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再见,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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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哈哈哈!

斗斗斗嘴的后果及时,钰姐要对小云云下杀招了!

------题外话------

“……”美味当前,李钰哼了一声专心吃东西,不再跟某人斗嘴。

“承蒙不弃,这都是跟着公主练出来的。”

“唉!我发现几日不见,你这脸皮的厚度真是见长。”

“嗯,窈窕淑女,秀色可餐,看着也挺养眼呢。”云启依然微笑。

“哼!”李钰翻了他一个大白眼,接过汤碗来恨恨的吃了一口,“我吃饱了去运动,我绝不变肥婆!我气死你。”

“养成肥婆也好,蹦不动跳不起,或许还可以安分点。”

“唉!若是在你这里住久了,肯定会变肥婆。”李钰一边叹息一边抓起了筷子。

没多会儿的功夫就有四个丫鬟抬着一张小炕桌进来,炕桌上正是西月亲手做的牛乳豆腐羹和金霜酥饼,另外还有山楂米糕,淮山米糕,以及芥菜丝,醋芹,红油松芽,和盐水花生四个小菜。

云启抬手拉了身后的一根红绳晃了两下。

“也对啊!什么人都比不上我这个公主重要。”李钰赞同的点了点头,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叫她们传饭吧。我饿了。”

云启抬手把茶盏放在小几上,双手交叠眉眼带笑的看着李钰,缓缓说道:“还不是因为有公主殿下在,怕怠慢了公主,回头再被打击报复?”

李钰像是没事人一样去榻上坐下,挑了挑下巴,问:“有客人来不亲自招待,打发个管家去应付就完事儿了?东陵王的待客之道可真是叫人心寒哪。”

“是。”西月忙福身应了一声,又朝着李钰福了一福,才匆匆出去了。

“七爷另有要事,没有回府。我坐了一天的车,身上着实不舒服,你去安排管家陪客。”

“呃……七爷没回来吗?”西月奇怪的问。

“饭菜好了就端上来吧。另外,前面有客人来,招呼厨房送一桌上好的客饭过去,再吩咐管家替我好生招待。”

李钰朝着她磨了磨牙。

“谢王爷。”西月起身,朝着李钰做了个鬼脸。

“请什么罪?”云启茫然抬头,看了一眼李钰,似乎又明白了什么,抬手道:“这不是你的错,起来吧。”

“奴婢向王爷请罪。”西月说着,便徐徐跪了下去。

此时云启也已经收拾了一身的狼狈,恢复了之前的清俊儒雅,正端坐在窗下的矮榻上,低头品着一杯香茶。他似乎在想事情,根本没听见有人进来,只是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青花茶盏。

“王爷回来了,一会儿吃完你们可以去后面园子里散步消食啊!今年我叫人弄了好些菊花,月下赏菊也是很美妙的事儿啊!”西月说着,拉着李钰起身往云启起坐的正屋花厅走去。

“啧,我这刚消了食,你又来诱惑我!”李钰抬手揉了揉肚子,好几天都没有这种腹内空空的感觉了!再吃下去的话,赖以生存的神偷技就丢了啊!

“奴婢做了王爷和公主都喜欢的白玉牛乳羹,还有金霜酥。”

“瞧公主说的,奴婢可是拿出十二分的诚心来服侍您的。”西月给李钰系好衣带,方出去叫了两个婆子进来收拾屋子,又推着李钰去梳妆台前坐下,把她半干的长发梳理顺滑,拿了一条丝带绕了几圈打了个蝴蝶结。

李钰又啐道:“你这死丫头也是坏心眼的!亏了我还真心实意的待你。”

“公主如果这样说,说不定王爷也就骂奴婢几句就算了。”西月另拿了一套衣裳来帮李钰换上,又笑道:“说不定连骂也没有呢,或许还有赏?”

“呸!他刚才还说,既然我在沐浴,怎么没叫人在外边守着!我等会儿就告诉她是你把人都带走了!哼。”李钰坏心眼的说道。

西月笑嘻嘻的去给李钰拿衣裳,一边叹道:“王爷是该惩戒奴婢了,谁叫奴婢撞破了他的好事!”

“笑个屁啊笑?小心你家王爷揍你!”李钰瞪了西月一眼,自己拿了手巾来擦头发。

西月等着云启没了影儿,又转回来把自己的屋子前后左右的检查了一遍,最后走到李钰跟前,扎着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终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先给公主拿身干净的衣裳来。”云启掩饰的咳嗽了一声,转身走了。

“哦!那我叫……”西月说到一半的话因为抬头看见了云启而卡在了嗓子里。

李钰慌忙推开云启,若无其事的笑道:“没事,水桶被窝踢倒了。”

“公主?!好了没?”西月一边喊着一边推开了门,低头看见满地都是水,又惊讶的问:“怎么了这是?”

云启立刻呵呵的笑了,并往前凑了凑,凑到她的嘴边,挑衅的笑道:“来呀,吃吧。今天你若没胆量把我吃了,就换我吃你!”

“我说,我只是被撞了腰,又不是死了也不是半身不遂,你这样子搞……会不会太那什么了?小心我狼性大发——”李钰朝着云启做了个凶狠的表情,嘴巴一张:“啊呜!一口吃了你!”

隔着薄薄的丝绸,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掌心里的温度,而他不轻不重的揉搓又撩拨着她旖旎的情愫,让她不觉间脸上一阵发烫。

“你的机灵劲儿呢?”云启一边把人拉起来,伸手去揉着她的腰,一边轻笑着嘲讽。

云启按着李钰狠狠地亲了一通之后,才发现疯丫头这回怎么没回应呢。于是他站直了身子才发现她的腰卡在浴桶边上,及腰长发落进了水里,而脚下早就是一片汪洋。

李钰一不小心踹翻了浴桶旁边的那半桶热水,又一个趔趄靠在浴桶上,被浴桶的边沿卡着腰,双手不得不死撑着浴桶才不至于被推进桶里或者干脆被他把腰折断,另外还得忍受着唇上被啃噬的痛。

我x你大爷的!

“拨不出来正好!”云启忽然上前去握住她的双肩,一个用力把人推到浴桶上,对着那两片殷红的唇咬了下去。

“看!看什么看?!”李钰被他**辣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却也毫不输气势的瞪回去,“小心看眼里拨不出来!”

云启看着眼前这疯丫头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许是穿衣服的时候没来得及擦身,也或许是不小心弄湿了衣裳,总之茧绸中衣也湿哒哒的贴在肌肤,这副半遮半掩甚至更加撩人的样子,只觉得心头邪火突突的往上窜,

“啊什么啊?你私闯人家的屋子你还有理了?!”李钰躲在帐子里飞快的蹬上裤子,穿上短衫,然后从帐子里钻了出来,看见云启落汤鸡似地站在那里气急败坏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哎呀呀,不好意思哈!泼了你一头水。要不……你趁着这浴桶里的水还不算凉,一并也洗了吧?”

“噗——”云启抹了把脸,呼了口气,扭头看看左右,皱眉问:“你洗澡怎么也不叫人伺候?门口也没人守着?你……你你!你这像个什么样子?啊?!”

热水泼了云启一头一脸,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抬手抹水的同时,李钰扯过衣衫裹着身子从浴桶里跳出来钻进了帐子里。

“哗”的一声。

“嗯?”李钰听见动静不对才猛然转头,一眼看见呆头鹅一样的云启顿时怒了,抬手把玉瓢里的水兜头泼过去。

“呃——!”待看见眼前的景象时,云启顿时愣住,一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迈不动。

云启听见久违的歌声就笑了,一时也没在在意屏风之后氤氲开的层层水汽便转身关上房门,大步的走了进来。

云启匆匆推门而入的时候李钰正泡在水里唱歌儿。门被推开她也没在意,还以为是小丫鬟不放心又进来伺候,所以她头也没回,一边撩水一边唱。

西月原本要在一旁服侍,奈何李钰最不喜欢洗澡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便随便说了两样吃的让她去厨房准备,只叫小丫鬟把半桶热水和换洗的衣服放在一旁,都打发了出去。

李钰直接脱了身上的贴身的衣裤泡进热水里继续闭目养神。

“还有泡澡消食之说?”西月失笑,但还是叫人去抬了热水来。

此时暮色四合,黄昏将至,尚未掌灯。西月听见帐子里的人叹了一句‘天又黑了么?’便忙进来服侍着,又问大公主晚饭想吃什么,李钰靠在被子上懒懒的叹道:“吃不下,刚睡觉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不如先弄些热水来给我泡个澡,顺便消消食再想想晚饭吃什么?”

而她自己则泡在东陵王府足不出户,独享美食。然后一个没小心中午这顿就吃多了。吃饱饭又闲着没事,下午一觉睡到天黑。

李钰这两天把杨时昀和韩胄交给仇老怪,让这位唯利是图的家伙带着两个朝廷命官在东陵城里逛,逛店铺,吃酒喝茶,还去西洋教堂,让韩杨二人全面了解东陵这座中西合璧的繁华都城。

“墨逸轩?”云启的脚步顿了顿,忽而又笑着加快了脚步。这死丫头居然敢住我的院子,就不怕……不怕府里的下人们嚼舌根么?!

“回王爷,公主住在了西月姐姐的屋子里。”

云启一路急匆匆的进了内苑,早有丫鬟迎上来请安。他依然快步往里走着,一边问:“公主安置在何处?”

“秦公子,请。”关山默默一叹,这个秦淮还真是世间罕有的直肠子,一根筋。你跟人家坐车赶了一天的路,居然还没弄明白人家为什么急匆匆的跑回来?没看连七爷都被打发了吗?

只是他这儿满腹疑问还没来得及问,云启修长的玉色身影已经消失在幽静的长廊拐角处。

“哎……这?”秦淮实在不明白云启这是何种待客之道,哪有客人进门就直接打发去安置的?至少也该让进客厅用杯茶客气两句吧?

关山忙答应一声,转身对秦淮拱手道:“秦公子,请随属下来。”

云启进门后,直接吩咐关山:“带秦公子去朗月轩安置。”

旁边的秦淮完全没听懂这兄弟二人打的玄机,只是东陵王府已经到了,他也来不及多说便跟在云启之后下车。

“去!谁稀罕。”云少棠翻了个大白眼,转身跳下了马车。

“七哥。”云启终于睁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在我心里,你就是亲哥。”

“哎呀,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烦死你了!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儿就是给你当哥哥!”云少棠挫败的撑着额头靠在车壁上,临下车前又补了一句:“最可恶的是这哥还不是亲的!”

“我说你至于吗?不愿意就是不愿意!难道牛不喝水强按头?”

云启依然不说话,好像老僧入定。

“这事儿我真的办不了,你还是自己去吧。”云少棠继续解释,“他是你的外祖父,再生气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吧?我就不行了,我……”

云启完全不理会云少棠的反抗,好像根本没他听见他的话。

“这怎么可能!”云少棠立刻笑不出来了,“老侯爷那脾气我可不敢惹。而且……”而且又刚被人捋了老虎须,我这会儿送上门去,不是等着给人填坑么?

云启依然闭着眼睛,只淡淡的笑道:“七哥,我决定了,外祖父那边的事情,你去替我回绝了。你是我的兄长,这事儿也只有你能说的上话了。”

“哟?元敬兄急匆匆的赶回来是因为心上人到了东陵?”秦淮诧异的问。

云少棠看了一眼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云启,低声嘲讽道:“就你现在这副样子,十成十的痴心郎模样,那疯丫头见你这般,怕是心里要乐翻了。”

一行人匆匆忙忙赶路,连中饭也不曾停下,终于在天黑之时进了东陵城。

云启不好多说,只得随他。

“好,走。”秦淮这个人,说好听了是洒脱,其实也就是个二愣子,人来疯,基本不懂看人脸色。

云启闻言愣住,半晌才笑了:“那好,南浔兄,咱们这就走吧。”

其实此时云启的这一句邀请只不过是客气话,就是急着赶路没时间跟你闲聊改日再会的意思。熟料秦淮有心通过云启结识上官默,便拱手应道:“好啊!弟早有去东陵一游的意思,只是被一写俗务纠缠着没脱开身,索性这几日清闲,原本想邀大家在青梅山小聚,既然元敬兄相邀,那就随你走一趟吧。”

“哦,南浔兄,昨晚之事,我也是喝醉了。早就记不清楚了,何谈怪罪之说?”云启说着,又拱手歉然道:“我家中有急事要赶着回去。兄台若是有时间,请到东陵一游?”

敲开门时却见云启和云少棠都换了素锦长袍披了披风,身后的随从护卫也都背着包袱拿着兵器,看样子是要赶路离开。于是忙拱手道:“元敬兄,昨夜是我吃醉了酒,胡说了两句,今日特来给你赔罪。还请元敬兄大人大量,不要怪罪。”

第二日一早,秦淮便登门拜访,想对自己昨夜的酒后之言告罪。

这样两个人的将来,要如何打算?真的要跟苏听泉说的那样——联姻吗?可外祖父那边又如何能答应?云启躺在马车里,一直想到头疼也没有答案。直到后来随着马车的颠簸渐渐睡去。

可是,偏偏她就是公主,他就是前朝皇室后裔,身上背负着的是十来年的精心筹谋以及数万人的生与死。

他们的将来,应该是和风细雨春暖花开的吧?

如果自己不姓云,不是前朝皇室后裔,身上没有背负着那么多仇恨和责任。

如果李钰的父亲没有登基称帝,李钰不是大周的公主。

将来啊!云启想到这两个字,便忍不住叹息。

可是就像是燕北邙说的那句话:喜欢是每天都想她,但爱她,就应该为两个人的将来做打算。

动心么,自然是已经动了。喜欢?也是真心的喜欢。

“你以为你不是?”云启说完,抬手拿了一个靠枕丢到一侧,转身躺下去,闭上眼睛不愿再多说。

“你这话怎么说的?感情我成了捣乱的了?”

“行了吧你,你不掺合还好,越掺合越糟糕。”云启淡淡的哼道。

云少棠看了云启一眼,敲着案几酸溜溜的叹道:“明明对那疯丫头是真的动心了,却死撑着不承认!你这般口是心非的,怎么对得起哥哥我为你筹谋计划啊!”

云启放下帘子,略有些失望的靠在了车壁上。

“还没有。王爷放心,一有消息,他们会立刻飞鸽传书的。”关山低声回道。

云启也不多说,踩着梯凳上了马车,又忽然想起什么来,掀开车帘子问关山:“家里有消息没有?”

云少棠看云启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便招手叫马车上前来,劝道:“行了,上车吧。就你这身子骨儿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如今踏着月色急急地走了这一段山路,出了一身的汗,反而轻松多了。

其实秦淮骂上官默跟他并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一想到上官默是李钰的人,他就没来由的生气,好像那些污秽之言都是朝着自己来的,而他又偏偏不能反驳,不能骂回去,心里憋闷的很。

“也不算置气。”云启接过帕子来擦了擦额上的汗,轻轻地吐了一口浊气。

“累坏了吧?这大半夜的你跟他们置什么气呢?”云少棠递过一方帕子,无奈的叹道。

云启一口气走出一二里路,直到身上出了一身汗才止了脚步。

却说云启听了秦淮的那些愤愤之言后,心中不快,便不欲久留,直接出了婉园沿着幽静的山路往下走。云少棠见他不告而别便放下酒杯匆匆的跟了出来,关山长策等几个护卫更是紧紧相随,并早早的命人去牵了马车来缓缓地跟在后面。

这位书生说完,也不等秦淮等人做何反应,便端着自己的酒樽另寻别人高谈阔论去了。

“千真万确!二位如若不信,他日进京,随便问问六科廊里的言官们,便可知晓。”

“此话当真?”另一个读书人也膛目结舌。

“什么?”秦淮登时愣住。

“那两篇文章,皆出自上官之手。”

“那两篇檄文笔锋犀利老辣,堪称千古绝骂。天下读书人哪个不知,谁人不晓?”秦淮说着,朝着一旁拱了拱手,“在下佩服的很呢!”

“好吧,旧事不可提。咱们不说夕日誉满京都的‘锦绣神童’,单说那两篇讨伐大云皇室的檄文,南浔兄应该晓得吧?”

“此等皆是旧事,难道就因为他是被冤枉的,又进了一个好门第,就可以执掌翰林院?翰林院是什么地方?不是皇上的掖庭宫!”秦淮冷笑道。

另有一人慢悠悠的走过来,拉着秦淮的袖子,叹道:“南浔老弟差矣!夕日上官氏为奸党所害,全族获罪,为由不足十四岁誉满京城的‘锦绣神童’上官瑾幸免一死,却被押送军营为奴,此乃迫不得已。之后不知经过几多波折,竟然进了李氏家门,又机缘巧合做了天子家臣。这一切只能说天不亡他上官氏一族。”

“哼!”秦淮不悦的一甩袖子,“我就是骂他了,又如何?”

旁边一个圆脸书生凑过来,一脸八卦的劝道:“唉!南浔兄有所不知啊!东陵王跟大周公主关系匪浅!你如此诋毁公主身边的人,于大周公主的颜面置于何处?你岂不是连大周公主一起骂了?你骂了人家的心上人,人家自然要不高兴了。”

“怎么回事?”秦淮奇怪的看着左右。

“天色不早了,弟身体不适,恕不奉陪了。”云启说完,长袖一甩,转身走了。

“……元敬?”秦淮正骂到兴头上,冷不防云启变了脸,一时摸不到头脑。

云启的脸色越来越差,等到秦淮怒言‘我等圣人门生居然比不过一个下贱卑微的军怒’时,云启抬手把自己的酒樽‘啪’的一声摔在案几上,冷声道:“南浔兄,你醉了!”

“我听说这事儿是大公主的主意?掌管翰林院的上官大人曾经是名门之后,只不过……一个做过军奴的名门之后,不知道还有多少风骨?说起来也是读书人的耻辱!”秦淮趁着酒气,也不知道究竟是瞧不上什么,总之满腔愤慨终于找到宣泄口,竟一发不可收拾,把上官默的旧事翻出来,骂了个酣畅淋漓。

云启看着秦淮愤愤然的样子,轻笑着问:“南浔兄是对沈著的事情愤懑呢,还是对大周皇帝不满?”

“若非沈家同意调水师北上,他沈著凭什么能入朝为官?哦,我听说,他到了帝都直接去了翰林院?不用做文章也能做翰林!若大周的官都是这样做的,我等宁可游荡山林吟风弄月去罢!”

云启立刻微皱了眉头,反问:“南浔兄此话怎讲?”

秦淮立刻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哼,他这个官儿是拿江南水师六万子弟的命换来的!不提也罢!”

“是的。”云启点了点头。

秦淮一愣,皱眉问道:“元敬兄说的是沈著沈微之?”

“这个么,还真是没听他们提起。”云启微微叹了口气,忽然又笑道:“不过我猜,至少不会抹去功名重新来过。因为……沈著已经入朝为官了。”

秦淮先叹了口气,方郑重问道:“又是一年春去秋来,自从先帝驾崩的缘故,三年一届的科考已经蹉跎至今。国家虽然经历了改朝换代,但庙堂之上除了皇帝换了,大臣们却还都是旧臣。所以咱们很想知道,大周皇帝将如何取舍天下的读书人?是抹去功名从新来过,还是承认前朝的科举成绩,延续科举?”

“兄台请讲。”云启微微颔首。

“听说元敬兄跟大周公主有些交情?弟今日想请教元敬兄一个问题,还望兄台如实相告。”秦淮朝着云启拱了拱手,敛去了笑意。

云启抬手揉了揉眉心,轻笑道:“南浔兄说哪里话,弟不过是不胜酒力,头有些发晕罢了。”

秦淮豪放的把杯中酒喝干,又笑问:“今天元敬兄一直闷闷不乐,是有什么心事么?”

云启收回目光,微微笑道:“南浔兄,请。”

“元敬兄。”秦淮手中亦端着一只象牙樽走了过来,在云启对面坐下来后,举杯道:“来,我敬你一杯。”

园内,香气浓郁的桂子树下,十几个身穿儒生袍服的男子或坐或靠,嬉笑怒骂对诗联句皆带了七八分酒气。唯有云启一人神色清泠的坐在榻几上,手指捏着一只象牙酒樽,微抬着头看着天空中的明月,沉思不语。

青梅山山腰处,一所小小的二进院,黑漆大门,门楣上一道木雕匾额,上书‘婉园’二字。清隽的笔画在月色的暗影里闪着淡淡的金光,妙曼的笔触一勾一画皆显风姿,仿若一位遗世独立的佳人。

这次的青梅山诗会云启本来是不想参加的,李钰离京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府里等她,熟料一等等了将近一个月都没见人影,云少棠寂寞无聊,听说有这么个机会,便死活拽着他来了。

这些人起初并不愿意跟他交往,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姓云。但后来逐渐的被他的冷傲的仪表和满腹才华以及犀利的辩词所折服,再加上他的凄惨遭遇,久而久之反倒成了这些学子们的领袖人物。

而云启在这些学子之中,无疑是最静默的。

至如今大周初建,学子书生们依然保持着对政事的高涨热情,时常聚会辩论,依然愤世嫉俗。

江南素来都是读书人汇聚之地,除了那些来自商族的读书人,更多的是纯正的读书人,这些人不畏权贵,不趋避厉害,以天下兴亡为己任,正如那些朝堂里的言官一样,又臭又硬,逮谁咬谁。

然而有些东西越是打压,便越是反抗的厉害。陈孝耘的打压政策把这些学子们对政事的热忱一度激发到白热化。

至后来,陈孝耘入主内阁之后,为了巩固手里的权柄,减少朝堂上的话语权,不但明着利用科举制度扩展自己的门生党徒,也开始利用锦鳞卫的暗中势力对这种游学辩论进行打压。

大云朝自文德皇帝之后,读书的风气便开放了许多,书生学子们不再拘泥于一家之说,游学辩论逐渐成为一种风气,自富庶的江南开始向南北东西蔓延。

青梅山上的聚会正如李钰料想的那样,是一群书生学子凑在一起抨击时事,议论国策的一次聚会。

西月笑着福了福身,又吩咐旁边的丫鬟小心伺候,方转身出去了。

“去吧去吧!”李钰摆摆手,笑道:“我做梦都是你做的好吃的。”

西月笑着劝道:“这个虽好,也不能当饭吃。公主不要吃太多,奴婢去给公主准备晚饭。”

李钰一口气尝过四种,赞叹道:“唔……我再次向你们王爷表示深深的妒忌!”

李钰扭头看一眼,便觉得口水往外流:紫色的糖渍杨梅,绿色的猕猴桃干,黄色的芭蕉,红色的杏肉。果脯不像是寻常店铺里卖的那般干硬,也没有汁水。捏在手里软软的,吃到嘴里酸甜适中,果香浓郁。

“都这个时候了,公主相想必饿了。王爷没在家,奴婢也没做什么像样的吃食,这些果脯是奴婢特意给公主腌制的,还想着公主再不来东陵,就得叫人给送去京城了。”西月叫人搬了个小几来放到浴桶旁边,把四样果脯放在小高几上。

西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了四个装了红黄绿紫各色果脯的盘子。

李钰舒舒服服的泡进温热的水里,闭上眼睛深呼吸,把玫瑰的幽香吸入肺里再缓缓地吐出来。

“公主真是受苦了!”西月说着,连声吩咐身旁的丫鬟去准备香汤服侍公主沐浴,又亲自去开了衣柜取了一套玉色金线绣桂子图的衣裙来。

李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一身的荆钗布裙,笑道:“本公主想要体察民情嘛,总得穿的接地气一点。”

西月乍然听说大公主来了,还只当是家仆搞错了,当她看见李钰笑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时,又眼泪汪汪的拉着李钰的手,叹道:“公主啊!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这一路赶来可是吃了不少苦啊!”

李钰猜的没错,云启和云少棠两个人去青梅山赴会,果然没带西月。

“……”仇老怪抿了抿嘴角,欠身钻出了马车,吩咐赶车的车夫去东陵王府。

熟料李钰点了点头,依然吩咐:“嗯,还是去东陵王府。”

“公主?”仇老怪心想东陵王不在家,公主该没兴致去了吧?

青梅山在东陵以南百里之外,他们昨天去的,恐怕诗会应在今天晚上。这些人凑到一起斗诗斗酒,谈天论地,抨击时事,忧叹民生,感慨完了再去登高赏风景,没个四五天怕是回不来的。

“居然去了青梅山。”李钰微微蹙起了眉头。

“是嘉兴的秦淮秦先生在青梅山举办的一场什么诗会。邀请的都是那些酸腐文人。东陵王也在被邀请的行列,自然就去了。”

“嗯?去了哪里?”李钰皱眉问。

仇老怪为难的叹道:“可是,东陵王昨天出门去了,据说今天还没回来。”

“怎么会不方便?不方便也得方便。本公主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成,那些不方便的事不方便的人都得给我让路。”

“啊?”仇老怪失望的看着李钰,“可是,会不会不方便啊?”

“你知道什么。”李钰轻声笑了笑,抬手掀开一侧的车帘,看着街上喧喧嚷嚷的行人,吩咐道:“我要去东陵王府,前面拐弯儿。”

“属下早就这么说了。那宁侯打仗缺的是粮草么,咱们又不是弄不来。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也不过是为了让他顶住那些回鹘鞑子嘛。”仇老怪哼道。

“你个老财迷!”李钰忍不住笑骂,“依着你,百草鼎也不用拿出来,直接花钱去买些粮草就把这事儿给办了,是不是?”

“是啊,属下也替公主心疼。有百草鼎就够了嘛,为什么还要搭上四君子方樽呢!”求老怪叹道。

马车里,李钰看完一封来自宁侯卫长卿的亲笔书信后,轻轻地吁了口气,叹道:“我的两件绝世珍宝啊!就这么没了。”

“这么贵!西洋鬼子真他娘的有钱。”韩胄身为圣人门生,终于也爆了一回粗口。

“韩公,走吧。”杨时昀和龙辰等人拎了行礼跟上来,龙辰早就看见了那辆马车,小声笑道:“这样的马车在东陵多得是,您若是觉得稀罕,就去西洋教堂那片儿去转转,一天总能看到个十辆八辆的。”

“什……什么?!”韩胄痛心疾首的想要说什么,却见那辆黑漆大马车已经跑远了。

“一万八千两。”花满楼翻了土鳖一个白眼,疾行两步跳上了马车。

“一千八百两?”韩胄皱眉,“太贵了。”

花满楼笑道:“这是西洋风格的马车,坐上去这车轱辘上的黑色东西是橡胶,有了这个,马车跑起来又快又平稳。就这马车,值这个数儿。”花满楼说着,朝着韩胄比了个手势。

韩胄跟在花满楼之后,看着那辆怪异的马车,皱眉问:“东陵这地方真是邪性,连个马车怎么也这么奇怪?”

“好吧。上车。”李钰看看周围人来人往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便随着求老怪上了一辆大马车。

仇老怪忙躬身道:“回公……啊老大,都办妥了。听说您回东陵的消息,属下把院子都收拾好了,还专门挑了两个伶俐的丫头服侍,老大,车在那边,咱们边走边说?”

“你这老家伙,鼻子倒是灵的很,居然在这里的堵我。”李钰看着眼前一身青衫布袍的仇老怪,笑着抬抬手,“起来吧,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是啊,怎么忘了这茬。花满楼皱了皱眉头,迈开长腿赶紧的跟了上去。只是一行人刚出了码头就有人迎了上来,对着一身兰花布衫的李钰躬身行礼:“老大,属下给您请安了。”

“决不能让安逸侯的计划得逞。”李钰说着,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抬脚往码头外边走去。

“……”花满楼无奈的瞥了她一眼,心想公主殿下身为女孩子你到底懂不懂得含蓄呢?

“我要住东陵王府。”李钰笑道。

“那我们住哪里?客栈也不方便。”花满楼微微皱眉,又问,“不知道之前的李府有没有留人看守打扫?要不我们去那边……”

“住府衙多不方便?”李钰轻笑道。

“公主,我们该不会还住知府府衙吧?”花满楼站在岸边看着繁华的东陵码头。

蔚蓝的天空一尘不染,经营而透明,明媚的阳光照在清江入海口,粼粼的微波,碧绿的江水,增添了阳光赋予的色彩,绚烂迷人。

一行人走走停停,这一路上用去二十多天的时间,进入东陵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了。

花满楼默默地重复这这句话,顿觉胸口充满了豪情壮志,满满的似乎要溢出来。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想过。就算是不能全身而退,身边还有你们这些人陪着。再说,他终归是我的父亲,难道还能把我杀了?”李钰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回头看一眼花满楼,叹道:“就算是把我杀了,我也做了我该做的。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可是,公主有没有想过皇上会怎么想?即便是太子,这样做也会让皇上心理不痛快的。你就没想过……”

“户部是掌控着整个国家银钱米粮的衙门。银钱米粮就是一个国家的命脉,这个命脉必须掌控在一个真正的士大夫手里。他不能有贪婪之心,他必须有一副铮铮铁骨和无私胸怀!韩胄,就是这样的人。”李钰说完,双手掐腰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叹道:“幸好他还不是太笨,又肯用心。相信会不负我所望。”

“公主,你对韩胄寄予厚望,也不知道这书呆子能不能胜任?”花满楼陪着李钰在沂州的大街上晃悠。

李钰等人在沂州何玉简的家里停留了两日,一来是好生休息,二来李钰也有心让了解一下沂州现如今的状况。身为户部的主官,就算不能走遍各州各县了结各地的生产状况经济状况,但也应该尽最大努力知道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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