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林鄂

一块边有金流苏,材质为上好绸缎的红盖头,一支简单素雅的檀木发簪,一双绣着鸳鸯交颈的红色绣花鞋,一座镶着金粉金片珍珠串的凤冠,几盒看打开着的新式脂粉盒子。

桌上胡乱的摆着这些东西,而他们的主人却径自一人倒在边上的软榻上,脸上没有快要出嫁的欣喜感,不舍感,反而更多的是疲惫。没错,江浸月刚回江府就被江政呵斥了一顿,接着回到屋中又被那些制作嫁衣的裁缝折腾了半天,等到身段量的差不多时,这外面都已经落日黄昏了,她是当真累的半死,待他们一走,自己就倒在软榻上昏昏沉沉的睡了去。

真是想不通自己失忆前竟然这么想成婚,这都想得变疯子了。如今想想,至少现在的自己觉得这成婚简直就是麻烦,倘若口头之言说说,不用弄这么多礼节、事情就好了。

纳言院

红绡立在庭院的石椅上,抬脸伸手拨了拨几数落尽的绿叶和那仅剩的几朵淡红色伞状花,落日余晖散落在她的肩头,笼罩着这棵花叶落尽的合欢树,散发出一股柔软温顺的甘甜香。红绡心中一动,仿佛像想起往事般挂起了浓浓的笑意,“真是开花又卷叶,艳眼又惊心。”

“你什么时候也这般伤春悲秋,心疼起花花草草来了?”身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笑语。红绡手一顿,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去,也不知何时吹起了一阵风,将那最后的几片绿叶也吹落了尽。她从石椅上下来,也不急着回头看看是谁,只是粗粗的用手绢拂去了石桌上的灰尘,自己坐下了来,然后从怀中拿出两个玲珑小巧的琉璃杯,安静的注上了茶水,“你今日怎的来?阿月她回府了。”

身后那人拂了拂两边衣袖,便上前坐了下来,拿起那小巧的琉璃杯抿了一口,半响也没说话。

红绡忍不住投以奇怪的眼神,说是奇怪,其实一半是在打量。没错,他回来之后,虽然之前见

过几次面,却始终没能仔细的观察一下他。这三年来,他,还真是越长越出世了。

那人和喝茶的时候仰着的下巴以下,那分明的轮廓和细致的线条依旧是带着一种令人禁欲的惆怅感。他的确如他自己所言,他没有变。无论是朦胧的五官,修长的身形,还是他周正而淡泊的眼神,明媚却寡欲的笑容。

这样的他,三年前还口口声声说他这辈子就算死都不会娶江浸月为妻,三年后呢,他回来了,竟然告诉她,他回来就是为了娶她。

花瑟啊花瑟,是我们当初都看错了你,错信了你这个好友呢,还是阿月错爱了你这个人,错为了你差点命都不要?

“三年前你们瞒着她的事,总不能再瞒着我了吧。”花瑟握着琉璃杯,眼神幽暗。

红绡手一抖,杯中茶水差点没泼在脸上,面对花瑟一贯如此压迫的气势,她还是选择转移话题,“你知道合欢以前被唤作什么么?”

“什么?”花瑟沉默了片刻,似乎没反应过来这怪女人转移话题这么快。

红绡别有用意的扫了他一眼,古怪一笑:“苦情花。”花瑟被红绡这眼神瞥的背后寒意顿起,刚想开口,这怪女人便又继续说了下去:“朝看无情暮有情,送行不合合留行。长亭诗句河桥酒,一树红绒落马缨。你想不想听听这个苦情花的故事。”

花瑟眯起眼,本有些凉薄的气息不知怎么的就淡了去,目光穿过红绡,落在了那一树空旷之上。曾经有个自幼羸弱的少年,告诉他,合欢树别名苦情树,还念念叨叨的告诉他那个故事,那时候这个少年的身子还没弱下,时常拉着他一起与红绡下棋,阿月总是在一边吵闹个不停。只不过,一晃多年,当年的合欢树还在,这人竟是已去了三年。

他眼底幽然滑过一丝回忆,良久低声吟道:“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其实当年你当真是误会林……”

“事到如今说那么多有何用呢,他都死了那么久了。”红绡不动声色的打断了花瑟的话,她半侧着脸,扯动着悲凉的笑意。

然后,两个人皆是一段沉默。这庭院本是余晖温饶,但当下却莫名的压抑了一股悲怆的气息。

其实纷纷扰扰,合欢落尽,谁都没忘了当年那个立在合欢树下的苍白少年。

七年前

那个时候江浸月虽然仅有十三,但是害人的功夫倒是没让荷阳城内的人省心过。那个时候她身边跟着三个少年,一个姑娘。单逸,柳恒之,花瑟,还有红绡。

与其说是他们跟着江浸月,还不如说,事实上是江浸月拖着红绡天天赖着他们不放。那一日是七色国七大贵族七年一次一同聚集一起的集会。就是那一日,年仅十四的红绡认识了比她大了一岁的林鄂。林鄂是七色国七大贵族橙江林家的六公子,但是身子自小十分羸弱,不怎么出来见人,这一次也是他百般要求家父要带他出来见见市面,不想这一见,就遇见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

林鄂虽然常年处在深院中不怎么出来,却已是饱读圣贤书,甚是懂得人情事故,此般年纪轻轻便甚是懂事,少年老成的家伙放在江浸月眼里是很被看不起的。没错,江浸月看不起比她弱小的人,但前提是,这人不是她兄弟抑或朋友。只不过,这家伙后来不但成为了她的朋友,还成为了花瑟和单逸他们的好兄弟。

江浸月常常百般报怨林鄂的多管闲事和啰嗦。因为他甚是喜欢说教,江浸月又喜欢粘着单逸和花瑟不放,花瑟又老是动不动就避到纳言院去,红绡又老是私底下约了林鄂下棋,这样一来,江浸月一追过去,就总是会与林鄂碰面,他会拉着小板凳叫江浸月坐在庭院那棵合欢树下,然后很有耐心的同她说一些做人处事之理,可是江浸月不识字,也懒得听,显然对她说教就是对牛弹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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