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细细地观察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容。
乍一看像是个陌生人,但仔细看看竟有熟悉之处,我伸出手,缓缓地抚上他的脸,没错,这双漆黑的眼,这挺直的鼻,确实这是我爱的人。
“……世容?世容是你吗?”
我轻声问出口,带着不确定和犹豫,他的手覆上我的手,他掌心的温热贴着皮肤传来,我慌乱的心终于被安抚下来,“世容,真的是你。”
“是的,是我。”
医生说我出现了选择性失忆,估计是坠崖时头部被撞击后留下的后遗症,因为昏睡太久对外界的信息接收处理还有点迟钝,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应该可以恢复。
我无意去听医生说的话,比起这个,我更加珍惜眼前的人。
至今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明明程世容少年黝黑的面容还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里,但眼前这个成熟有气质的男人确实是我爱的世容,这样的他看起来太过新奇,我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医生嘱咐完离开,他转头对上我的目光,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笑着说:“别看啦,脸都快被你盯出个窟窿来了。”
我捂着额头“呜呜”,说:“可我还是觉得好神奇啊,一觉醒来你竟然已经成了五年后的样子了,你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好大哦!”
“真的?”他忽然顿住脚步,漆黑的眼睛盯着我的脸,我不禁心跳一停,他忽然变了语气,原本就顶着一张陌生的脸,语气一变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我被他的气场怔住,往后退了一步,刚好靠上墙壁,他顺势将我压在墙上,一只手按在我耳边,声音低沉略带嘶哑:“你真的觉得神奇?”
“啊,”我点了点头,犹豫着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说:“而且你现在长好高,以前我踮起脚还能亲到你的,”说着我试着踮了下脚,却只够到了他的胸口,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好奇怪……”
“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他忽然嘟哝了一句,我愣了一下,抬起脸看他,他刚好低下头,角度和距离都刚好,他把唇吻上了我的。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但只有把唇贴上的动作,我心跳跳得更快,明明我跟他做过更加色情的事情,可这次光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就叫我烧红了脸。
终于他把唇移开,目光沉沉地看着我,我根本不敢看他,捂住了自己的脸,无措道:“为什么我的脸这么烫……好烫好烫……世容我是不是发烧了啊,要不要把医生叫过来再检查一下?”
他轻轻笑了一下,揉了下我的头顶,说:“不是,你没有发烧,只是害羞罢了。”
“好奇怪……好奇怪,我怎么会害羞呢,我们明明……”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我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的话自然没有说出口,程世容更加高兴地笑起来,说:“不要觉得奇怪了,医生也说了过了一段时间会好的,你先休息会儿吧。”
对哦,我忽然想起来,医生说了会好起来,那我的记忆也会回来吗?
在我丢失的记忆里,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世容,你知道我这五年发生了什么吗?”
程世容脸色忽然一变,冷着一张脸不肯说话,我更加奇怪:“世容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我们是一直在一起的呢……”
我喃喃自语,还在好奇我的这五年究竟是怎样的,但程世容似乎不肯叫我继续想下去,他把我用力抱进怀里,窝在他的怀里,我闻到了他身上很好闻的味道,这是五年前的他不会有的味道,但意外的是我并不讨厌这个味道,闻着这味道我安下心来,同时程世容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说:“这些事情就不用想了,这五年……忘了也挺好的。”
我不能理解他说的忘了也好的是什么意思,但确实,比起寻找虚无缥缈的记忆,这个怀抱才是我所怀念的,我总有种跟他久别重逢的错觉,时间线变得乱七八糟,从哪里理都理不顺。
我还需要留院几天继续观察,那个总是笑嘻嘻的名叫周舒豪的男人倒是很早就回去了,我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问起程世容,他也轻描淡写说我跟他只是认识罢了。
我有点搞不清楚,我记得我和程世容一直很贫穷,但现在的程世容穿着光鲜华丽,完全一副有钱人的样子,而那个叫周舒豪的,再怎么看也是个纨绔富二代,我怎么会跟这样的人认识?
我这五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思考了很久都没有得出答案,最后直接放弃了,大病一场后的我身体极其虚弱,晚上我很早就睡了,夜风轻柔地吹在我的枕头边,我一夜无梦,直接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又做了很多检查,程世容似乎因为有工作来迟了,我一个人跟医生谈话,医生告诉我选择性失忆是患者有意识地对不好的记忆进行回避而造成的结果,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恢复,只是这涉及到心理精神问题,恢复时间并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想起来,但也安稳地度过了一生。
医生安慰我不用太在意,最近注意好饮食和运动调节就足够了。
我点了点头,走出了会诊室,程世容说这五年的记忆忘了也好,医生也说不用太在意,那又是不好的记忆,或许真没有想起来的必要吧。
这么想着,我慢慢走到了花园,忽然面前窜出一个人,把我吓了一跳,我往后退了一步,才看清那人的脸,青年嘴边带着笑,看起来倒像是个温柔阳光的暖男,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会跟这样帅气的人认识,于是下意识地拉开了警戒线,客气地对那人说:“周先生,你好。”
他露出一个不高兴的表情,把一张脸凑近了我,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说:“周先生?看来世容说的没错,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医生说是选择性失忆,但不会对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叫我不用太心急。”
他听了我的话,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我听说选择性失忆是故意忘了不好的事情,原来对于晴儿那些都是不好的事情啊,我看你一直云淡风轻的,还以为你真的没有感觉,原来你也挺会演的嘛。”
我愣了一下,那些是指什么?演又是怎么回事?
“周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周舒豪的眼珠转了转,上下看了我一圈,忽然大笑起来,他一把抱住我,拍着我的后背,大声说:“果然晴儿你最好玩了!我能认识你简直太幸运了!”
我更加一头雾水,但不管怎么说,一下子被一个还差不多是个陌生人忽然抱住叫我浑身难受,我忙挣脱了开了,正好这时我听到了程世容的声音,我忙往他那边跑去,抓住了他的手臂,求救一般叫了他一声:“世容,他好奇怪……”
说是奇怪不如说有点可怕,也不知道是我潜意识里的暗示还是这人给一般人的感觉都是这样,明明是在高兴爽朗地笑着,但总让人觉得他的笑容不怀好意。
程世容拍了拍我的手背,俯身低头在我耳边说:“不用管他,你先去花园里走走吧。”
我点了点头,往花园里走去,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回头看了一下,看见周舒豪笑嘻嘻地跟程世容说着什么,程世容脸色不怎么好看,但没有表现出厌烦来。
世容跟那个叫周舒豪的是什么关系?朋友吗?可是我记得程世容对待朋友的态度并不是这样的啊。我记得程世容对朋友总是很真诚,世容很善良也很讲义气,我记得还有一次世容为了自己的朋友,差点跟隔壁学校的同年级打起架来。
那五年的记忆不知所踪,倒是五年前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我坐在花园里的木椅上,回想着过去,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时候,我们虽然贫穷,但幸福得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