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江浸月疲惫的伸了个懒腰,推开门的一刹,看见花家两兄弟并肩立在初阳下,明艳夺目的光芒差点刺瞎了她的狗眼!
“今儿个起得很早啊。”花瑟别有用意的一笑。
江浸月刚迈出的步子顿了顿,甩了甩毛躁的长发,刚想说什么,目光突然转移到了花朝的身上,然后阴恻恻的询问道:“昨天好像没有见到小舅子啊?”
花瑟继续笑:“我让他去查一些事了。”
“你们私底下活动倒是频繁的紧。”江浸月哼哼一声,话里有话。
于是花瑟非常上道的拉住了她,将事情的过程与她讲了一遍。
“花朝去找那个马车夫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就在半月前突然暴毙了,尸首早已火化了。他自一年前从林府离去职位之后一直都是一个人在乡里生活,所以,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江浸月目不转睛的盯着花瑟,见他停了下来,才插上一句话:“那么也就是说,到底马车夫知道些什么,可能只有江月白知道了?”
花瑟默认了。
“再没有其他人知道有关于林鄂和菲姨的死了?”她又问。
“谁知道,谁的下场就是和车夫一样。”花朝冷不丁从边上冒出这么一句话,江浸月望了他一眼,觉得忽有冷风吹过,林鄂的那一句话又突然出现在她的脑中,寒气重,没错,她现在也终于觉得那个古怪的氛围是什么了,就是林鄂说的寒气重。
“为什么他的尸首是被火化的?被谁火化的?”江浸月又有些许疑问。
花朝答:“乡里人发现他的时候尸首已经腐烂地血水交融了,便一把火连人带屋子一同火化了,算是陪他上这黄泉路。”
“江月白什么时候说他见过车夫?”浸月眉头紧皱,总觉得这事古怪的很。
花瑟抬眼,“他新任侍御史巡查三洲几大县城的时候。大概距今不超过两个月。”
“如果仅仅死了一个多月的话,尸首不可能腐化的那么厉害,如果真如那些村民所言,那这马车夫起码死了半年有余。但是,死了半年的话,又和江月白说的话有了矛盾……”花朝拧着眉一边分析,一边又一遍遍地回忆那些村民的话。
花瑟凝神微点头,声音也难得低沉:“马车夫已死,此事孰说的真孰说的假,就只能看江月白了。”
“如果江月白死了,那么这个案子就是宗无头案,他们应该不会这么肆无忌惮吧,这毕竟还是皇权最大。”浸月捏着自己鼻尖,怪里怪气的叫了一句。
花瑟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突然冒出一句:“如果他死了,你心疼么?”
“啊?”江浸月眉头又皱了一分,“不知道……”,中间停了一瞬,接着又摆出一张没心没肺的脸,漠然道:“你要是想知道的话,让他死一次,就有答案了。”
花朝表情一滞,诧异的看着江浸月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突然觉得一句话闷在口里,说不出来了。
花瑟则是不以为然见怪不怪的一笑而过,江浸月的话若是当真了,那便是真的,若是只当她是玩笑话,那便就是玩笑话。
“以他的脾性,他不会让自己没成功翻案之前就身先死的。”他拍了拍花朝的肩,两人相视一笑,这兄弟关系还真是好得令江浸月眼红。
三个人一前两后走在回廊里,花朝走的快的跟投胎似的,江浸月咧了咧嘴心里翻了个白眼。
“吱呀——”刚走到林鄂的房前,那房门就开了。
花朝脚步一顿,整个人像是僵住了似的,眼里满是浓烈的诧异和错愕。
江浸月探身向前,以为花朝一定是看到什么林鄂不雅的样子,自己也要凑凑热闹,结果头刚伸过去,表情也僵住了,然后眨了眨眼,缩回了脖子,四处环看了一番,诧异的装傻自问道:“这里难道不是死书呆住的院子?”
花瑟漫不经心的扫了眼从屋子里出来的人,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往里面瞥了一眼,还有个人。然后侧过头对江浸月诡异一笑,故意压低声音忽近忽远地说道:“要是我没有看错的话,红绡和林鄂同房而寝一宿?”
“呀哟他妈的!”江浸月瞪着眼睛直接就上了一句粗话,她愤愤地盯着花瑟,就差点没想掐死自己,然后扭头目光直逼顶着两只有些水肿的大眼的红绡,尽量压低声音咆哮道:“怎么回事这!!!说!”
一声余音传十里,震声波荡了清池的湖面,吓跑了躲在青莲荷叶下嬉戏的鱼虾。
林鄂被这声吼也吓得勉强的拖着沉重的脚步,两眼昏暗地迈出了门槛一步。
红绡揉了揉眼皮,打着哈哈,甚是无所谓的抬起眼皮:“大清早的练什么嗓子?一宿未睡,回去补觉了。”
然后慢悠悠的荡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浸月瞪着杏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深吸一口气,半响才吐气道:“没天理了。”
花瑟两眼一眯,笑得那叫个风情万种啊,万古回春了都!江浸月一见就觉得又憋了一肚子气,正巧,林鄂当了那个出头鸟,只见他顶着个熊猫眼,振振有词的说道:“小生昨夜与红绡姑娘促膝长谈了一宿,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为了红绡姑娘的名声,小生一定会负责的。”
江浸月胸腔一股火直直上冒,要不是花瑟无形中拉住了她的双臂,她现在两只手一定是死死的掐这林鄂这个看起来很脆弱又纤细的脖子!现在她双手被箍住了,只能两只脚轮流隔空朝着林鄂又是蹬又是踹的,一边表情还无尽狰狞,嘴里都不知道爆出了多少句半句不离粗口的话了。“你他妈负什么责?她的责你丫的付得起么!你个人面兽心的死呆子!早就知道你奶奶的和花瑟一样不是什么好货!什么促膝长谈!你谈个屁啊你!你————唔呜呜呜!!——”花瑟已经一把捂住了江浸月的贱嘴,将她一路拖回了自己的房中。
“你骂他就算了,怎么还拖我下水了!”花瑟忍不住抱怨了。
林鄂再一次被江浸月的反应震惊了,他咽了口唾沫,看向一脸黑线的林鄂,林鄂默默的看了眼明显脸上睡眠不足的林鄂,不禁有些可怜他,然后浅浅地叹了口气,学着花瑟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留下林鄂一个人似风化般伫立在风中。
一日很快就一晃而过。
这一日显然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因为江浸月一直都处于神游状态,花瑟被她一个时辰连叹了十个气,也弄得耳根难以清净。
刚才得到了从荷阳快马加鞭的书信一封,这是他前几日休书一封于单逸的回信。
信中单逸提到,江月白只是提议重翻旧案的其中一名官员,其余的七八位官员中,贵族身份的平家的占了两位,严家占了一位。唯独没有没有林郎和林邱。恰巧相反的,他们两个人和几位重臣都并不支持翻案。这一点很奇怪,但是最奇怪的是,当今圣上明明知道林邱不子支持翻这案子,最后却还是认命林邱为此案子的主审官。
另外,据说这次随行的人员中,有两位苍崌平家的人,这两个人可能要注意一些。
信的最后,草草几笔向江浸月问个好,便止笔了。
可是这封信看下来,唯有让花瑟觉得最奇怪之处,就是信尾的那草草一声问候。
柳恒之这么鸡婆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不在这信上多啰嗦几句?而且,那个总是跟在江浸月屁股后面的少年,不见得他是一个不会关心江浸月的人。
种种迹象看来,他们不是没有其他的话想和江浸月说,而是早就写了另一封信送到了她本人的手里,或者另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很快就要和她见面了。
若是如此的话,单逸的信却里没有提到这一点。
真是一帮子古怪的人,花瑟淡淡一笑,想到了江浸月的样子。
这会儿日落西山,江浸月又一次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夕阳,再一次浅浅的从喉咙里喘出了一口气,“唉——”。
刚谈完一口气,窗前一个黑影一晃而过,江浸月回神一看,窗口正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金灿灿的辉光,黑色的影子长长地投在了江浸月的身上。
那人炙热与犀冷交织的目光直勾勾的压在了她的脸上,他表情挣扎着复杂的情愫,一种种江浸月全都看得懂,但是不想懂的情愫。
两个人冷眼对视了片刻,依旧是那个人先开的口,他眉目紧锁,垂落眼帘,不再看那个女人眼里的一切事不关己的冷漠。
“我两个月前刚刚见过的马车夫,今日得知他半月前暴毙了。我从他身上得知的事情并不多,所以,有人早就起了杀他之心。还有,路过鱼音城的时候,我去找了曾经伺候过林鄂生母的管家,却发现,所有关于林鄂生母家中的人全部消失灭迹了,就连唯一一个或着的接生婆,也在几天前被人毒哑了。有人已先行一步毁了很多证人和证据,所以你们若是掌握了什么证据,千万不要声张。林家耳目繁多,犯事轻言当心。”
“那要不要告诉你?”江浸月弯起嘴角,淡淡的,什么表情也没有。
江月白冷笑:“既然不信我就不要说这种废话。”
“嗯。”回答他的还是那么淡漠的一个语气词。
“那两个奴仆是花家的?很面生。”他想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这个。
江浸月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静静的望着他,“既然不信我就不要问这种蠢话。”
他愕然,愣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