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镣铐。
看着这些她熟得不能再熟的刑具,唐意嘲讽地弯起了唇角,眼里的笑意不自觉地深了。
与罪犯打了十几年的交道,由她亲手抓捕,亲自戴上手铐的犯人不知凡几。
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些玩意会戴在她的身上——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女人的妒忌,实在不得不概叹这样的人生太过讽刺。
张永再次上前,刚要把枷锁往唐意身上戴。
“张大人是吗?”唐意开口。
“下官,张……正。”她的语调并不高,但听在张正的耳里,竟莫名生出一丝怯意。
张永知他甚深,见他声音里居然微微颤抖,竟似是对唐意隐有畏惧之意,不觉惊讶地撩起眼皮望了他一眼。
惩戒院院正官居四品,品秩虽然不高,但因惩戒院掌管皇宫内部事务,所经办的都是皇公亲贵,所涉案子大都涉及皇族丑闻,因此并不吏属任何部门,只需向皇帝负责。
故尔与朝中要员可说没有任何瓜葛,就算是得罪了再高的权贵,只要有皇上护着,谁也参他不倒。
因此上,张正素来是了名的面冷心更恶,行事狠戾,没有任何情面可讲,有个绰号“半条命。”
就是说,犯人只要经他手里一过堂,必然只剩半条命。
“我要见皇上,立刻,马上。”唐意淡淡地道。
两个人正在冷战,她本来不想求助于他,让他的气焰更嚣张。
张永不只是个阴狠小人,因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又在这皇宫里扭曲着人『性』,越发地粗鄙下流。
而她更没有忘记自己上次是如何当众修理的他。
他肯定一直怀恨在心,正愁找不到机会报复,这一下落到他的手里,正是冤家聚头,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大丈夫尚且讲究能屈能伸,她一个小女子低一下头又不会死。
轻重缓急,她分得清。
听到唐意这句话,张正轻轻地笑了起来:“娘娘可能不知,东晋律例,凡是交到惩戒院的事,皆无需上奏皇上,惩戒院有便宜行事的权利。”
“是吗?”唐意缓缓点头:“那么,请张大人代为转奏,就说我要见他。”
“嗯,”张正微微一笑,眼里凝着一抹轻蔑:“下官会酌情代奏,至于皇上要不要来,就不是下官可以决定的事了。”
都说云婕妤恃才傲物,『性』情冷傲,看来也不过如此——事到临头,还不是一样的贪生怕死?
可惜,想她死的人太多。
只短短半个时辰,已有三四拨人或明示或暗示要将她弄死在牢里。
当然,能在惩戒院当上院正,也不是普通人。
他绝不会介入后宫的争斗,枉自送了自己的『性』命——至少,表面上会让自己置身事外。
至于,他们之间要如何斗,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事了。
云清歌若有本事逃过一劫,自然可以熬到皇上回宫。
唐意怎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当下心中微微失望,淡定地将手往前一伸:“锁吧。”
叮当,铁链相撞发出的清脆声起,冰冷的铁器与她雪白的皓腕接触,一股寒意倏地生出,直透心底。
张永狞笑着把木枷拿?都市小说过来,往她头上套去。
唐意蹙眉:“张大人,我不过是名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惩戒院戒备森严,又处在深宫之内,还怕我跑了不成?这枷就不必要了吧?”
“也罢~”张正淡笑着一摆手,令张永撤了木枷。
她说得在理,谅她有通天的本领,凭着一张嘴,怎么也逃不出惩戒院的高墙,就卖个人情给她又如何?
万一她真出了什么事,皇上怪罪下来,他也可有借口推脱。
“走~”张永狠狠地一带铁链,拉着唐意穿过幽深黑暗的甬道,进入了审讯室。
张正在堂上坐下,轻咳一声,开始问案:“云清歌,你可知罪?”
“不知。”
张正喝道:“嘉正七年七月初四,你挟带布偶进入华清宫,借换衣之机潜入淑妃娘娘寝宫,将写有娘娘生辰八字的布偶藏于娘娘枕下,意图以巫蛊之术谋害皇子,可有其事?”
“没有。”
“大胆!”惊堂木一拍,震天的响,张正立起眉『毛』:“当日映红从寝宫中搜出布偶,那布偶形状怪异,只瑶华宫才有,宫中嫔妃尽皆在场,有近百人亲眼目睹,岂容你抵赖?”
“娃娃确是我亲手做的,但上面的布条和生辰八字却不是我钉上去的。”唐意依旧神『色』淡定,从容辩解。
“不是你?”张正冷笑:“那便是娘娘指使身边宫婢所为咯?”
“我并没有指使任何人。”
“那布偶总是你亲手放在娘娘寝宫的吧?”
“张大人,”唐意不答,却忽地抬起眼,望着他微微一笑:“你相信巫蛊之术吗?”
“呃?”张正愣了一下,道:“巫蛊一事,千百年来盛传不衰,自然是有的。”
“那么,张大人对巫蛊又了解多少呢?”
“下官又不欲以邪术害人,怎会懂这歪门邪道之术?”张正厉声喝道。
“张大人既然不懂,又怎么能据此定我的罪呢?”唐意冷笑着反驳。
小小一只布偶,又怎可轻易取人『性』命?
不过是些无知之人利用人们畏惧鬼神的心理,装神弄鬼,欺骗世人罢了!
“大胆刁『妇』!竟敢藐视本官!”张正恼羞成怒,拍桌叱道:“若再不从实招供,一味巧言抵赖,必用重刑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