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桑和倪小姐共同在蓝调为王鹰、阿哈张罗了一个热闹的Party,倪小姐还请来她的一帮朋友,他们全是本市最著名的音乐人,也有最著名的经纪人,比如说艺星演艺公司的艺术总监马军。而柔桑把远在澳门的黑雪和完成了任务正准备去欧洲度假的Jam约来了。生啤洁白诱人的泡沫和玫瑰的芳香,在夜晚的音乐里流淌。
表现欲强烈的倪小姐自然是Party的主持人。
王鹰象换了个人,格外有光芒,有活力,一支接一支地演奏他最喜欢的曲子。
黑雪微眯着她单眼皮、眼角发黑的细长眼睛,注视王鹰许久,凑到柔桑的耳边无限感慨地说:“他活过来了。”
柔桑微笑着点点头。
黑雪说:“不瞒你说,我知道你一直喜欢他。可他也一直是我心里的忧郁王子。”
“我的天!”柔桑吐吐舌头,“他已经不是忧郁王子了,正如你说的,他总算活过来了。过去我一直觉得他很压抑,压抑越久,他的激情越强烈——为他的布依姑娘。”
“装什么装!”黑雪扯了柔桑一把,“我可留意过你看他时的眼神。”
柔桑只笑笑,并不辩解。她突然想起来一直没见到阿哈,是不是阿哈不习惯这样的聚会、这么多的陌生人,逃走了?自从几个月前在天河雅筑阿哈闪电般从她的视线里逃走,她就一直觉得阿哈象一只山里的鹿,美丽纯真,敏感,容易受伤,随时会逃避。
她将黑雪带到小许和Jam的身边,在黑雪和他们嘻嘻哈哈的时候,她找阿哈去了。
阿哈抱着孩子一直安安静静待在舞台右边的角落里。因为光线很暗,柔桑找了很久,才看见了她。
“阿哈,怎么躲在这里?”
阿哈抬起头来,眼里泪光盈盈。
“我,”她有些哽咽,“我太高兴了,因为高兴,又觉得忧伤。”
柔桑轻轻抱住她的头:“亲爱的,不要忧伤。你看他,”柔桑指舞台上,“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从来没有这么年青过,他已经从忧伤里走出来了,因为他找到了你,他脱胎换骨了。所以,你不能忧伤,城里姑娘在你的年纪,正是花季阳光呢。”
阿哈拿住柔桑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谢谢,柔桑姐,我心里很温暖,很幸福,很高兴,真的,很感激。经历了这么多,我觉得我已经老了,比你还老,和他一样老。”
“胡说,你才十九岁,他也一点不老。现在的女人,四十九都不会说自己老,你倒说自己老。”
“是我的心老了。”
“阿哈妹妹,我明白,一下子由黑暗回到光明,你有些难以承受,有些脆弱。亲爱的,你是累了,真的累了,身体弱了,脸色不好,瘦的不成样。你需要好好和孩子呆一阵,好好和王鹰呆在一起。”
柔桑说到王鹰,阿哈有些羞涩:“是啊,我此时最想要的,是回到乡下去,回到金竹大寨,在阿妈的怀里躺一躺,哭一回。”
柔桑心疼的抱住她:“亲爱的阿哈,我们都很爱你,你把柔桑姐姐当你的亲姐姐吧!我的广东同事教会我煲汤,回头我煲给你喝,很养人的,补充一点营养,你的身体很快就可以恢复健康。”
“姐姐,我真的很幸福,很感激你们所有的人。我知道,这么长时间,你们都在为我忙。你把可儿照顾得那么好,我恐怕都做不了这么好,你瞧,他多漂亮啊!”
“那是因为你漂亮啊。”
阿哈羞涩的笑笑:“王鹰漂亮。”
“那当然,他母亲可是俄罗斯美女呢。”
“柔桑姐姐,许姐姐呢?”
“哈,说到许姐姐,她倒可以充当一个临时保姆的角色,牺牲一下她的娱乐时间。来,让我把孩子给她送去,你轻松轻松!”
阿哈本能地挡柔桑的手以护住自己的孩子,又即刻松弛,笑了:“瞧我!我真怕失去他啊。”
“亲爱的,他绝对安全。”柔桑从阿哈怀里抱走可儿,去找小许。
不远处,身着便装的小许在餐位上吃点心,Jam在她的对面,默默注视着她。
黑雪一到小许和Jam之间,就拼命向Jam送电,Jam好象很有经验,很快把她送到另外一位陌生的海龟男士面前,此刻,他们正在吧台前鸡尾酒的格调和由它们产生的情感,显然已经趣味相投,就待渐入佳境。
小许没心没肺的样子,只顾埋头吃东西。
“许,”Jam犹豫地说,“你有假期吗?”
小许抬起头来,微笑看着Jam:“有啊。”
“那么,你想怎么用你的假期?”
“不知道啊。如果能够出去走走就好了。”
“想去哪里?”
“不知道。所有没去过的地方,欧洲,巴黎……我都想去。不过也是想想而已。”
“我,”一向十分爽快的Jam突然有些胆怯,“如果有人送你一张去巴黎的机票,你会收下吗?”
“Jam,你逗我!你们美国人就知道讲猫猫钻出口袋的故事,露馅的可常常是自己。”
“真的,不逗你,猫猫确实钻出口袋了。”Jam把一个装有广州到巴黎国际航班机票的信封递给小许。
小许张大了嘴:“啊!”她吸口气,把嘴嘟上,“如果是一张,我就去玩玩,如果是两张,我就不去了。”
Jam不说话,抽出信封里的两张机票,一张给小许,抓起另一张就准备撕,恰好柔桑抱着孩子过来,一把抢过去:“你真撕掉,她就不会去了。”
小许红着脸,把两张机票一起塞进了自己的手袋里。
柔桑把可儿放在他们之间的餐桌上,说:“实习一下吧,二位!”她一松收,吓得小许和Jam四只手一齐涌上将可儿扶住,她大笑着走了。
柔桑回过头来拉起阿哈:“来啊,这个夜晚是属于你的,你一定要唱歌跳舞,要开怀大笑。”
她拉着阿哈在小舞池里旋转起来。这样的旋转,带给她俩一阵阵眩晕。舞台上正在伴奏的沃森看见柔桑,急忙给她做手势打招呼,柔桑笑笑,没有回应。
王鹰也在睁眼(他通常是闭着眼睛吹奏)的瞬间看见柔桑和阿哈。一曲歇罢,他对着麦克风说:“谢谢www。qb5200。Com今晚的所有朋友。接下来的这只曲子,曾经被很多人唱过,也被很多乐手吹奏过,但今晚这只曲子将与众不同,因为,我要把它献给我心中的仙女。《WHENINEEDYOU》,《当我需要你》!”
掌声之后,深情的萨克斯风在人们的头上,在旋转射灯的光芒里,在心灵无垠的空间里流动。随着萨克斯风的旋律,操作键盘的沃森情不自禁抓过一个麦克风,深情唱起来,柔桑第一次听到他的歌声,他的声音如同透明的水珠激荡——“WhenIneedyouIjustclosemyeyesandI’mwithyouAndallthatIsowanttogiveyouIsoniyaheartbestawayWhenIneedloveIholdoutmyhandsandItouchloveKeepingmewarmnightanddayMilesandmilesofemptyspaceinbetweenusThetelephonecan’ttaketheplaceofyour**ileButyouknowIwon’tbetravelingforeverIt’scoldoutsoholdoutAnddolikeIdoIt’snoteasywhentheroadisyourdriverHoneythat’saheavyloadthatwebearButyouknowIwon’tbetravelingalifetimeIt’scoldoutsoholdoutAnddolikeIdowhenIneedyou……”
又一阵掌声之后,倪小姐走上小舞台说:“王老师和沃森共同演绎了《当我需要你》,启发了我。今晚咱们这里有音乐家、画家、还有诗人,所以我建议,就以“今晚的你”为主题,歌唱家就唱歌,诗人就朗诵诗,怎么样?”
众人叫好,但要求倪小姐带头表演。倪小姐爽朗大方答应了,唱了一支《乡恋》,原来她的声线保持得那么好,和李谷一的声音差不多,那是一种水盈盈亮晶晶的嗓音。
接下来是柔桑的朗诵:
“……分离太久憔悴已留给季节爱到深处便失却了语言我要怎样才能给你安慰?
给你,柔情的寻回?
谁的手能将这不属于我们的时光抹去就让我以我的所有相抵噢,请父亲和母亲在每一道街口燃上篝火温暖你我的分离……”
柔桑在朗诵中流下眼泪。
阿哈被王鹰紧紧搂在怀里。
倪小姐还要柔桑唱歌,柔桑接过她手里的麦克风说:“可不要忘记了今晚的主角,我们的阿哈小姐,该她作最精彩的演出,为我们展示她天籁一般的歌声!”
阿哈被推到了台上。
王鹰把手里的萨克斯换成了电贝司,轻声对她说:“来吧,亲爱的,是我跟你,还是和从前那样我先给你几个音?”
阿哈有些犹豫:“我已经很久没唱了。你还记得以前我唱的那首柔桑写词你谱曲的《午时花》吧?
“当然,”王鹰随口哼:
“午时的花儿啊,橙红橙红的花啊,在我睡眠时悄悄绽放。
一片两片花瓣,象小小的脸孔啊,在梦中默默将我看望……”
她说:“那是我过去最爱唱的一首歌。可有一首歌我还没唱过,我想唱一首地道的布依人的歌,我妈妈教给我的,《月亮花》。”
“我听过吗?”
“没有。”
“什么调?”
阿哈想了想:“真的很多年没唱了。我轻唱一句你听听吧,其实你给几组伴音就可以了。”
阿哈哼了《月亮花》的第一句,王鹰说:“明白了,我们跟你吧。”他对沃森点点头,沃森手下的合成器立刻发出草原长调一般的鸣弦。在它低歇的地方,阿哈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堂——“月亮花,蓝色的月亮花,慢慢爬到岩上,春天,春天也没有它快啊!
月亮花,紫色的月亮花,慢慢爬到树上,蓝色的可娃发出了光芒。
总有人来探望寨子里未嫁的姑娘,姑娘说要等她,把月亮花一朵一朵绣在衣裙上。
月亮花,蓝色的月亮花,开满姑娘的嫁妆,月亮花,蓝色的月亮花,开在月光光的山崖,姑娘啊,她的佳期一天天近了啊……”
她唱完了,人们还在听,仿佛他们去了月亮花盛开的地方,去了月光光的山崖。他们还在听她的声音。在她的声音里,月亮花正慢慢从春天伸出触须,伸展一瓣两瓣花瓣,举出它粉蓝修长的茎……
酒吧里异常寂静,阿哈的声音仿佛夜空里的闪电固定并弥漫开来,无数金线以超自然的力量轻盈上升,游走在人们的呼吸合成的气流之上,依依不舍,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