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起了手。
以乔眼前一黑。
又是那个阴暗的小屋,又是那个淡定的和尚,喷薄而出的血将天地都染成了诡异的红。黑衣的死神降临,扬起了冰冷的剑。
救我!快救我!以乔竭尽全力地喊着。
黑暗里,一个人影慢慢浮现,那是谁?
“许子希?子希救我!”
不不,不是许子希,那一袭古装,长身玉立的,是宁飒扬才对啊!
“哥,宁……宁飒扬救我!”
另一个人影浮现,不,不能向他求救,不能没有丝毫尊严地向他求救。
很奇怪的感觉,以乔觉得此刻自己好像分裂了一样,一半清醒一半昏沉。
昏沉的那一半面对被人刺杀的危险,正在声嘶力竭地求救。清醒地那一半,却明确知道,自己正在做噩梦,黑衣人没有杀她,只是扬起了手将她打晕。她想醒过来,却怎么也无法完全清醒。
蓦地,什么奇怪的感觉袭上她的手,就像无边阴霾里透出的一束阳光,温暖而迷蒙,让她全身一震。
半晌之后,奇怪的感觉消失。
以乔是被浓重的烟味呛醒的,睁开眼睛,骇然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燃烧的屋子里,而自己正靠着墙坐着。下意识地想逃,却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动弹,徒劳试了一会,以乔终于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传说中的点穴。
是想烧死自己么?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灼人的热浪逼来,以乔微微苦笑。
果然是自做孽不可活啊,如果好好呆在皇宫里,一定不会这么惨了吧,至少暂时不会。不知道祈景发现自己偷偷跑出来了会有什么反应?是勃然大怒,还是无所谓地一笑?
算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还管这些干什么?
以乔开始回忆自己的生平,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平静地。
她想起了第一次和许子希的正式见面,那时自己在球场练习三步上篮,他抱着篮球在一边笑声震天,说自己姿势优美得可以和猪媲美。
还有南宫容若说的那句,“我知道,所以那些事就都交给我来做吧”。
许子希,恭喜你,以后不会再有个人一直烦你了。
南宫容若呢,也恭喜你,不会再有个人任性地让你为难了。
只是,可惜呀,还是一场正规的恋爱都没有。
爸妈,女儿不孝,还没有报答你们就要离去。
灰烬在眼前纷飞,火舌翻滚。脑袋开始昏沉,二氧化碳吸多了吧?
如果能够在火上身之前昏死过去,倒也不错。
眼前开始浮现南宫容若的样子,他在火中艰难而坚定地搜寻。
真的是二氧化碳吸多了,没昏过去就开始做梦,思维完全混乱了。这就是临死前的感觉么?
南宫容若发现了自己,刹那间,眼里的惊惶和恐惧变成了狂喜。
真是混乱了,他怎么会有这么外露的情绪,以乔苦笑。
“娘娘!“他焦急地唤。
哦,不,你认错人了,我是苏以乔,苏是苏东坡的苏,以是所以的以,乔是小乔的乔。
“娘娘!”他奔过来,摇着以乔,“不要睡过去。”
肩上传来清晰的感觉,以乔怔怔看着那只手,有些茫然。
“娘娘!”他再唤一声,声音近在耳畔。
以乔的意识稍稍清明,却又不是完全清醒,所以她恍兮惚兮地笑了,语气却很平静,“我被人点穴了。”
看她还能清晰地说话,南宫容若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着了,连忙为她解穴。
以乔身子一震,终于可以动了,可是却提不起丝毫力气。
南宫容若扶着她站起,一手搂着她的腰,“抱紧我。”他低沉道。
以乔迷茫。
南宫容若等了片刻,不见她动作,便要解释,以乔却开了口,“我明白。”她抬手环住他的脖子。
南宫容若按紧她的头,然后提起内力,拔地而起。
靠在南宫容若怀里、闻着那让人安心的微冷的淡香,以乔突然很想哭,于是真的便有眼泪沾湿南宫容若的衣服。
等到感觉坚实的土地,南宫容若松了手,以乔便也松了手。
失去依靠,以乔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新鲜空气涌入胸腔,以乔不住咳嗽。
南宫容若静静站着,幽深而悲伤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做什么。
已经不是五祖寺的后山了,不知名的地方,萧瑟而荒凉。
新鲜空气让以乔清醒,那些无力顾及的情绪此刻全部回来,以乔突然痛哭,眼泪不断地滴进冰冷黝黑的土地,一边哭,她一边低喊,“为什么不让我死在里面?”
没有回答,南宫容若抬起苍茫的眼,看着别处。
一把扯住玉佩的绳子,以乔狠狠丢了出去,“什么因果相生,什么命由天定,我才不信,都见鬼去吧,见鬼去吧!”
本就虚弱,再加上喊得累了,以乔终于不做声,只是一个劲哭着。
一片纯白的花瓣悄无声息地落在以乔手背上,让以乔一震。抬起头看向虚空,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天地苍茫辽阔。
天地辽阔,却没有自己的家。
慧恩一死,线索就断了,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念及此,以乔哭得更痛。
“堂堂一国皇后,哭成这样恐怕不妥吧。”一个调侃的声音响起,以乔抬头看去,便看见一个灰袍人从一旁的香樟树上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