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镇,是运河总督府管辖范围内距离溯风镇最远的一个镇了。这个镇子的重要性,也随着运河的修凿而会逐渐凸显出来。或许宁河镇永远不会有现在的溯风镇,将来的溯风城那样对于整个地区,乃至对于整个国家的重要地位,但作为运河的一个重要的节点,宁河镇会变得更繁华更富裕,没有任何疑问。
叶韬并不是来检查吏治或者监督什么工程的。宁河镇附近的运河河段上的确有一个规模不小的船闸,但工程难度不大。宁河镇真正引起叶韬关注,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宁河镇附近传出的一些逸闻,让他对宁河镇附近的几个世家有了点兴趣。
宁河镇附近有个叫方寸山的地方,山里特产一种叫紫梨的东西。从功用上来说的话,算是一种香料,也算是一种药材,以这个时空现在还不发达的植物分类学和混乱的不成体系的医学,这两种功用实际上在大部分人眼里是统一的。
紫梨的生意上百年来都是由宁河镇上的乐家把持着,而乐家自从几十年前因为某些家族内部的变故一分为三,紫梨的生意也就分成了三脉。但比较奇怪的是,这三脉共享的却还是那固定的一部分紫梨的资源,因为无论他们怎么折腾,似乎紫梨都无法脱离方寸山的独特的水土存活。但乐家的三支并不是各自划出一片土地,而是按照年限轮流使用紫梨的资源,每家一年,然后换人……
乐家三支分别被称为乐家桐门,乐家宝善堂和乐家董门。其中,桐门主要经营的是香料生意,由于搭上了春南国几个大海商的线。其实紫梨这种独特的香料对桐门这一支来说,面子上的影响绝对大过实际的收益。从财力上来说,桐门现在占据着绝大地优势。乐家董门则是三家中最式微的,董门在东平的诸多药材商人那里都有不错的关系,而紫梨因为独特的性质,也是许多名医治疗一些疑难杂症的时候喜欢使用的珍稀药材。可是,三年里才能获得一年的产量,这样地生意就相当不好做了。而宝善堂则是另辟蹊径。他们在三家妥协,进行轮流分配的时候隐忍了大约十年,用三轮的产量尝试了许多种配方,终于让他们研制成功了名扬天下的成药——“生机散”。
生机散,在一些传闻里,几乎有着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而对于生机散最为热衷的,则是武林人士。进入成药领域。让乐家宝善堂有了增强实力,逐渐脱离单一地对紫梨地需求的境地。这几年里,虽然生机散仍然是宝善堂的招牌,但他们在其他地成药领域也有诸多项目的拓展。
但是,在生机散刚刚问世的时候。宝善堂这一支几乎被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得真是一点不错。原先互相之间都看得很不顺眼的乐家三支,在短短几年间里发生的各种各样地故事。简直可以写成一部极为精彩的四十集以上的连续剧。其中有拉拢分化,有无间道,有色诱与陷害,有暴力突袭,有系列谋杀,有错综复杂的经济和人际斗争,而最后,乐家地三支几乎成了东平、春南、西凌三国斗争的小小的缩影。桐门靠着春南海商的雄厚财力步步进逼。董门意外得到了来自西凌国的一些实力高深的武林人士的支持,而宝善堂则在被逼无奈之下,放弃了一直超然独立的姿态,以向东平王室进献灵药地举措,赢得了喘息的机会,随后在曾曼等人有意无意地帮助下,逐步站稳了脚跟。而宝善堂,也由此成为对东平王室忠心耿耿的一家独特的商户。
叶韬之所以来到宁河镇。是因为前一阵曾曼送来的一些文书里。提到了宁河镇的乐家,提到了宝善堂的一位老药师据说有一种生机散的加强配方。对于调理陈年内伤,尤其是心肺脉络有着相当良好地作用。老药师听说过谈玮馨地病症,自认为这种药对于改善公主殿下的身体应该有良好地效果。御医监倒是收下了宝善堂进奉的药物,但却不敢贸然给公主使用。毕竟从生机散,从紫梨的一贯的药理表现来说,实在是太过霸道了一点,而宝善堂又不肯给出这种加强型生机散的详细配方,让求稳定超过求改变的御医们无论如何下不了决心将药交给谈玮馨服用。
如果仅仅是这些事情,叶韬或许还没有兴趣来宁河镇。宁河镇上最近多出了不少奇怪的人。这些人中有一些明显是练家子,而这些人对于运河的修凿,对于运河总督府下的各种事物表现出来的兴趣,让人有些不太放心。最可疑的,莫过于居然有两个人扮作外地来的民夫,混在了修建河道的民夫队伍里,要不是有一次,一条运送土石的坡道忽然发生了滑坡,电光火石之间那两个练家子显露了一点身手,让负责工地的一位世家子弟官员身边的家丁看破,可能这两个人到现在还潜伏着呢。而发生那件事情之后,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两个人的踪迹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就彻底消失了,让稍后赶来的总督府下现在主要负责情报收集和整理而不是战场侦查的斥候队没有任何收获。
自从兴建运河的决议发布一直到现在,各国有识之士对于运河的意义都看得很准。运河不仅仅能盘活清洛平原上的各种物产,对东平首都丹阳形成有力的保障,提高周边的经济发展水平和百姓生活水平那么简单,光是通过运河将来东平水军可以直下春南这一点,就足以让诸方警觉了。在东平和春南的关系蜜月期,万一碰上西凌入寇春南,东平大军可以给于迅速的支援。那么,要是以后东平和春南两国的关系不那么好了呢?那运河可就要成为悬在春南国头顶的利剑了。
西凌,北辽等国本着削弱东平的想法,固然会着力阻挠运河的顺利修建,但似乎和宁河镇这种只有一个河段的疏浚工作,一个船闸和一小段新挖掘的河道的运河边缘地区没有太大关系。那么,难道这里有些更有趣的事情在悄悄发生?或许,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