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得出神,突然听到一阵下楼的脚步声。
他回头,却见来人是老管家。
“少爷,老爷刚刚起来了,正在洗漱呢!吩咐您到楼上书房去等着他。”老管家一如从前的温和,是他进入连家后唯一觉得有温度的人。
“谢谢你。宋伯。”连哲予起身礼貌地点头,举步上楼。
经过连炎青卧室的时候,透过虚掩的门,他听到连炎青剧烈的干咳声。
是那种明明咽喉处堵了痰,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吐出来的干咳。
那是困扰很多老年人的一个症状,旁人光是听听就觉得难受,更别说咳嗽之人了。
连哲予没有停顿,面无表情地举步走到书房前,推门而入。
推开门,一股古朴文雅的书卷之气扑面而来。
黄梨花木精心打造的家俱,虽然已有百年的历史,可是仍然泛着它独特的光芒。
进屋的右侧摆着一个古董柜,琳琅满目,罗列着连炎青数年的珍藏。
四面墙壁上,挂满了名人字画。
显得有些笨重古朴的桌上,摆着文房四宝。
西面靠窗之下,是一张如今只能在电影里或者是历史博物馆才能看到的床榻。
床榻上摆放着一个棋盘,上面还是像多年前一样,是一副永远都解不开的残局。
这样的书房,让人感觉回到了古代。
如此浓厚的书卷气,没有人会想到在佛罗伦萨叱咤风云的第二大黑帮老大连炎青的书房。
一个阴狠手辣,满手鲜血满手罪恶的黑帮老大,竟然也有如此文雅的一面,说出去的话,别人只会当作天方夜谭。
连哲予淡淡地笑了,走到床榻上坐了,拿起一枚围棋淡淡地落定。
门,却在此时此刻被人推开了。
他回头,却看到不知何时,头发已经花白,挺直的背微微有些弯曲的连炎青慢慢地走了进来。
“爷爷!”连哲予急忙站了起来,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连炎青摆了摆手,走到床榻前坐下,淡淡地问:“如今你可真的是贵人事多了!连电话都不接我的了!”
连哲予急忙笑着解释,“爷爷,您误会了!您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办一件要紧的大事呢!手机处于关机状态。等我回去,一接到爸爸的电话,这便立即赶过来了呢!”
“办大事?!我听说你最近倒真的是办了不少大事啊!”连炎青冷哼,“为了收购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公司,你可真的不惜狠下血本啊!可是你知不知道,有些人,不该惹的就不要去惹!难道你不知道,你的一时冲动,会给连家带来多大的灾难?”
连哲予笑道:“您是说泰诺将军吧?您放心吧!行事之前,我已经慎重考虑了各个方面,确定万无一失,这才动手的。如今已经摆平了!泰诺将军有把柄在我手上,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啪!
连炎青一掌重重拍在棋盘上,棋子高高地跳了起来,有不少跌落到床榻之上。
“你以为你办事周到仔细,却想不到你的一时冲动,差点毁掉了我好不容易跟泰诺将军建立起来的友情!你现在,立即将他所要的东西交给他!”连炎青厉声喝道。
连哲予仍然笑嘻嘻的,“原来爷爷与泰诺将军早就是朋友了么?呵呵。他怎么不早说呢?若是早说,我肯定就给他了啊!我回去之后马上就亲自将东西交还给他,并且诚挚地向他道歉认错!”
连炎青见他态度如此之好,脸色这才稍稍地缓和了些,“如此甚好。”
“不过,您将他视为挚友,他又把您放于何种位置呢?他明明知道我是您的孙子,是如今连家实际意义上的决策者,知道我要买他手里的股份,却为什么不肯卖给我呢?他瞧不起我这个毛头小子不要紧,关键是他没给您面子啊!您不觉得如果我这样将东西交给他,很失连家的体面吗?”
“放肆!”连炎青又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桌上,“我和他之间如何相处是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连哲予笑着耸肩,“呵呵。的确是孙儿多事了。爷爷您别动怒,小心您的身体。我听说一个月前,您的心脏才动了大手术,安了心脏启博器,虽说与从前无二,不过到底还是担心些为妙!”
连炎青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沉的,“你竟然监视我!”
他动手术的事,是瞒着所有人的。
除了老管家之外,便只有为他动手术的医生了。
老管家跟了他大半辈子了,绝对不可能出卖他,唯一的可能就是连哲予在这屋子里动过手脚。
“爷爷,那怎么能叫监视呢?那只是晚辈对长辈拳拳关心之心啊!您千万别误会了!”连哲予仍然云淡风轻,笑得一双眼睛弯成了两个弯弯的月亮。
极其妩媚,极其诱惑,也极其可怕。
连炎青气得浑身直哆嗦,腾地站了起来,手指笔直指向房门,“滚出去!”
连哲予抬起手腕看了下腕表,挑眉淡笑,“时间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连炎青突然感觉到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一般难受无比,气喘不过来,胸闷得快要炸开来了,他伸手紧紧抓住连哲予的衬衣领口,颤声叫道:“赶紧替我打电话!”
连哲予则挑着眉梢笑看他,一动不动。
连炎青猛然意识到什么,用力地将他一推,就跌跌撞撞地往书桌扑去。
抓到电话对着里面急叫:“管家……”
听筒无声。
连炎青抬头,却看到连哲予站在不远处,笑着向他举起了电话线。
他竟然将电话线拔掉了!
他要谋杀自己!
这个自己精心培养了十几年的连家接班人,竟然要谋杀自己!
连炎青意识到这可怕的真相时,脸色时青时红,咽喉处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膝盖一软,他跌倒在地,无力地向连哲予伸出手去,挣扎着求救,“救救我……救我……”
连哲予淡笑着将电话线一扔,走几步上前蹲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勾起了连炎青的下巴,嘲讽地说道:“爷爷,您也会有今天!”
“为什么……”连炎青的眼睛头一次流露出了惊恐与绝望之色。
“因为您当初怀疑我母亲与别人有染,怀疑我不是连家的孙子,因为您不肯让我母亲进连家的大门,这么多年,更是不准让我去见她。你以为我不知道,每一次我偷偷地去见她一次,你便令人上门毒打她一顿么?所以,最后,我如你所愿,再也不去了。十几年了,我十几年没有见过我母亲了!可是我不会忘记我给母亲的承诺!我答应过母亲终有一天会让她堂堂正正地进入连家大门,可是现在她患上癌症了,只有两个月的命好活了,你若不死,她怎么进连家大门?你若不死,难道在她临终前我都不能见她一面?你若不死,我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傀儡的身份?所以,您好好去吧!不用再担心连家了!因为连家有我,而我比你更狠!我答应你,终究有一天,我会让连家超越许家,那是你一辈子的心愿,你没实现,我来帮你实现!”连哲予的笑容灿烂无比。
“兔崽子!”连炎青气得青筋直爆,满脸黑红,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举手用力地扼住了连哲予的咽喉。
连哲予一动不动,脸色渐红,笑容却依旧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