客气的点头,笑的比草原上的格桑‘花’都灿烂。

云越在城‘门’口把圣旨一亮,守城的兵勇立刻整队向钦差大臣行礼致敬,更有一小队人马负责隔开了普通行商和来往的百姓,一起恭送钦差大臣进了西凉城没了踪影之后方才起身,继续各自的工作。

军督府大‘门’外,上官默迎上率队而来的云越,于是一甩袍角躬身跪拜,朗声道:“臣,征西都督上官默迎接上差,恭请新皇陛下圣安。”

“新皇陛下圣安。”云越受了上官默的叩拜之后,方展开圣旨朗声阅读,读完之后把圣旨‘交’给上官默,方拱手笑道:“谨言兄,快请起。”

上官默起身之后把圣旨‘交’给‘花’满楼,也拱手还礼:“王爷,请入内用茶。”

“谨言兄请。”云越拱手还礼,又看了一眼卓玛,差异的问,“这位是?”

“我是上官大人的朋友。”卓玛朝着云越挑了挑好看的眉尖,又笑道:“想不到会有这么年轻的王爷!应该说是——芝兰‘玉’树,对吧?”卓玛最后的问句自然是对着上官默。

上官默瞬间觉得头又疼了。

云越先是一怔,对上‘花’满楼无奈的微笑时,恍然大悟,顿时笑喷:“哈哈哈……谢谢哈!承‘蒙’夸奖,受之有愧。哈哈哈……”

上官默却绷着脸看了卓玛一眼,抬手道:“王爷,请。”

云越又玩味的朝着卓玛笑道:“草原上的‘女’儿就是‘性’格豪爽,用他们西洋人的一句话说:‘女’士优先。来,这位卓玛姑娘,你先请。”

“噢!”卓玛茶‘色’的大眼睛立刻更亮了。

几个人先后进了督军府的大院,随着上官默进了大帅日常起居的院子。

云越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花’满路,笑道:“‘花’爷,我带来的那几个朋友怎么安排的?”

“王爷放心。”‘花’满楼应道,“那些大商下榻的院子早就收拾好了,他们赶路数日想必也累了,属下先安排人带他们各自去休息了,饮食起居都妥当。”

“那就好,回头再着人带着他们四处转转,草原上走一走,看看这塞外风光什么的。”云越又叮嘱。

“属下都会一一安排好,王爷尽管放心。”‘花’满楼也对李钰的草原治理新政策深入研读过,虽然不能说全部领悟,但让商家和草原各族部落融洽起来,共谋发展的战略思想是明白的。

众人入座,上官默亲自煮水烹茶招待云越。

云越一边喝茶一边看卓玛,心里对这个死缠着上官默的姑娘十分的好奇,因又笑问:“卓玛,你懂我们汉家人的茶吗?”

卓玛顿时如斗败的小公‘鸡’一样偃旗息鼓,摇摇头:“原来以为是懂的,现在……反而觉得不懂了。”

“为什么?”云越笑问。

卓玛看了一眼上官默,低声叹道:“我品不出你们那些讲究来,我只是觉得茶有茶香,喝完有回甘,可提神醒脑,喝的太多了肚子不舒服晚上睡不着觉……”

“噗——”云越刚喝的嘴里的一口好茶转身喷了一地。

上官默轻轻地叹了口气,对卓玛说道:“你上午不是说要背过《庄子,秋水》的?还不去用工,天黑之前背不过的话,明儿一早就别着去帝都城了。”

“啊?不是吧?你什么时候说背不过不许跟着去的啊?”卓玛立刻急了。

“现在说的。”上官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轻笑道:“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我想我有一千种办法把你留在西凉城。”

“不不……我这就去背。”卓玛立刻摇着双手站起身来,匆匆朝着云越施礼后,转身跑了。

“哈哈哈……”云越又忍不住大笑,“这个野丫头真是太有趣了。”

上官默看了一眼云越放肆可恶的笑脸,淡淡的说道:“人家比王爷还打几岁呢。还有,她是葛桑尔部落的郡主,不是野丫头。”

云越看着上官默样子就知道自己踩了这位的雷区,立刻朝着上官默拱了拱手,忍着笑赔礼道:“原来如此,真是失敬啊,所谓不知者不怪,谨言兄见谅,见谅。”

他这道歉的态度太过诡异,寻常人都能看出其别有深意,更何况上官默如此玲珑剔透之人,于是又换了人家一记白眼:“王爷若是道歉去后面找卓玛,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不能这么说嘛!现在没关系,以后总会有关系的嘛!”云越笑眯眯的。

“好啦!茶也喝了,闲话也聊了,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交’接一下公务了?”上官默觉得自己真不该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不是……才喝了两杯茶而已,至少也该有一顿饭吧?”云越委屈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花’满楼。

‘花’满楼无奈的笑了笑,朝着身后一摆手,两个烈鹰卫各自搬着一大摞公文上前来。

“噢……天哪!”云越看见这些公文,立刻瘫软在了椅子上——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

其实,对于西北长治久安的政策,上官默一到西凉城打仗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仗自然是要打的,而且一定能打赢,这是既定事实,就算是年前打不赢,也总有一天会打赢,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所以他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来西北的主要任务就是为了战后重建。唯一没有料到的是陛下会这么早就驾崩归天,而他却因为此事需要提前回京。

所以比起云越的老大不情愿,上官默心里是更多的不舍,毕竟他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就等着正式展开大显身手了,却又不得不放弃。

“王爷,西北当务之急乃是‘交’通。二十多年的战‘乱’,这边的道路早就毁了,通商也好,通婚也罢,总要我们的人能进草原才行。所以你看这里……”上官默在云越面前展开一张羊皮地图,指着上面的一条河道,叹道,“这条河贯穿整个西北草原,在这里往南转弯儿汇入金河。这便是整个西北的生命线,第一条路要沿着这条河往西北方向延伸,五十里路一个驿站,最好直接通到这里。”

“这儿是哪儿?这好像不是我大周版图之内的土地吧?”云越皱眉问。

“这里叫凤璋台。这里虽然不是大周的版图,但却也不是任何国家的土地。说白了,也就是谁先占过去就是谁的。”上官默说着,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又淡然笑道,“宁国公曾经说过,这个地方易守难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隘口。你把路修到这里,卫长卿的人马便直接过去驻扎,这里以后就是我大周的西北‘门’。”

“好哇!”云越听到这里,身上的那股懒散劲儿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就依你的话把官道一直修到这里,‘花’多少钱都修!”

“这里有一个湖,湖水苦涩难言,周围鸟兽绝迹,寸草不生。”上官默指着地图上被染成浅蓝‘色’的指甲盖儿大小的地方,得意的笑着,“不过你千万别小看这里,这湖边方圆十里,全都是盐。包括这湖水随便装一锅煮一煮,都能够煮出半碗盐来。”

“不是吧?!”云越立刻瞪大了眼睛。

“是真的,我已经叫人试验过了。只是这些游牧人不懂得煮盐的方法,所以千百年来他们把这里乘坐‘死湖’。实际上,是因为湖水含盐量太高,不但水里鱼虾不能活,连周围的土地都长不出草来——当然,这周围都是雪山,正常状况下也是寸草不生的。长年不化的积雪覆盖着盐巴,牧民们也无从辨别。”

“太‘棒’了!”云越握紧了拳头。要知道这回鹘民族最渴望的商品是什么?不是绫罗绸缎茶叶美酒,也不是粮食和陶瓷,而是盐啊!是人人都离不开,历朝历代以来都被朝廷管制的盐!

“这些是各族族长的家谱,里面记录了他们的父母承袭何处,子‘女’与谁家联姻,以及每个人的年龄,‘性’格,喜好等。你闲的时候好好地翻看一下,肯定有用。”上官默又推过一摞卷宗,淡淡的说道。

云越立刻喜出望外:“连这个你都搞到了?!”

上官默淡淡一笑:“这很难吗?”

“谨言兄!谨言兄……我什么也不说了,等我忙完了这边回京后,一定请你喝酒!一定!”云越朝着上官默抱拳,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上官默拱手还礼,目光淡淡的扫过手边量尺后的卷宗,说道:“还有很多事情要跟王爷‘交’代,王爷先别来这些虚的了。”

云越这会儿再也不觉得那两大摞公文可恶了,相反,他只觉得浑身都是干劲儿——人家都把准备工作做到这份儿上来,自己也不能太差吧?不然回去还不得被那些家伙们笑话死了?

一夜未眠。随着天光渐渐地亮起来,屋内呃烛火成了多余,上官默也刚好‘交’代完了最后一件关于宗教信仰的事情,合上这最后一份公文。

“王爷,时间紧迫,我也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西北的事情可谓任重而道远,王爷还要多多辛苦。”上官默依然神采奕奕,一夜未眠的他不见一丝疲倦。

“应该的。”云越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窗外温暖的晨曦,淡然笑道:“虽然我不能做一个好皇帝去治理天下,但有你们在前面把路都铺好了,我只过来办这‘花’钱赚钱的事儿,若是再办不好,就真是羞愧死了。”

上官默拱手朝着云越深深一揖:“不管是进还是退,王爷都是为了天下百姓芸芸众生,历史后世会记得王爷的好。”

云越淡然一笑,抬手扶住上官默,说道:“这可受不起,我的父亲和祖母昏庸无能,让这万里锦绣江山满目疮痍,到了我这里,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弥补罢了。时间紧迫,我们也无需多说。叫人预备早饭,用过之后也请谨言兄尽快赶路,长公主和新君陛下怕是等急了。”

上官默点了点头,正要吩咐人传饭,一直守在外边的‘花’满楼进来回道:“大人,宁国公来了。”

“正好,我还想叫人去请他呢!咱们一起用早饭,顺便说一说军务的事情,我就要走了。”上官默轻笑道。

“好。”云越微笑点头。

卫长卿见云越,心里自然是有那么一点别扭的。

他是前朝重臣,有道是一臣不事二主,如今他效忠于大周,而前朝皇帝又到了眼前,他高升为国公爷,而前朝陛下却降为靖安王……很是造化‘弄’人。

幸好云越这些年来跟着李钰,早就修成了容纳天下的宽阔‘胸’怀,见卫长卿倒是坦‘荡’。

上官默如今还是征西大都督,便在主位上落座,左边云越,右边卫长卿,护卫端上一大盆米粥,一大盆羊‘肉’炖豆腐,一盘子辣椒炒咸菜,一大盘子蒸饼。

云越一看心里暗暗地叹息,堂堂当朝一品在这西凉城里就吃这个,真是叫人心酸呐!

“我们不是没钱,是有钱也没地方‘弄’那些‘精’致的吃食。说不得要委屈王爷了。”

“不委屈,现如今百废待兴,能吃饱就成。对了——让本王带来的那些大商人们也尝尝咱这特‘色’吃食,哈哈!”云越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蒸饼咬了一口,觉得干巴巴的难以下咽,又皱着眉头喝了一口粥。

卫长卿却另有‘门’道,取了小匕首把蒸饼从中间隔开,把辣椒炒咸菜丝夹一些塞进去,啊呜一口,蒸饼的麦香加上咸菜的咸辣,这样的大饼宁国公一顿饭能吃四张。

上官默轻笑道:“等王爷带来的那些有钱人在这边扎了根,这西凉城就热闹了!到那时,官道畅通,四方豪客云集这西凉城,只怕山珍海味都不在话下了。”

“说的是。”云越学着宁国公的样子把蒸饼撕开,也夹了咸菜进去咬了一口,连连点头:“嗯,这样好吃!嘶——够辣!真过瘾!”

……

上官默只带‘花’满楼等几个近身随从的烈鹰卫以及卓玛和她的十二个护卫,一路人轻装简从策马疾驰,日夜赶路。终于在腊月二十四这日傍晚时分进了帝都城西‘门’。

城‘门’的官兵见这么一队人包头遮面直‘露’着两只眼睛的骑兵纵马疾驰一路往前闯,看着有些不像好人,便上前去拦住询问。上官默抬手拉下遮面的羊绒围脖儿,皱眉道:“连本官都不认识了吗?”

因为国丧期间,四九‘门’全都换上了韩岳手下的禁卫,这人刚好跟上官默也熟,看轻来人之后,忙不迭的躬身行礼:“上官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上官默轻轻点头:“嗯,后面是我的随从以及葛桑尔郡主,还不让开?”

“是。”禁卫朝着身后一挥手,“让开!是上官大人回来了!”

身后的禁军闻言唰的一下往两边推开,各自握紧手里的兵器朝着上官默行军礼。

上官默进城后吩咐‘花’满楼带卓玛先去礼部驿馆休息,自己则直接风尘仆仆直奔皇宫。

“他去干什么?”卓玛看着上官默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皱眉问。

“大人要去祭奠陛下。”‘花’满楼沉沉一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众人,又道:“郡主,属下送您去驿馆休息,一切事情等陛下的灵柩入了皇陵后再说。”

“噢……我不需要去祭奠大周先帝陛下吗?”

“这个要等明天,新君陛下有旨意给郡主再说。”

“好吧。”卓玛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虽然她很想跟着上官默进宫去,但看样子是不可能的。大周天可汗的丧礼必定十分隆重,自己还是不要给上官默添麻烦了。

上官默进宫后直奔奉先殿,一路走一路有小太监匆匆的跟着帮着他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换上了朝服素服。

一进奉先殿,上官默看着停放在那里的高大棺椁,似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两行清泪方缓缓地流了下来。

“陛下……”上官默上前两步,一撩袍角跪在地上,缓缓地匍匐在地,低声呜咽道:“陛下,臣回来了……”

守在旁边的李钰和李铎以及诸位皇子公主等人都站起身来,李钰捻了三炷香在旁边的烛火上点燃,走到上官默跟前低声说道:“谨言,给父皇上柱香吧。”

上官默缓缓地直起身来,抬手抹了一把脸,方站起来接过李钰手里的香,朝着灵位恭敬地拜了三拜,上前去把香‘插’进香炉里。

祭拜完先帝之后,上官默被李铎请至旁边,简单问过西北的情况之后,又说了些先帝辞世时候的事情,那些枝节末梢自然不必多说,只有晋封为贵妃的杨心怡和晋封为贤妃的初夏二人随先帝灵柩去皇陵陪驾的事情,上官默听候沉默了片刻,因为想到事出肯定有因,便也没说什么,只回了一句:“既然是陛下和长公主做主,臣也没什么异议。”

“按照礼部拟定的丧葬议程,明日出丧,送父皇的灵柩出京,四日后抵达皇陵。安葬仪式也要一整天的时间,回銮的时候已经是年二十九了。”李铎说着,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窗外,“这新年是赶不及回京过了,朕想过了,匆匆的赶回来也是折腾,反正国丧期间,‘春’节没有庆祝仪式,不如直接在皇陵行宫过年,初六再回京,你觉得怎么样?”

“这怎么能行?”上官默微微皱眉,“过了年便要改年号。虽然先帝薨逝是国丧,但新君登基却也是喜事。嘉和元年乃是陛下登基第一个新年呀。”

“这些都是形式罢了。你们若是觉得皇陵行宫不妥当,那就去避暑行宫。父皇去了,朕心里难过的很,换个地方住些日子,也好消散几分忧伤——何况还有皇姐,她如今怀有身孕,送父皇灵柩她肯定要跟着去的,若是再急匆匆赶回来过年,我怕她的身子吃不消。”

上官默闻言又皱了皱眉头,叹道:“皇上说的是。只是那避暑行宫乃是前朝皇帝修建的避暑之所,自从先帝爷登基以来,我大周财政一直吃紧,那边多处都已经荒废,若要居住,必须早早的派人去打扫收拾才行。还有这么两天的工夫……怕是难以周全。”

李铎淡然一笑,说道:“朕看过内库的账目,虽然父皇在的时候凡事都崇尚节俭,但避暑行宫每年都从内库拨二十万大周币过去修缮,虽然二十万不算多,但想来主要的几处园林应该能保持住。我们人也不多,到时候随便挤挤住几天也就回来了。”

“那臣这就派人过去收拾安排。”上官默拱手道。

李铎摆摆手,说道:“你连日赶路已经很辛苦了。这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你且回去沐浴更衣稍事休息,明儿一早再来。”

“谢陛下体恤,臣还有一事要回陛下。”

“何事?”李铎问。

“臣这次回来,带了葛桑尔郡主回京,她一心要学汉学,想去‘女’子学堂。臣想,这也是好事儿,将来通过她或可把学堂书院建到西北去。不管是西洋教会的文化也好,还是我们博大‘精’深的汉学也罢,只要能够教化那些游牧民族,让他们向往和平,安居乐业,总归都是好事。”

李铎点头道:“这话说的不错。不顾她既然是我们封的郡主,也不好慢待了。父皇的丧礼就让她一并参加吧,这事儿就直接托付给你,朕就不再费心想着了。”

“陛下放心,臣一定吩咐下面的人照顾好葛桑尔郡主。”上官默躬身应道,“陛下若没有别的事情,臣就先告退了。”

“去吧。”李铎微微点头。

上官默并没出宫,宫外上官府里除了几个佣人看守‘门’户之外也没什么人了,衣服用具什么的,家里还不如重华殿齐全,所以上官默直接去了重华殿自己当值时休息的后小跨院里,着人抬了热水进来,沐浴更衣后,又简单吃了点粥便往奉先殿去。不是他不想睡,是这种时候根本睡不着,先帝的灵柩明日就要出京了,这最后一晚于情于理都该去为陛下守灵。

上官默一出重华殿,便觉得脸颊上忽然一凉,抬头看时,却见漆黑如墨的夜空里飘下了几片雪‘花’来。

“竟然下雪了。”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苦笑,陛下果然是承天之意,明日陛下丧礼,老天要让这万里山河都披白。

跟随在上官默身后的小太监闻言匆匆的跑回去取伞。

重华殿属于外宫,从这边去奉先殿足有两刻钟的工夫才能到。因为国丧期间,后宫‘女’眷都在奉先殿为先帝守灵,而前面也随时都有要务进去回话,是以内宫的宫‘门’上即便上了锁,也有人当值,预备着随时开‘门’传递消息。

雪越发的大了,上官默撑着伞一路行至奉先殿时,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奉先殿内,烛火通明,哀声戚戚。李铎和几位皇子公主,后宫妃嫔除了杨心怡和初夏已经被单独‘侍’候(幽禁)之外,包括韩岳,秦淮,韩胄,杨时昀等几位重臣也都跪在这里守着最后一夜。

本来李钰也要一起守的,李铎说明日还有原路要走,她一个孕‘妇’一夜不睡明儿再跟着去送灵肯定吃不消,便让银凤卫送她去菁华馆休息了。

雪飘飘扬扬的下了一夜。

李钰四更天的时候醒来就再也难以入睡——实际上她本来也没睡沉,三更天的时候才渐渐睡去,睡着了又全是小时候的梦,梦里有父亲,师傅,还有一个穿着荷青‘色’薄绸衣裙的美丽‘女’子。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或者梦里的情景仅仅是一出戏,而她也只是个旁观者而已。

起身后,换上素衣素袍披上银白‘色’灰鼠斗篷,头上的暖帽也是雪白的狐皮所制,细细的绒‘毛’在鬓间拂过,宛如婴儿最温柔的抚触。

“娘。”云熙从睡梦里被叫醒,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

“熙儿,起来了。”李钰捏着云熙的小手,从他的手心里勾了两下,“今天要送你外祖父走,不能起晚了。”

“唔……外祖父要去哪儿啊。”

“去找外祖母。”

“外祖母在哪儿呢?”

“在天上。”

“天上是哪里啊,我怎么看不到?”

“没关系,外祖父和外祖母能看到你就行了。”

……

卯时,雪停了。

巍峨的皇宫里响起一声沉闷而悠远的钟声。

天承皇帝的灵柩由三十六名禁卫抬着出奉先殿,出太极‘门’,出天阙‘门’,由新君陛下,皇子公主后宫妃嫔们以及朝中大臣,诰命夫人,镇抚司禁军,羽林卫,金鳞卫,烈鹰卫等数千人的护送下,沿着朱雀大街一直往南出南城‘门’往大周皇陵所在逶迤而去。

这一路上都很平静,为了保证先帝爷的灵柩能够平安抵达皇陵,早就有礼部官员带着人在这条路上来回走了两遍,把道路两旁角落旮旯全都搜寻过,更有韩岳事先安排了上千人埋伏在两旁,这一路上两处行宫也都打点妥当。别说歹人,这天气,怕是一只兔子也跑不出来。

虽然大雪天,却也没耽误了行程,腊月二十八中午送葬的队伍抵达皇陵。

先周皇后的棺椁早就被移到了皇帝的陵墓里,陵墓入口的巨石被移开,皇帝的灵柩被送进陵寝安防妥当之后,李钰李铎姐弟二人率领一众送葬的人们进皇陵,祭奠了先皇陵寝左边的先周皇后,又祭奠过右边的殷皇后,先帝陵寝的墓‘穴’被巨石封住,另有两具棺椁放在先帝陵寝墓‘穴’之外皇陵之内,这便是那两位娘娘的休憩之地了。

杨心怡和初夏二人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扶了过来,李铎看了一眼二人,淡淡的说道:“二位娘娘虽然辛苦,但能日夜陪伴父皇身边也是你们的福气。另外,你们两个的饮食起居还是之前的老人儿伺候着,你们的喜好习惯他们也都清楚,你们多保重吧。”

“唔……唔唔!”杨心怡双目充血,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无奈只是发不出声音——她和初夏二人声带已经被毁,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其实按照李铎的意思是要割了这二人的舌头,李钰说太血腥了不好看,便叫云启配置了一剂汤‘药’给她们灌了下去。

“罢了,你们也不用谢恩了。”李铎摆摆手,带着众人转身离去,留下那两位娘娘恨不得扑上去扒了他的皮喝他的血,无奈只是被人按着怎么挣扎也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厚重的石‘门’缓缓地合上,阻断了她们黯哑的‘呜呜’声。

“嬷嬷,我母妃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已经七岁的二公主李铃比李钧胆子大些,敢躲在人群后面悄声问她的教引嬷嬷。

“因为娘娘深爱先帝爷,先帝爷如今睡在这里,娘娘便来这里陪他。”李铃之前的嬷嬷宫‘女’们早就死的死,关的关处理干净了,如今在她身边服‘侍’的是原来在东宫服‘侍’李铎的老嬷嬷。

“那贵母妃也是这样吗?”李铃又小声问。

嬷嬷低声说道:“是的。这里是皇陵,先帝爷和二位皇后娘娘再安息,公主还是噤声吧,惊扰了先帝也和二位皇后娘娘,可是不小的罪过呢。”

李铃原本还想问为什么李钗的母妃不用来这里陪父皇,难道她不爱父皇吗?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敢问。如今这个嬷嬷可不像是之前自己的‘奶’娘那么好说话,规矩多着呢,动不动就搬出宫里的规矩说话,她稍有不依,这嬷嬷就拿出规矩嬷嬷的款儿来,抄书,练字儿,背宫规……各式各样的手段都有。

她虽然贵为公主,但也不敢跟皇兄跟前的老嬷嬷作对——而且她也试过了,跟这老嬷嬷作对,自己是绝对讨不到好处的。

安葬仪式结束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众人在皇陵行宫暂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启程去避暑行宫过年。车马劳顿,赶到避暑行宫的时候已经是年三十的下午。

连日劳累,再加上一路颠簸,李钰浑身跟散了架一样难受,想要起身时有觉得腰腹酸痛,于是立刻不敢动了。

偏生云启又是这次葬礼的总管,前前后后都是他在指挥安排并没有跟李钰在一辆马车里。

随行的医‘女’见李钰脸‘色’苍白如纸,便暗叫不好,慌忙上前来诊脉,便觉得胎像不稳,隐隐有滑胎的迹象,匆忙间拿出一粒丸‘药’给李钰含着,便叫人去请太医。

前面云启听说李钰那边找太医,忙叮嘱了上官默一句便匆匆赶来。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云启小心的把李钰从马车里抱出来送进了避暑行宫内一所题曰‘暖流暄‘波’’的院子里去。

这座院子不大,但有一个好处就是有温泉引入室内,虽然是避暑行宫,但此处却是过冬的好所在。因为提前派人来打扫收拾过,所以屋子被打扫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坐垫靠枕被褥帐幔等也都换了素‘色’,一水儿都是新的。

李钰被放在暖炕上,喝了两口温补的热汤,莲雾又把车里的汤婆子拿进来换了热水塞进被子里给她暖脚。

云启不放心,又给她诊过脉后,便侧躺在她身边守着,外边所有的的事情都丢给别人。李钰靠他温暖的怀里,只觉得一个瑟缩的心渐渐地平稳下来,周身开始有了热乎气儿,没一会儿的工夫竟然睡着了。

李铎听说长公主身体不适,便打发了近身服‘侍’的太监赵德丰过来探问,莲雾把人悄悄地让到旁边,把李钰的情形细细的回说一遍。

赵德丰回去跟李铎又细细的回清楚,李铎听完后方叹息一声对上官默和韩岳说道:“幸好无事,如此就安心的在这里住下来吧,恰逢过年,各地除非六百里加急的折子送过来现办之外,其他事情都可以推倒元宵之后。这段日子大家都累坏了,各自找个地方好生休息吧,身子才是本钱,大家都要养好了身子为国家做事才对。”

众人都躬身称是,又谢过陛下隆恩,方退了出去各自歇下。

当晚是除夕,然热孝之中自然无酒无戏,而且随行的大臣们全都劳累不堪,李铎所幸都放了他们的假,只叫第二日一早卯时来澹宁居见驾。

过了初一之后,除了上官默韩岳秦淮等天子近臣以及六部尚书之外,其余的大臣们都陆续回京,避暑行宫里少了一大半儿人,也安静了不少。

李钰在屋子里一口气儿养了大半个月,直到正月底才出屋‘门’。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起来,梅‘花’渐渐地落了,仅有的一缕芳香已经被徐来的南风吹散。但是还没来得及惋惜,又向阳背风的假山石旁的迎‘春’‘花’却又开了,一串一串的娇‘艳’明媚的黄‘色’让人看了心里边觉得舒畅。

云启看这日天气暖李钰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又睡不好,便让人在院子里摆了榻几,陪着李钰出来晒太阳。

李钰靠在美人榻上,裹着细羊绒毯子抱着圆形团福流苏引枕,眯着眼睛听云启给她读话本儿。

这边云启刚读了个开头李钰便已经昏昏‘欲’睡,忽然间院子外边传来争吵声,声音高昂尖细还是个‘女’的。李钰的困意全消顿时来了‘精’神,因问:“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叫嚷?”

宝凤早就跑出去查看,没多会儿工夫便跑回来,未及开口先忍不住笑了一声:“回王爷,长公主,外边儿竟是那草原上来的葛桑尔郡主正缠着上官大人不依不饶,说上官大人骗她呢。”

李钰闻言也笑了:“我这几日总听你们说起这个郡主,她叫什么来着……”

“卓玛。”云启把手里的话本子收了起来,转手端了茶盏来轻轻地啜了一口茶。

李钰一拍手,笑道:“对!是卓玛。我一直想见她呢,只是又懒得动。今儿既然人都到了‘门’口,赶紧的去给我请进来见见这位让咱们上官大人头疼的主儿。”

宝凤闻言抬头看云启。

李钰笑骂:“你看他干嘛?难道我连见个人都作不得主吗?”

宝凤笑着应了一声,出去请人。

没多会儿的工夫,卓玛跟着宝凤进来,最后面跟着一脸冷酷的上官默。

卓玛之前跟着送葬的队伍去了皇陵,之后便一直跟着上官默,上官默几次要送她回京她都不走,随便说说她不听,朝着她发脾气她就躲了,躲去没一天的工夫又回忽然出现,大周第一能臣上官默如今见了她只有头疼的份儿了。

“见过长公主,驸马爷。”卓玛上前给李钰行礼,又偷偷地瞄了云启一眼。

云启自古品茶,对这位跳脱的草原姑娘视而不见。李钰却难得的笑了:“起来吧,你这汉家礼仪学的不错。”

“我学了好久呢!”卓玛起身后瞄了上官默一眼,不满的说道:“就这样,还有些人整天说我是野蛮人,不懂礼数。哼。”

“坐。”李钰抬手拍了拍身边的矮榻,“最近我身上不舒服,算是慢待了原来的客人。”

“公主真是……太客气了。”卓玛身上的炸起来的刺儿顿时被李钰给顺平了,她还完全不相信的看了一眼上官默得到上官默的眼神许可之后,方上前去坐在李钰的身边。

“来到帝都城,饮食可还习惯?”李钰又温和的问。

“啊?饮食……”卓玛沉默了片刻,似是鼓起了几分勇气之后才笑道:“这里吃的东西都很好看,味道自然也很好,就是……就是不痛快。”

“噗——”旁边的宝凤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钰也笑了:“我明白,你还是喜欢大块儿吃‘肉’,大碗儿喝酒,对吧?”

“对!”卓玛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头叹道:“说实话,我好像已经很久都没吃过饱饭了。”

“……”上官默无奈的瞥了卓玛一眼,他现在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

李钰已经很久没见上官默吃瘪了,一时也玩儿心大起,佯怒道:“怎么会这样。上官大人,你是怎么替陛下招待贵客的?卓玛来自草原,西北的牧民如今可都是咱大周的臣民,卓玛郡主第一次来帝都,你该好好招待,一尽地主之谊才是。”

上官默淡淡的哼了一声,说道:“本官忙的很,招待国宾那是礼部的事情。”

“说的也是。”李钰笑着看了一眼云启,“不过礼部那一套估计郡主更不喜,我记得昨儿谁说皇上昨儿叫人送了鹿‘肉’来?今儿阳光甚好,不如咱们就在这儿支起摊子来烤鹿‘肉’吃如何?”

“鹿‘肉’有羊‘肉’好吗?我还是喜欢羊‘肉’。”卓玛想到家乡的烤羊‘腿’,口水都要流一地了。

李钰笑道:“羊也是现成的,你还想吃什么,今儿一并说出来,我包你吃个痛快。”

“有活羊就足够了,我那里还有从草原上带来的马‘奶’酒!”卓玛高兴地说道。

“国丧期间,怎么能饮酒呢?”上官默立刻给她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卓玛明媚的笑脸立刻垮了:“啊?不能喝酒啊……”

李钰轻笑道:“今日招待贵客,是否可以破一次例呢?我们只是喝酒吃‘肉’,并不喧哗吵闹也就罢了。”

上官默微微蹙眉道:“国孝期间,如必须饮酒,也只能用素酒。”

“这‘肉’都吃了,还说什么素酒?!”卓玛立刻反驳回去,“这么尖酸刻薄有意思嘛?长公主的话你都敢不听,好大的胆子哪!”

上官默看了李钰一眼,终于偃旗息鼓。

“哈!原来你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长公主。”卓玛似是找到了靠山一样,又往李钰身边凑了凑。

李钰笑道:“他不是怕我,是懒得跟我计较。”

“为什么?”卓玛纳闷的问。

“因为我在他眼里就是个无赖,任何道理都讲不通啊。”李钰笑眯眯的看了上官默一眼,眼神中别有深意,所谓无赖,这会儿自然另有所指。

“……”卓玛一时‘迷’‘惑’,长公主看上去温和可亲,又长得比那画里的人还好看,怎了看都不像是无赖啊!

长公主这边要烤全羊,消息自然传得快,这边羊还没宰好,皇上带着韩岳,秦淮等几个近臣便到了。

“听说皇姐这里有‘肉’吃,我们都来凑一份儿。”李铎笑呵呵的上前搀扶住下榻的李钰,“皇姐别嫌咱们闹的慌就成。”

“这烤全羊就是人多了才好。你们都有口服了,可以吃到正宗的西北草原风味的烤全羊——今儿这羊,可是卓玛郡主亲自为我们料理的呢。”

“那可真是太好了。”李铎轻叹道,“朕想吃这个已经想了很久了。”

“说的这么可怜兮兮的。”李钰给了皇上一个白眼。

傍晚时分,卓玛带着两个御厨把烤的半数的全羊抬了进来,李钰闻见香味吸了吸鼻子,叹道:“好像真的很久没吃‘肉’了。”

云启无奈的扶额,刚还说人家,这会儿她也扮可怜呢,每天‘鸡’汤鱼汤的也不知道是进了谁的肚子。

卓玛也是个‘激’灵姑娘,自从见了皇上对长公主的态度她便知道这避暑行宫里谁说话最管用,于是先割了一块烤的外焦里嫩‘肥’瘦适宜的羊‘肉’削成薄片儿送到李钰面前。

李钰拿了小银叉子挑了一片放到嘴里,一边吃一边叹道:“还要再辣一点才好。”

卓玛笑道:“原来长公主喜欢吃辣呢。我们草原上以前有个汉人稳婆,说酸儿辣‘女’,难道您这肚子里是个‘女’孩儿不成?”

“嗯,我正好想要一个‘女’儿。”李钰笑道。

“长公主是大周最有福气的人,一定能……如愿以偿生个美丽的‘女’儿。”卓玛用力的点头。

李铎云启等人闻言都笑了,为由上官默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拍马屁的工夫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御厨听说长公主想要吃辣的,不用吩咐早就有人拿了辣椒碎洒在羊‘肉’上,辣椒乃是西南专‘门’送来的川椒,待在植株上天然红透之后再晒干碾成干辣椒碎,如今洒在羊‘肉’上被火一烤,那辣味儿浸着‘肉’香四散开来,只叫人口水横流。

李铎也喜欢这个味道,因叹道:“这个需有烈酒才好。”

“陛下,我带了马‘奶’酒。”卓玛忙道。

“取来。”李铎一挥手。

“好。”卓玛扭头吩咐自己的随从,又趁便朝着上官默做了个鬼脸。

上官默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割了一块‘肥’羊‘肉’放进嘴巴里,狠狠地嚼了两口。

草原上带来的马‘奶’酒后劲儿不是一般的足,李铎的酒量这两年也算是练出来了,但几杯下肚依然扛不住。没多会儿的工夫说话便有些飘。

李钰是孕‘妇’,自然不能喝,云启自治酒量不佳而且还有孕‘妇’要用心照顾,自然也不跟这些人去比拼。反而是上官默虽然一言不发,杯子里的酒一回也没落下,只要皇上举杯说干,他就跟着一起干了。

卓玛见皇上喝酒甚是痛快,只是却不说话。旁边的长公主跟驸马爷两个人你吃我喂腻歪的要死,再看韩岳正被云熙缠着说西北战场上的故事,大的说的眉飞‘色’舞小的听得津津有味,她凑过去也没人理会,于是便端着酒杯径自奔着上官大人去了。

“嗳,怎么样?好吃不?”卓玛坐在上官默身边,伸手拿起上官默面前盘子里的一块‘肉’仰头丢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叹道:“想不到在中原也能有这么鲜美的羊‘肉’。”

上官默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自古喝了一口酒:“中原地大物博,什么没有?还缺那一两只‘肥’羊?”

“你这人真没劲!”卓玛给了上官默一个白眼,愤愤然质问:“怪不得到现在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像你这样的冰碴脸,一点风趣都不懂的人,人家姑娘跟着你得多受罪啊?”

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卓玛上官大人娶不上媳‘妇’,总之人家草原姑娘就是知道了。

上官默愣了一下,扭头盯着卓玛看了片刻,又无声的转回头去继续喝酒。

“哎哎——”卓玛一腔愤然没得到回应,心有不甘的抬手拉了上官默一把,“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嘛不理我?!”

上官默身子一僵,微微皱眉低头看向卓玛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卓玛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妥,她跟这人已经那么熟了,抓他一下胳膊怎么了?于是不但没放手,还摇了摇,又问:“你说话啊!”

对面的李钰看见这边的一幕顿时愣住,手中串着羊‘肉’的银钎子吧嗒一声落在了桌子上也没觉得。

“干嘛啊?生气了?”卓玛还喋喋不休的追问。

上官默依然蹙着眉尖,依然什么都不说,但却没有甩手把卓玛推开,任凭她的手抓着自己的手臂不停地摇。

李钰低声呢喃:“我不是看错了吧?”

云启抬头看了上官默和卓玛一眼,轻笑道:“没见过啊?当初你不是也这样缠着我吗?”

“你……”李钰猛回头等着云启,挫了挫牙,“哼,我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事儿!”

“那你干嘛盯着人家不错眼珠的看?难道是嫌你夫君我伺候的不够周到?或者,你是想……”云启说着,往前凑近了伸手搂住李钰的腰,“最近调养的还算不错,差不多应该可以……”

“可以个脑袋!把手拿开。”李钰拍了云启一巴掌,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跟你讲,黑狗一直有个怪癖……就是从不许‘女’人近他的身,那个高嘉兰跟他好几年,连边儿都没凑上,你看卓玛……”

“等等。”云启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说他有怪癖,可我怎么记得你以前经常跟他勾肩搭背的?”

“你听话能不能听重点?!”李钰挑眉反问。

“我这就是重点中的重点,走,我们去里面说。”云启说着,二话不说把李钰抱起来就往里走。

“哎哎——你干嘛呀……”李钰觉得自己肚子大了身子重了,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了自己,慌忙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这边李钰一喊,满屋子的人都看过来。

云启朝着皇上以及众人点了点头:“长公主累了,我送她进去休息,诸位请随意。”

李铎淡淡的笑了笑,举了举酒杯表示二位慢走。韩岳秦淮等人都朝着那不知斯文礼仪为何物的夫‘妇’二人拱了拱手,继续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讲故事的讲故事。只有上官默好似没听见一样头也没抬的继续喝他的酒。

“我说,长公主跟西南王感情可真好。”卓玛伸手拿过上官默的酒壶给自己倒酒。

“这是我的酒,要喝自己去拿。”上官默伸手去卓玛手里夺酒壶。

卓玛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小气,一个不防手里的酒壶被拿走,酒杯里却只有半杯酒。于是她一气之下伸手拿过上官默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你……”上官默一口气没喘匀实,被自己的唾沫呛了一口。

坐在上位的皇上看够了笑话终于舍得开口了:“你们两个打什么官司呢?不就是一壶酒嘛,也值得挣得面红耳赤。来人,去搬一坛子御酒来放到那边,让这二人喝个够。”

上官默推开抓着自己衣袖的卓玛,缓缓地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躬身说道:“回陛下,臣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臣请告退。”

“退什么退!不许走。”李铎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这会儿看东西已经有些重影,烛光下上官默修长的身材站在那里,竟被他恍恍惚惚看成了另一个人,自从西北西伯猎边境一别到现在快两个月了吧,这‘混’蛋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些日子他连做梦都没有他的影子——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他就算是站在自己面前也不能够,可是就是想,尤其是喝酒的时候,撕心裂肺的想,想的要死。

“今晚都得陪着朕!朕……朕,呵呵呵……我现在是皇帝了,我的话便是圣旨——朕不许你走,你就不能走。坐下!继续喝!”皇帝陛下手里酒杯一举,下了圣旨。

卓玛起身拉了一把上官默,得意的笑道:“陛下圣旨,让你坐下呢!你给我坐下。”说着,她拿了酒壶把上官默的酒杯斟满,然后又给自己的酒杯也斟满,高举酒杯,朗声道:“来,这杯酒我代表西北草原上的十二位王爷敬陛下。愿陛下江山一统,福寿长‘春’。”

李铎哈哈一笑,举杯道:“不错,卓玛郡主跟着谨言这些日子,着实学了不少知识,这吉祥话说得漂亮。来,我们一起干了。”

皇上说话,自然是一呼百应,上官默皱着眉头端起酒杯,把一杯酒喝进了肚子里才想起来这酒杯刚刚被卓玛用过,一时心里又觉得十分的别扭,待要怎样,又因为当着皇上的面,一时也只好忍了。

李铎心里苦闷难言,便不肯放过每个人,跟这个喝了跟那个喝,一直到自己醉的不省人事了方才罢休。

上官默也醉了,只觉得头晕的厉害,看什么都是晃的,却偏偏吐不出来,又执拗的要命,谁也不许扶他非要自己走,连韩岳上来扶他都被他推开其他人更不可能凑前。

卓玛身为草原‘女’儿,那酒量不是一般的,如今她是这屋子里唯二还没醉的人,另一个人是韩岳。

因见上官默扶着桌子站都站不稳了还要往外走,卓玛气急败坏的上前去拉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硬生生拽着人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骂:“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好歹?!”

“走来!”上官默不让卓玛碰,七手八脚的推她。卓玛是被推开了,他自己也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混’蛋!真是‘混’蛋!”这是卓玛来到帝都城才学会的一句骂人的话,她一边重复的骂着,一边上前去再次把上官默拉起来,又狠狠的踩了他的脚一下,骂道:“你气死我了!”

“嘶——”上官默脚上吃痛,又一个站立不稳直接往卓玛的身上倒过去。

韩岳眼看着那小姑娘要被上官默压倒在地上,本能的想要去扶一把,脑袋里却灵光一现,手伸到一半儿就停下了。然后他就眼看着卓玛被他的好兄弟摁在厚厚的长绒毯上还亲了个结实的。

“熙儿闭眼。”韩岳迅速伸手把云熙拉过来捂住了眼睛。

“唔……”云熙被捂着眼睛,还不忘做勤学好问的好孩子,“师傅,太傅是在干什么吖?他是不是在欺负卓玛姐姐?”

“太傅喝醉了,熙儿乖,师傅送你回房去睡觉了。”韩岳说着把云熙抱起来,也不管旁边醉醺醺的秦淮和皇上,便匆匆出‘门’往厢房去了。

第二日李钰一早起来还没来得及梳妆,外边的丫鬟便进来回道:“韩大人说有要事求见长公主。”

李钰奇怪的看了云启一眼,笑问:“这一大早的能有什么要事,难道是昨晚的酒没喝够?”

“说不定是要回请。”云启笑了笑,给李钰挑了一根白‘玉’长簪别在鬓间,方吩咐‘门’口的丫鬟,“还请请韩大人进来?”

丫鬟出去,没多会儿引着韩岳进‘门’。

韩岳进来后便坐在椅子上,丫鬟奉上早茶便退了下去,李钰对镜晨妆,云启在旁边捣‘乱’两个人忙活了一阵子,没听见韩岳说话,便对视一眼一起转身看过去,却见韩将军正坐在那里发呆,连眼神都直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事儿。

“咳咳……”云启咳嗽了两声。韩岳回神,抬头看见那一对夫‘妇’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便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问:“我脸上有灰?”

“啧!”李钰无奈的摇头,“你若是想回京城了就直接说,身为镇抚司大都督的韩将军想做点什么假公济‘私’的事儿想来皇上也不至于为难,用的着一大早的来我这里扮可怜吗?”

“你说什么呢?”韩岳满头雾水。

“难道你不是想西月姐姐了?看你那呆头鹅的样子,出息!”李钰翻了他一个白眼,继续转身过去照着镜子检查自己眉心画的那小小的一朵白莲。

“嗨!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韩岳用力的摇了摇头,又朝着‘门’口服‘侍’的几个丫鬟摆摆手,“你们都出去,我跟长公主和王爷有要紧的话,不叫你们都别进来。”

‘门’口的丫鬟们都褔身退下,并关上了房‘门’。

李钰看了云启一眼,收敛起玩笑之‘色’,转身面向韩岳:“到底什么要紧的事儿?”

韩岳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问:“你有没有发现,谨言跟那个卓玛之间有点……不寻常?”

李钰‘噗嗤’一声笑了:“我说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就这事儿也值得你一大早的大惊小怪的。”

“哎呀!昨晚……”韩岳拍了拍桌子,把上官默压倒卓玛郡主还亲了人家,最后被人家给拉回去的事情原原本本跟李钰说了一遍。

“亲了?!”李钰惊讶的看着云启。

云启笑道:“不过是个意外而已,也值得你们这样?说不定谨言一觉睡醒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不行啊!人家好好的姑娘,清清白白的,凭什么他压了,亲了,还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咱可不能欺负人家姑娘是外来的。”李钰大义凛然理直气壮的转向韩岳,“你说是吧。”

“这事儿我想了一宿!”韩岳比他自己娶媳‘妇’都兴奋,“我觉得吧,这事儿有‘门’。至少谨言不烦她,这就有‘门’。”

“还有,昨天谨言居然让卓玛用他的酒杯喝酒了!就他那个臭脾气,这若是换了别人还不直接把酒杯扔人家脸上去!”李钰笑道。

“说的是,记得小时候我从他的碗里抢了一块‘肉’吃,这‘混’蛋居然把饭碗一推——不吃了!”韩岳说起往事,又换上了一脸愤慨,“要不是看他病怏怏半死不活的份上,当时我真想揍他一顿!”

“是啊!”李钰拍了拍手边的梳妆台,“可是他就能容许卓玛!”

“嗯,把人家从草原带到京都来,说不定就怀着什么心思呢!看他还装的人模狗样的。”韩岳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越发觉得自己发现了重大真相,“说不定……昨晚他就是故意喝醉的!”

李钰轻轻地敲着梳妆台,想了片刻,方道:“不行,上回高嘉兰的事儿是我没办好,一念之差坑了两个人。这回我的好生给他们俩‘操’持一下。”

“国孝期间,上官默身为朝中文臣之首,这婚嫁之事不太合适吧?”云启淡淡的一句话,给两个脑袋发热的人泼了一瓢凉水。

这个倒是在韩岳的预料之中,他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也不用着急,可以先给他们定下来再说嘛。西北草原离着帝都城两千余里,这三媒六聘的,一连串儿礼节走下来,也的一两年。三年国孝过去再让他们完婚就是了。陛下一直把我们当成自家的孩子,他老人家在天之灵想来也不会怪罪。”

“孝顺本来也不在这上头。父皇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李钰赞同的点头。

“我说,二位!”云启再次‘插’嘴,“这种事情最好是水到渠成。你们两个虽然是谨言的至‘交’好友,但也不好去揠苗助长,明白?”说着,云启又转向李钰:“当初谨言和高嘉兰的婚事若不是你在里面掺和,恐怕谨言也不会坚持。”

“这事儿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李钰立刻不高兴了。

“你自己细想去。”说起这事儿云启心里也不痛快,李钰跟上官默之间的那份感情,跟韩岳她就不一样!之前还只是怀疑,如今是笃定!如今云启就十分的笃定上官默当时坚持要去高嘉兰就是为了断了自己的后路。

“你们两个真是……”韩岳面对瞬间要掐起来的两个人,无奈的提高了声音,“熙儿都那么大了,那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你们两个现在吵这个,有意思吗?”

“哼。”长公主不满的别开脸。

“唉!”西南王悠悠的叹了口气,侧身靠在椅子上,也不说话。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不该一大早起来打扰你们二位的画眉之乐。”韩岳说着,便站起身来告辞,“我回了,这事儿反正也急不得,回头再说吧。”

“一起用早饭呗。”李钰见韩岳要走,便起身相送。

“这都什么时辰了,也就你这位孕‘妇’这时辰了才起。”韩岳摆摆手出‘门’而去。

云启起身扶着李钰出卧房去偏听用早饭,又劝道:“你听我的话,不要去掺和谨言和卓玛的事情,好不好?”

“好!听你的。”李钰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真正的爱情是要以两个人纯粹的感情做基础才会美满。旁人再亲,再近,也只能安静的看着,默默地祝福,尤其是自己跟谨言之间。

“过了正月,皇上也该回京了。”云启又劝道,“你身子重,不方便再去颠簸。而且这院子也住习惯了,又安静,不如一直住着,等孩子生下来过了满月再回去?”

李钰轻笑:“你是怕我回去之后为那些朝中之事‘操’心,才想着法子把我按在这里吧。”

云启只是看着她,无奈的问:“你不为自己想,难道不为我们的孩子想?自从那天办吴崇古到现在,你自己算算有几次惊险了?”

李钰轻叹道:“行吧,这孩子三灾八难的,我也不想她再受委屈了。”

------题外话------

好像五万字写不完,所以只能分上下了。

大结局下在周四早上贴出来,亲爱滴们不要着急,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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