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玄抬起头,看了看他,见他抬头看着门外,便站起身,来到门口。
张重阳年纪虽不大,这几年跟着爷爷和叶清玄读了不少书,也长了很多见识,没有用手指,而是用眼神示意叶清玄往两边街角看。
叶清玄会意,假装出门来活动手脚,还伸个懒腰。眼角一瞥间,就见两边路口有人探出头来,然后又快速地缩了回去,还有一些低低的喝斥声传来。
这条街是仅次于主街的大道,两边望过去都没什么遮挡,只有一些通往别的街的路口处,才有一些转角。那些人就在医馆两边最近处的路口,正好把两头的路都堵上了。
见到这种情形,叶清玄哪会不明白,这是有人不想他的医馆开起来,故意设的局啊。
虽然自己不为了赚钱,但如此行径还是太过下作了一些。嗯,今天天不早了,暂且先不和他们一般见识,等明天再说。
他朝张重阳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就要回去继续看书。
就在这时,一个汉子从主街那边转了过来,径直向医馆走来。有几个人跟在他后面,紧跑了几步,跑到他身前,伸臂拦去。
那汉子一脸络腮胡子,一看就不好惹,双手只轻轻一拨,那几个人便东倒西歪,让开了一条路,再不敢往前上了。
大汉目不斜视,自顾自来到一清堂前。门前一共站着两个人,一大一小,那人自然将目光放在叶清玄身上,向叶清玄一抱拳:“想必这位就是水先生了。在下近几日颇有不适,想请大夫帮着诊治诊治。”
叶清玄抱拳回礼:“这位壮士客气了。里面请坐。”
张重阳赶紧快走几步,将诊治需要的一应事宜都准备好。叶清玄也引着大汉来到诊台前,分前后坐下。
大汉将胳膊伸出来,放在把脉枕上。叶清玄左手三指搭在他的腕脉上,凝神不语。过了半晌,才吐出一口长气:“壮士身体并不大碍,但有几种旧疾,当时并未全痊愈。现下年纪尚轻,诸症不显,若不花些心思调理,将来或成大患。”
“先生真是神医,在下早年曾受过几次伤,都没怎么治过。”那大汉一脸佩服之色,连连称赞:“依先生之见,当如何治疗?”
“听壮士口音并不是本地人,不知壮士在橙坪镇可有落脚之处?”叶清玄略了思索,便拿出方案:“若有,可先去安置,明日开始施治;若没有,也可就住在馆中,也是明日开始医治。”
“在下前来这里办事,此间事已了,刚刚退了客栈。”那大汉沉吟一下,又问道:“未知需要多少时日?”
“至少七日,半月最佳。”叶清玄又切了一次脉,才又说道:“这些乃是沉疾,非一朝一夕之功。当然,也不急在一两日,壮士若有其他事情,也可处理后再来。当然,是越快越好。”
“那就依先生之言,烦劳为在下安排,住在医馆吧。”那汉子想了想,答道。
诊治结束,叶清玄和张重阳带领大汉进入后堂,安排住处。
刚转入后堂,那大汉就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倒在地,向叶清玄拜下:“弟子拜见师尊!”
大汉恢复本人声音,原来是白风。
当日他们从张大爷主持的据点离开后,按叶清玄的要求,兵分三路,一路是叶清玄自己,负责踏查整个柳砀山其他四大势力的总体情况。第二路由毕道权带领,先来到橙谷寨站稳脚跟。
还有一部分兄弟缺乏谋生手段,又忠心耿耿,白风带着他们自行寻找适合隐蔽的地方定居,为第三路。
这一年来,他们就生活在橙谷寨与翠屏寨交界处的一座小山上,边训练边学习边生产,所欠经费则由毕道权他们提供。
艰苦的环境最是锻炼人,短短一年时间内,这些弟子和军士修炼进境也远超在剑峪关的时候。白风本人也已经到了炼气高阶的最巅峰状态,随时可能遇到突破的契机,达到通络。
师徒两人已经一年多没见了,甚至可以说一年多互相都没联系了,白风心里惦记这个师尊加兄弟,见面难免激动。见师尊气息又晦涩了许多,知道修为又有增加,非常高兴。
两人正在这叙说别后情况,外面又传来一阵吵嚷声。叶清玄与白风闻声来到外面,在前面守着的张重阳正在和来人辩解,语气有些激动:“一清堂今日并未诊治病人,怎能说是我师尊治坏的呢?”
在他的对面地上,放着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男人。担架旁边,一共站着五个男人,还有三个女人。一个男人正在大声吵嚷:
“就是今天晌午前在你这诊治的。当时我哥可是走着来的,回去吃了一副药就起不来了,不是你们是谁?你们必须赔钱,关门?”
“赔钱!”
“关门!”
“赔钱!”
“关门!”
几个人挥着拳头,情绪激动地喊着口号,惹得周围店中的人指指点点,却无人围观了。
这时,一个胖胖的,留着鼠须的男人似听到这边的吵闹声,来到近前:“所谓医者父母心。这位小哥,既是你家先生给治出问题,当予重治,再给予赔偿,这样避而不见,却是大违医者本分啊。”
叶清玄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鼠须男,还不知道他就是代江游。
叶清玄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走上前去,拍了拍张重阳的肩膀,示意他没事。
张重阳见师尊来到,尽管愤愤,却也不再说什么,退到叶清玄身后。
“既然说是在本馆诊治,报上名来。”叶清玄淡定地看着面前的这些人,又转头吩咐张重阳:“去把诊疗记录拿来。”
张重阳回进去片刻,即拿回一本记录,递给叶清玄。
“本馆诊治病人,都有信息登记,皆由本人或家属代写,除去前面若干项外,还有本人签字,或者按下的手印。”叶清玄接过记录本,翻到第一而,略低头看了担架上躺着的人一眼:
“请问你们在这上面都登记了哪些情况?”
“我们,我们上次都没来,我哥又不省人事,所以也不知道都写了点啥。”站在中间位置的一个男人见其他人都不说话,站出来喊道。
实际上,叶清玄手中的记录本上只有白风化名的一人,还没签字呢。不过这些人显然也是有备而来,竟推得干净。
“方子呢?”
“忘在家里了。”
“那怎么证明此人就是在我这里诊治的呢?”
“……”
“水先生,你这就不对了。这位病人看情形已经命悬一线了,如果不是在你处诊治,又怎会找上门来呢。”
代江游捋着鼠须,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既是生命垂危,家人为何不急着去救治,却跑来问罪呢?”叶清玄微微一笑,又转向那几个男女:“听说本地代江游代郎中医术高超,你们怎不快去请他看看?”
“原来先生也听过贱名。在下正是代江游。”
“哦,失敬失敬!”叶清玄拱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依代先生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若先生确有难处,不妨说几句软话,赔他们千八百两银子,也缓解一下家属情绪。”代江游略作思考,似是下了大决心一般:“在下也就不避嫌了,替先生治了这个病人,如有差池,与先生共担……”
叶清玄不等他把话说完,脸色突然一变,一把抓住担架上那人的手腕。
“你干什么?”
“你想怎样?”
担架旁的男男女女以为叶清玄要怎么样,齐齐上前一步。张重阳在师尊身后,扬手轻轻一拂,这些人宛如被狂风吹到,纷纷踉跄后退。
这些人都是没有任何修炼基础的普通人,根本没想到这个十多岁的孩子竟然这么厉害,个个变了脸色,眼睛不由自主偷看了代江游几眼,却是再不敢上前了。
这些白风和张重阳都看在了眼里,也都看明白了怎么回事。
叶清玄自顾自的为那人诊了脉,然后站起身来,好整以暇地对着担架前的几人道:“他是中了七虫之毒。这种毒如果解晚了,恐怕以后就做不了男人了啊。”
“你吓唬谁啊!”先前一直说话的男人一撇嘴,根本不相信叶清玄的话,还在狡辩:“而且,中毒也是你的药出了问题,得你给治。”
“刚才代先生了说,医者父母心,我是想给治,可是要解七虫之毒,必须得知道毒中所用七种毒虫都是什么,然后才能配制解药。你这毒在哪里中的,心里应该有数,还是快去找下毒之人要解药吧。”
“你胡说,不过就是怕赔钱罢了。今天你就是说出花来,也必须赔我们一千两银子。”
叶清玄掏出一根银针,在担架上那人一个穴位上一扎,那人“嗷”地一声就坐了起来。
有了张重阳前面的举动,几个男人互相看了看,脚下却都没动。
叶清玄让张重阳拿来医书,翻到七虫之毒那一页,指给担架上那人看了一遍,然后问道:
“这位壮士,你现在深吸一口气,是否觉得后腰两侧、会**分刺痛?”
那人看过医书,症状正如叶清玄所说,立时慌了,连连点头。
叶清玄收了针和书,掏出两个金锭,嘴角露出笑意:“一千两银子我是有,送给你也没问题。但你是不是真的认可以后不做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