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顾言君垂着眼眸摇了摇头, 同在一个牢房的人开了口:“你们被带进来的时候,我听那两个狱卒说,你们纵火烧了城外的乱葬岗, 大火差点蔓延到王城里, 救火的人在乱葬岗那里发现了你们, 就把你们交给了官府。”
洛小天闻声看去, 见说话之人是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子, 蓬头垢面的,只一双漆黑的眼睛还能看得清楚,瘦骨嶙峋的样子, 连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乱葬岗着火了?”洛小天一时茫然,转头问顾言君, “乱葬岗怎么着火了?那……那些尸群呢?魔煞呢?都除掉了没有?”
顾言君眼里情绪不明, 只静静地看了洛小天一会儿后, 微微点了点头。
洛小天一时不知道顾言君点头是什么意思,是代表魔煞都除尽了吗?可是乱葬岗怎么着火的他还是没说啊。
这时, 他突然记起红羽要抢郁尘鼎之事,忙问顾言君:“那郁……”他看了眼四周的犯人,压低了声音,“那鼎呢?”
顾言君伸手把他散落在脸上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轻声回了句:“在我这里。”
听到这话, 洛小天才算舒了口气, 嘴里开始絮絮叨叨地说道:“我说红羽那小狐狸靠不住吧, 师尊你就是太心善了, 分不清好人坏人, 等出去以后,逮住那只狐狸, 我非得踹他两脚。”
一说到出去,洛小天忽然眼睛一亮,紧挨在顾言君的身边,小声问道:“师尊,你能用法术把咱俩带出这牢房吗?”
顾言君看了看他,神色有些失落。洛小天还不知道他没了灵力的事,而他也不想让他知道,便只能在他期待的目光里,无奈地摇了摇头,怕他怀疑什么,只好骗他说:“我这次来人间,其实是不能使用法术的,上次在福安村是迫不得已,而现在,只能我们自己想其他办法。”
顾言君以为洛小天听了这些话肯定会生出一脸的闷闷不乐,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说道:“师尊你别担心,有你聪明伶俐的徒儿在,即使不用法术,出个大牢也是易如反掌。”
于是,在顾言君疑惑的目光下,洛小天冲着牢门外肆无忌惮地大喊起来:“谁谁谁!来个人给小爷把门开了!”
一个狱卒不耐烦的走了过来,拿起剑狠狠敲了敲坚硬的牢门,恶狠狠地说道:“吵什么!不想活了!”
洛小天抬着下巴,掐着腰,整个一大爷的模样,向那人不屑一顾道:“你怎么说话呢,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安平王的儿子!”
他把最后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狱卒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你当你是谁?安平王的儿子?那个叫齐麟的?”
洛小天一时间满脸困惑:齐麟这么有名吗?我还以为这小狱卒不会认得他呢。
狱卒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哼一声,说道:“在整个王城,谁不知道安平王的儿子齐麟,一个草包,还妄图与圣上争女人,呸,要不是靠着他爹,他算个屁,早被扔到这里来了。”
洛小天皱了皱眉,想了想说道:“谁告诉你我是齐麟了,我是安平王前不久刚认的干儿子,我叫洛小天,不信你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我这号人。”
狱卒心下一想,认为如今安平王刚得了圣上的嘉奖,惹着谁也不能惹着他呀,便急忙去向牢里的主事禀明此事。主事半信半疑地往洛小天所在的牢房看了一眼后,就安排几个在牢里当差的人出去打听了。
主事大腹便便的来到洛小天面前,瞪着眼睛又瞧了他两眼后,不冷不热的说道:“我可告诉你,如今那安平王就住在王城里,如果前去打听的人没问出有你这号人,我就叫人把你剁碎了喂狗。”
洛小天一点也不惧,笑着回应道:“那如果真有我这号人,我就让人把你剁碎了喂狗。”
主事眼神飘了飘,明显有些害怕了,但是周围有其他狱卒在,他身为主事,气势不能丢:“行,咱们走着瞧。”
洛小天回头冲着顾言君笑了笑,显然势在必得。
一段时间后,出去的几个人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主事着急的上前询问,其中一个人喘了几口粗气,忙回应道:“我们去安平王在京的府邸问过了,确实有一个叫洛小天的,被齐少爷唤作小天兄,还在向阳城的王府住过一段时间。”
“那可是安平王的干儿子?”
“这没问出来,就听说安平王对那个叫洛小天的毕恭毕敬的。”
主事一听“毕恭毕敬”四个字顿时吓得腿都软了。洛小天即使不是安平王的干儿子,那肯定也是个大人物啊。
他赶紧安排人把洛小天从牢里放了出去,搬了一个长凳子用衣袖给他使劲擦干净后,僵着一张笑脸说道:“洛大爷受惊了,快请坐请坐。”
洛小天勾着嘴角,慢悠悠地往长凳上一坐,翘着二郎腿,眼见那主事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便开始吓唬他:“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不应该被剁碎喂狗了吗?”
话一出,主事随即跪了下来,苦着脸哀求道:“洛大爷大人有大量,就当小人刚刚放了个屁,绕我一命吧。”
他一个劲的给洛小天磕头,倒让洛小天有些受不住了,只好说道:“你别磕了,去给我师尊揉揉肩吧。”
“师尊?”主事有些懵。见洛小天伸手指了指牢房里正在打坐的一人后,急忙跪着爬到顾言君的身边,开始献起了殷勤。
除了洛小天,顾言君不喜欢别人这般对他,又是揉肩又是捏腿的,他实在接受不了,便让那主事停手了。
主事一看顾言君不太高兴的样子,觉得洛小天肯定要把他剁碎了喂狗了,就又爬到洛小天的面前磕起了头。
洛小天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随手一指说道:“那边那个趴着的人,我看着瘆得慌,你赶紧找大夫给他把病治好了。”
主事急忙顺着洛小天手指的方向一瞧,他说的,是刚不久前被那个尖嘴猴腮的狱卒打的半死的一个犯人。
主事赶紧照办,一脚踹在那个狱卒的屁股上:“谁让你打人的,都吓着洛爷了,还不快去找大夫!”
狱卒惶惶离去,抓紧时间出去找了大夫。
洛小天又随手一指:“那小子瘦的跟个人干似的,杵在那里吓唬我,赶紧弄点好吃的,给他补补营养,让他吃胖点。”
主事转头一瞧,他说的是那个与他一般年纪的年轻人,再次不出意外的立刻照办。
等把他交代的事都办好了,洛小天喝着一杯茶水,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们说安平王的儿子齐麟与圣上抢女人是什么意思啊?我兄弟能干出这种事?”
主事忙回道:“是这个样子的洛爷,前不久,安平王安排在外戍守边关的精锐之师出了差池,让外敌入了关塞,差点酿成大祸,圣上由此大怒,而这时朝中又有人诬陷安平王通敌叛国,才会让精锐军有意懈怠,圣上本就在气头上,这样一听,直接下了要将安平王极其嫡长子斩立决,王府其他人流放为奴的圣旨。”
洛小天一惊:“安平王不是圣上的亲叔叔吗,怎么能说杀就杀。”
主事低下头,一脸纠结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复他。这时候,犯人里有一位老者开了口:“就因为是亲叔叔,有皇族血脉,又有重兵在手,圣上才会如此忌惮,他其实早就想除掉安平王,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如今借边关一事,又有朝中奸臣推泼助澜,他为何不这样做。”
这老者一口一个“他”,完全没拿北齐国主当回事,而其他人也没有要反驳的,看来这北齐王也不算是明君了。
洛小天继续问主事:“那之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看你对我的态度,安平王应该没有事才对。”
主事嘴角一抽,干笑一声,回应道:“安平王和齐少年确实没有事,这都是因为一个叫钟黎的姑娘。”
“钟黎?!”洛小天有些不可思议,“你说齐麟与圣上抢的女人,不会就是她吧?!”
主事点头:“就是这位姑娘。”
“为……为什么是她?”洛小天更加疑惑,不过也多少知道钟黎长得漂亮,被北齐王看上很正常,可是也不至于仅靠一个女人,就能让一代君王打消对安平王的忌惮。
“因为钟黎是苍离族的圣女。”顾言君突然开口说道,“人间有言,娶得苍离圣女,可保一世安稳。”
其实百姓口口相传的这句话,早已经没有了它原本的意思。在苍离,历代圣女都精通占卜之术,她们奉行天命,此生定会择一人相助,保一人平安。而那个人,必须是她们命中注定的有缘人,并不是任何人只要娶到了苍离族圣女,就可享一世太平。
主事应道:“对对对,国中的大祭司就是这么说的,四日前,安平王亲自护送钟黎姑娘进了王城,去了王宫,好多人可都看见了,当时钟黎姑娘一步一步走进王宫的时候,眼见天边乌云散去,虹光普照,成群的白鸽在天际翱翔,还有……”
“停停停!”洛小天不耐烦地打断他,“说正事。”
主事秒懂,立刻把满嘴的废话咽了下去,继续说道:“钟黎姑娘前脚刚进了王宫,齐少爷后脚就冲了进去,看见的人说他对钟姑娘拉拉扯扯的,很不像话,安平王看不下去了,就挥起马鞭,打得齐少爷当时就爬不起来了,最后安平王向圣上请愿,说自己年事已高,也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了,要让齐少爷去边关当个小卒,代替他为国效力,圣上光看到钟黎姑娘那张脸都高兴的不得了,安平王这样一说,圣上更加高兴了,不仅撤了之前的旨意,让安平王继续享有亲王的尊荣,还封齐少爷为郡王,让其即使远在边关,也不忘君恩。”
“齐麟要去边关了。”洛小天心里闷闷的,他没想到就几日的时间,会发生这么多的事。他看了一眼顾言君,又踢了一脚跟前的主事:“你赶快带路,去安平王在京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