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在虞氏的啜泣声中结束,凤盈几乎是逃也似的步出后厅。
她记得虞氏是个爱哭的,却没想到这么能哭,若不是实在太久没尝到那些珍馐,嘴馋得很,她哪能忍上这三刻钟。
揉了揉肿胀的额头,忍不住仰天长叹。这个一生都被困在深宅大院中的女子,战斗力简直比鲜卑的悍将还要强。
“二姐,二姐!”粘人精茜茜的声音传来,凤盈太阳穴跳了几跳,足尖轻踮,纵身跃上屋顶。
方站稳,就看见那抹粉色的身影奔来。
凤茜在原地转了几圈,四下张望,不解地挠着脑袋,喃喃自语道:“应该在这附近啊,怎么就没个人影呢?”
“算了,我到二姐房里守着,就不信她不回房休憩!”打定主意,凤茜乐呵呵地走了。
守株待兔,凤茜这招还真是和前世一模一样。凤盈无奈地摇摇头,以手为枕,静观漫天繁星。
夜风拂过,带来淡淡的泥草香,不知不觉中陷入浅眠。
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触目是一片漆黑。
她不是在屋顶上枕着吗?怎躺到榻上了?
“凤氏凤盈,征战有功,封为贵妃。凤氏凤容,护驾有功,封为皇后。容儿,这召书,朕拟得可好?”声音从屋外传入耳中,躺在榻上的凤盈一愣。
凤氏凤盈,可不就是在说她吗?还有凤容?可不就是大姐吗?那声音好熟悉,却又好陌生。
是了,慕容南朝,这声音是慕容南朝的。
“皇上,盈儿她原先可是皇后啊,如今为您夺回江山,也算立了战功,您怎能将她降为贵妃?”帐外女子声音有些许急切。
这声音,是大姐!
凤盈脑袋越发疼痛,原本清明的双目渐渐变得迷茫。
皇后?夺回江山?降为贵妃?这话明明陌生得很,听起来却有几分耳熟。
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愈发浓烈,直觉告诉她,这或许是她失去的那部分记忆。
起身,屏住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声源。
“朕的皇后,绝不能是不洁之妇!”慕容南朝的声音霎时阴冷。
“皇上!”“扑通!”一声,凤容跪倒在地:“若是如此,容儿不要后位!”
“你是在威胁朕?”用力掐住她的下颚,慕容南朝脸上已有不耐之色:“别忘了,生杀大权在朕手中,朕动动手指,就可倾覆你凤家!”
说罢,用力拂袖而去。
凤容被他一甩,身子不稳,重重摔倒在地。
“大姐!”不知何时,凤盈已来到凤容身后,声音轻轻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真是可笑,她身为两朝皇后,征战有功却被降为贵妃。不洁之妇?原来他是这样看她的,枉她为他守身三年,却落得这般下场。
“盈儿!”凤容一惊,秀丽的脸惨白如纸:“太医说你三日后才醒,怎……”
“大姐,别骗我!”凤盈直勾勾地盯着凤容,澄澈的双目在黑夜中有些微发亮。
“我……我……”凤容低下头颅,紧抿薄唇,却再也挤不出第二个字。
“大姐,别逼我去问他!”只是眨眼间,凤盈便取下了挂在墙上装饰的配剑,半出的剑刃在漆黑的屋子里泛着寒光:“盈儿曾是战场上的修罗,能杀得了一个皇帝,就能杀得了第二个!”
“盈儿,是大姐对不住你!”凤容伏地,声音如水温柔,夹带几缕哀愁、歉意:“三年前,我与陛下两情相悦,并委身于他,不料陛下以此威胁,要我给你……”
屋子忽然剧烈摇晃,地面塌陷,凤盈跌入其中。
“啊……”
惊声尖叫,凤盈猛然坐起,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啪!”砖瓦掉落的声音响起,似乎在告诉她,一切不过是虚幻的梦境。
“梦吗?”凤盈望着漫天繁星,不禁有些失神。
如果不是梦,是前世的记忆,“夺回江山”说的该是她逼死慕容南宇,那么二人的对话应该发生在这之后,又怎么会出现慕容南朝,那时的他已经死了整整三年。如果是梦,那如水温柔,夹带几缕哀愁、歉意的声音又怎会盘旋于脑海,久久不散。
“三年前,我与陛下两情相悦,并委身于他”这句话,自见到大姐凤容后,她听到了两次,一次清醒,一次沉睡,都那么真实。
伸手揉额,这是她烦躁或迷茫时的习惯性动作。就算在战场上也少有如此,今日却在不断重复。
“当!当!当!”二更天的更鼓敲响,凤盈起身,拍拍衣襟上的尘土,缓步朝别院走去。
今日事,明日毕!她现在已经累极,没有力气再去思考方才一切究竟是不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