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治疗
冬日的京城,空气质量一向不太好。离开董燕家后,朗天涯在能见度很低的夜空中辩认了一会儿,才找到东南西北,然后他又谨慎地提高了点飞行高度,省的因为看不清而撞到高楼上。
他直接把俞钱花带回了防空洞。只见在大厅中,被用过但还未经清洗的锅碗瓢盆筷勺等等吃饭的家什摆了一石桌,那五个家伙仍然躺尸一样在玩游戏。现在应该是早过了睡觉时间了,但朗天涯这时候可没工夫修理他们。他把俞钱花带到自己的练功室后,就在门外挂上一块写有“练功中”的牌子,这样外面的家伙们就不会在退出游戏后,不小心打扰到他了。
朗天涯一直保持着对俞钱花施加着过量的禁梏符力。此时他坐在地上的毛毯上,一面思考对策,一面静待她自行好转。但半小时之后,新情况的出现却不容朗天涯再这么无休止地施放符力和她紊乱的暗域进行僵持了。
他发现俞钱花的暗域渐渐出现了向深层固化方向发展的征兆。朗天涯在制符时曾驱使内力深入固化的符骨内部,对卡位的固化和软化过程都有着亲身体会。有一次他出于疏忽忘记及时把符骨从固化剂中拿出,导致一枚已完成编程的操作符固化过度,进入深层固化,最后致使卡位失去了活性,灵气和内力在里面运行再也无法形成符力,最后导致整个术符作废了。所以,当俞钱花的暗域一出现这种向深层固化的迹象,他就敏锐地发觉了。而且他立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正常人在受到禁梏符力约束时,因为有自主意识控制,虽然暗域被锁,但他的暗域仍能保持内力有规律的缓慢地流动,以维持卡位的活性。但俞钱花现在不但意识陷入昏迷,而且暗域也早已失控。这时再加上他施加的超量的禁梏符力的作用,强行去抑制她的内力在暗域内的无序活动,时间一长,她的暗域如同在固化剂中浸泡过久的符骨,产生了向深层固化的倾向。
她的这种情况让朗天涯处于两难境地。不施加或减少施加禁梏符力,她会暗域崩塌,成为废人。施加禁梏符力,她会暗域深层固化,还是成为废人。
他也明白,导致这种状况的原因,其实是禁梏符力并不是治疗这种暗域伤势的正常手段。这就如同是用刑具给骨折病人正骨,这种方法可能会解决一时之需,但长时间使用只能对身体造成新的伤害。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朗天涯一边继续用右手施加着禁梏符力,一边在左手掌心运起螺旋劲内力,然后把手掌贴在了俞钱花的头顶。事实证明,入微级暗域的天然屏障比一般符器的保护程序要脆弱的多。他轻易地找到了她头部暗域中最近的一个卡位,这个卡位里的内力受高速螺旋内力的吸引,不断的向他的掌心靠拢,最终它隔着两人的暗域,贴在了螺旋内力的中心。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了。朗天涯平心静气,小心地找到了这个卡位的起始点,接着驱使自己的暗域侵入了俞钱花的这个卡位,当这个卡位正要被他的暗域“吃”掉的时候,朗天涯却以极大的毅力停了下来,努力保持住这种将吃未吃的状态,然后把自己的内力通过这个卡位延伸进了俞钱花的暗域。
此时这个卡位处于一种模糊状态,如同水即将结成冰之前的那种非冰非水的稠糊状态。这个卡位现在可以说即在俞钱花暗域中,也在朗天涯的暗域中。也只有朗天涯有这个能力构建出这种状态,把自己的内力延伸进入他人的暗域。
保持这种状态本身就已经非常耗费精力了,他还要在这个基础上去梳理俞钱花暗域内那些紊乱的内力,平复那些松动的卡位。其难度就如同把一个鸡蛋壳轻轻地竖在一个针尖上,然后在保持平衡的基础上,再通过蛋壳上的一个小孔,在鸡蛋壳内部雕出一幅清明上河图来。
朗天涯小心的分析着俞钱花暗域内卡位的分布,探寻着正确的内力运行线路。每个人的暗域都有其自身的运行规律,幸亏朗天涯对程序的研究使他对暗域中的一般运行规律十分熟悉,他先找到她暗域内那部分涉及碰撞术功能的卡位,并顺利的驱使自己的内力在里面缓慢运行,以带动她暗域内这部分卡位中自身的内力跟着一起慢慢行动了起来。
当他的内力完成这部分梳理,进入下一个小程序时,这个小程序产生一片极弱的符力,俞钱花的暗域突然打开了,变的透明了起来。朗天涯大喜。这个小程序看来是开关暗域的,这时他也想明白了俞钱花的暗域碰撞术是如何施展的了。
她是在打开暗域之后,瞬间禁梏住自己的暗域,然后撞向其他人的暗域。不得不说,这个办法相当野蛮,但确实有效。这下好了,既然她暗域已开,他就不用再像个瞎子一样在她的暗域慢慢摸索了,可以放手施为了。
他驱动内力在俞钱花的暗域内运行了不到一分钟,就发现她似乎有苏醒的迹象。于是他再接再厉,继续拓展内力梳理的领地,把内力延伸到她暗域内的各个角落。这时她自己的内力也更多的被他带动起来,也跟着慢慢自行有序运动。
此时对于俞钱花暗域内的卡位,朗天涯外有禁梏符力相加,内有内力运行,两种力量相辅相成,又都尽在掌握。卡位中就算有值得细微雕琢之处,他也尽可放手施为,既不怕符力过量导致卡位固化,也不怕内力速度过快冲垮了卡位。他的修复工作慢慢进入了良性循环。
俞钱花的意识是被头部暗域内传来的一丝尖锐痛感惊醒的。她感觉似乎有一根极细极细的针,扎入了她的头部,然后延伸进入到了一个模糊的领域。她慢慢苏醒了过来,但她还不是太清醒,只知道自己正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之中,似乎是自己做了一个十分痛苦的梦,让她悲痛欲绝。但她为什么会这么悲伤,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她感觉出自己这时正半躺着,头部枕在一个热乎乎东西上,似乎是人的腿部。一支大手正盖在自己的头上,将她的头部牢牢地按住,令她丝毫动弹不得。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半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那人的另一支手正悬在她的胸前,她本能的想要挣扎起身躲开那只手,但她突然看到那个人的下巴,她一下停止了挣扎。
她很熟悉那个下巴,似乎她小时候曾多次从这个角度看到过这个下巴。这个下巴带给她的是一种安全、舒适、温暖的感觉,这感觉可以让她放心入睡。于是她慢慢地又进入了梦乡。
就像是建屋要先搭架,朗天涯也是首先把俞钱花暗域内的框架大体梳理了一遍,稳住了架子之后,他才把工作的重心又转回到了她的脑部暗域,想先帮她解决脑部卡位的固化倾向。但在这个过程中,他突然在她脑部的暗域中遇到了一个内力粒子团,给他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这个内力粒子团占据着脑部暗域中上百个卡位,但勾连的范围又不限于这些卡位,有其他十几个卡位在它的四周,似乎同它有关,但并不同它相联。它自成体系地稳定运转着,既没有固化的迹象,也没有受到其它混乱内力粒子的冲击而产生任何松动。更怪的是,它甚至不受禁梏符力的限制。他不知这个东西是不是她的病灶,于是驱使自己的内力上前,将它整个包围了起来。
朗天涯没有在粒子团外找到输入内力的入口,因为它表层的粒子以一种复杂特殊的运动方式编织出了一层保护层,将内外隔绝开来。
他猜想它们应该是一个灵气团而不是内力团,因为它们似乎并不受俞钱花控制,所以不能称它们是她的内力粒子。它们自成体系,自行运转,结构精妙无比,甚至抵受住了他的禁梏符力的侵袭。
面对这个局面,他一时也无计可施。突然,他想起了暗域沟通术,觉的不妨一试。
对于暗域沟通术的原理,他基于自己对灵气种类的认识,有过一个初步的猜想。他异于其他武人之处,在于他的意识能够深入暗域之内,对暗域的卡位和内力粒子和灵气粒子的运作体会更深。
他发现内力粒子中有一种粒子是可以存储信息和情感的。这种粒子在武人暗域中,负责明体主意识和暗域内程序的信息交流。而入微以上境界的武人通过学习,可以通过这些粒子达到两个武人暗域层面的交流,即使语言不通也不会产生障碍。
这就是暗域沟通术。武人只要学会了如何驱使这种信息粒子同其他武人体内的粒子产生波动上的共鸣,就能实现直接思维上的沟通。
但因为他现在身在地球,没有机会同小布交流,无法证实他的这一猜想是否正确。他最近一直采用这种理论试着同孤宝和**进行了多次沟通术的练习,效果不错,进展也颇为可喜。
他只是苦于这两个家伙一个是年幼的怪物,体内暗域同人类也有根本性区别,另一个境界太低,虽然有这方面的天赋,但他连暗域都感觉不到,又如何印证他关于沟通术的设想?
现在,他决定用沟通术试着同粒子团内的粒子进行沟通,看看能否有什么发现。于是他驱使着他的信息内力粒子上前包围了这个粒子团。
他从自己的信息粒子上立即感觉到,这个粒子团里的粒子几乎全是那种存储式粒子,里面装满了信息。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人的暗域中怎么会有另一个独立王国?如同是一件位于暗域内独自运行的符器,它是自然产生的,还是被人植入的?这些疑问立即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一个是它里面存储了些什么?一个是它如何做得到不受禁梏符力限制的?
于是他驱动自己的信息粒子试着改变运行方式,寻找同这个灵气团内的粒子契合的波动,看能不能进行沟通。突然,他的内力粒子的某种波动方式同灵气团内的少量粒子产生了某种共鸣,“嗡”的一下,成千上万条信息如潮水般从他的内力粒子上传了过来,一下涌入了他的脑海,数量之大,让他应接不暇。
这个粒子团的信息量太大了!他现在正在努力维持着他同俞钱花共有的那个桥梁卡位的平衡,还要兼顾俞钱花暗域的整体状况,哪有精力处理这些信息,他急忙用其他种类的内力粒子把沟通阻断了,才算停止了这种泄洪式的交流。
那些信息并没有在他的脑海中停留,他现在能记得的只是一个大概的印象。它们似乎是由一些卡位程序公式、编程构想、编程体会、对灵气种类的分析,粒子功能的猜想,符骨的应用,符骨的发掘,探测,以及一些人种、阶层、国家状况相关研究等等知识所组成,其中包罗万象,五花八门,可以说什么都有。
这些知识似乎是对一个术符文明的整体概述。这时朗天涯禁不住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个俞帮主到底是什么人?她脑部暗域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关于异界的知识?难道……
他知道这个灵气团就是个装着知识的宝库。他也真的想把它们发掘出来,因为这些知识正是他目前所需要的。但以他目前的沟通术水平,如果想要把它们一一甄别梳理,按部就班地整理出来,恐怕又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他根本不可能在梳理俞钱花暗域的同时,再分心进行这个工作。
但这是个机会又十分难得,以后他不可能像这样再次光临俞钱花的暗域了。因为达成这种一个卡位同时属于两个暗域的平衡,需要俞钱花正好处于这种无意识而且暗域濒临崩塌的边缘状态。如果她有自主意识,即使她主动配合,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平衡。暗域濒临崩塌的瞬间正好被他用禁梏符力控制住了,这种情况就更难遇到了。
“我就再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在他忍不住诱惑,想要再次去沟通灵气团的时候,心中的警钟突然响了起来。
“深入别人的暗域,窃取别人的秘密,这和偷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