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盛装打扮的她时,他微微一愣,眼睛里有疑问有慌张,还有不舍。
聪明如斯,竟然一下子便猜到她将会对他说什么。
她浅笑盈盈地走了过去,伸手帮他脱去羊昵大衣,交给佣人,然后温柔地说:“今天晚上,我们不要喝醉吧!就一瓶红酒好了。喝了好好睡觉,我们实在有太长太长的时间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几乎天天晚上,她都是不堪忍受他的粗鲁而晕厥过去的。
想来当她昏过去的时候,他便会彻夜不眠地守在她身边。
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他越来越憔悴了,越来越消瘦了,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垮掉,以一种可笑又可悲的形式结束他们的爱情。
她不能再听之任之了,今晚她就要结束掉这一切。
既然他如此倔强,认为远离他她就可以得到幸福,那么她将如他所愿,让他看到自己幸福地生活。
“好。一切依你。”他轻轻点头,说得简单而温情,而她却似乎听到了他内心那绝望的叹息声。
苏末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微微用力,将他带至餐桌前坐下,亲手打开餐巾铺在他的膝盖之上。
他有些局促不安,低声说:“我自己来就行了!”
“不。今天晚上就让我来吧!”她坚持,手轻轻地在他双膝上按了按。
一阵久违的酥麻的快感瞬间从膝盖处蔓延至身体各处,让他不敢再随意乱动弹。
身体复苏了?
就在她决定离开的时候?
不过,复不复苏又有什么关系?
在他做尽了这么多丑陋的事情之后,他又哪里还有脸去跟她谈什么情论什么爱?
连哲予心里一阵凄苦,只觉得整个胸腔都被那汹涌而来的泪意灌满了。
他很想很想放声大哭一场,可是他正襟危坐,云淡风轻,冷静而镇定。
苏末离并不知道他身体的细微变化,在她的眼睛里,他始终是那个波澜不惊得有些让她心碎的男子。
她手持已经令佣人开好的红酒给他面前的玻璃杯倒上了,也为自己倒上了,然后举了起来对着他浅笑盈盈,“连哲予,你赢了。我答应你,等我的身体调养好之后,便会主动地离开这里离开你。怎么样?你的目的达到了,你是不是心满意足了?来吧!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有意义的夜晚,让我们干一杯,好好庆祝一番。”
连哲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地举起酒杯与她手中的玻璃杯轻轻地碰了一下,然后仰头一口喝下。
苏末离也一口喝尽了,由着连哲予为她续上,一边拿起筷子挟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笑道:“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得在这里呆上一个月呢!这一个月里,你放心,我不会去骚扰你了,你也没必要勉强自己再跑来我房间进行什么所谓的治疗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只像陌生人一样地各不相干地相处,这样的方式你愿意吗?”
“随便怎么都好。你说什么都是什么。”连哲予又一口酒猛灌进了咽喉里。
“别啊!别弄得好像我很霸道一样。其实,你心里明白,其实我决定权根本就不在我手上呢!”苏末离笑着瞟了他一眼,随后耸了耸肩,“不过事到如今,一切也都无所谓了。我只知道我努力了就行。”
“我们……”连哲予轻轻地放下酒杯,犹豫不决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我们不成恋人,但或许还可以是朋友……你结婚的时候,通知我,我一定给你准备一笔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人,没有敢瞧不上你!”
“朋友?呵呵。那就不必了吧?我才不信什么再见亦是朋友的鬼话!在我的世界里,做不成恋人,那便做陌路人吧!从此以后,再无相干!”苏末离突然一下子就发了狠。
连哲予听了,心里又苦又涩,垂了眼低声叹,“随你吧!”
苏末离扬了扬眉,又笑了,“不过,你若是一定要给我嫁妆,我也不会拒绝。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钱。我也不例外。你应该一直没有忘记,我其实根本不是你心目中深爱的那个蠢女人吧?”
她知道这样说会伤害他,她其实不想伤害他的,可是伤害的话还是就这样冲口而出了。
她,还是忍不住对他有些埋怨的,即便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
“嗯。在你走之前,我便会将丰厚的嫁妆送到你手上。我想,如果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的话,那么自然地,你不会希望在婚礼现场看到我的。”连哲予苦涩地说。
“的确如此。从这里离开之后,我们这辈子便再不相见吧!我会幸福地活着,而你要遵守诺言不要再来惹我!因为再来惹我,我可能会失去理智将你千刀万剐!连哲予,千万不要给我这个机会。我不想伤害你。”苏末离笑着说。
“好。”连哲予沉重地点了点头。
苏末离笑着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既然话说清楚了,那么我们聊些别的吧!”
连哲予却沉默地不说话。
苏末离耸了耸肩,嘲讽地笑着说:“原来我们之间除了谈请,除了彼此折磨之后便几乎无话可说了呢!无话可说也好,分手倒也干脆利落。既然如此,那就喝酒吃饭吧!”
她不再理会连哲予,独自喝酒吃菜,如若无人。
连哲予也默默地喝酒吃菜,期间几度悄悄地偷窥苏末离,只觉得每多看一眼,都是诀别,都是偷来的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便真的如苏末离所说,再没有去烦扰他了。
连哲予倒一改往日早出往归的状态,除了上午去医疗进行治疗之外,其余的时间便完全留在了家里。
屋子再大,也不过几百坪,尽管苏末离刻意回避,楼上楼下的还是狭路相逢,处处相遇。
不过每次遇到,她都淡淡地一笑,从容而友好,真的像在路上遇到陌生人而给予的礼貌。
连哲予每次都回以微笑,也是淡淡的,但苏末离却轻易地就能看到他眼睛里的不舍,听到他内心的呜咽。
每次与他对视,她的心都如同被架在烈火之上被灼灼烘烤一般,痛苦而煎熬。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任何不舍与痛苦,因为舍得舍得才有收获。
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纠缠与折磨之后,她算是彻底懂得了这个道理。
时间飞一般地流逝,转眼就又过去了大半个月。
这一天早上,苏末离刚围绕着庄园跑了一圈,大汗淋漓地往回走时,远远地看到楼宇前停着一辆飞机,心下不由一喜,急忙拔腿就往前奔去。
气喘吁吁地跑到飞机前,果然看到华薄义正抱着肖墨从飞机上下来,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身米色套裙,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羊昵大衣,显得特别风姿绰约的肖小茹。
那样美丽动人的一家人,即便不肩并肩地走在一起,也显得那般和谐那般温馨,让苏末离莫名地嫉妒莫名地伤心,眼眶悄悄湿润,脚步便有了些迟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