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韬还有几天到丹阳?”谈晓培很偶然地问道。
“启禀陛下,大约还有三到四天的样子。”一旁的李思殊随口回答道。
他们所在的环境,让李思殊额外地打起十二分精神,保持自己的严肃。因为,面对着一个正在洗澡的国主,哪怕是他,也很难时时刻刻保持自己的严肃。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这个时空绝无仅有的大浴场“大浪淘沙”新落成的一个完全波斯风格的浴池。
由于域外风情十分意外地得到了大部分顾客的喜爱,在最新修建的这个浴池,已经不是用中东和欧洲的风格来修饰了,而是彻彻底底地使用了几乎原版的波斯风格。这个由波斯工匠设计,由他们督造的浴池看起来十分简朴。浴池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普通的水池,由大理石建造,两侧各有两个巨型的狮面雕像来装饰柱子,显得简朴而威武。而另一部分则是一个桑拿室。桑拿室是圆形的,墙面上修饰着英雄史诗的浮雕。靠着墙壁是一圈香木制成的椅子。中间是以烧红的鹅卵石来作为蒸汽发生器的石缶,上面有香木的搁架。而在房间一侧,则有一个始终维持一定水量的半圆形水盆,水从水盆上方的狮头石雕嘴里留出,落在水池里,而水池则以虹吸原理始终维持半满的样子,多余的水排出。
当这个浴池刚刚开放的时候,早就被大浪淘沙的异域风格和多种多样的服务吸引住的丹阳各路人马都来看过,但这个不大的浴池,似乎是有意将洗浴和静思的使用要求结合在了一起,而那种粗狂庄严地风格更能吸引带过兵的将领。
开始的时候,大家并不了解桑拿浴是什么,来这个浴池的人也就是泡泡澡而已。当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尝试了一番桑拿浴。立刻就迷上了这种极为舒爽的体验。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变成全国皆知的秘密。而当卓莽也在部下的撺掇下来尝试了一次之后,他又忍不住将这番感受传达给了谈晓培。……自然,卓莽可能是唯一一个有胆子有资格和谈晓培谈论洗澡经历的人。
而当谈晓培在这个风格极为沉静地浴池里尝试过了一次之后,他就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而当天气渐冷,大浪淘沙的生意越发火暴的时候,他才知道,如果有时候凑巧。他甚至可以在大浪淘沙召开朝会……缺不了几个人。
谈晓培自然不是那种找机会和大臣裸裎相见的无厘头的国主,而朝中大臣们也无意和谈晓培交流他们来享受什么种类的服务,只是这样一来二去,大浪淘沙的生意也就越发好了。谈晓培自然知道作为国主整天跑这种半声色场所……好吧,大半声色场所有多怪异,但在王宫内新建的浴池落成前,他也只有这么着了。
“叶韬回来之后,让他暂时不必回云州了。那边有什么事情让他们传书过来请示就是了。他和馨儿地婚事没几个月了,就算回了云州,过不了多久又得回来折腾,太麻烦了。”谈晓培叹道。
“老奴省得,这事情老奴回头去吩咐。”李思殊答道。
“老李。有时候,我会忍不住要想,要是放手让叶韬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嘿嘿。那份内务侍卫的报告还是你拿给我看的,其实……也就是顺着关欢那小子的意杀了个人。可是就是那番话,那些小小地布置,几乎把道明宗在西凌北方的原来的布置全盘搅乱了。太精彩了啊。”谈晓培赞叹道:“他自己倒是说得很轻松,在合适的时间、合适地地点、做合适的事情。……还有他原来在云州经略府路桥司的那些布置,除了馨儿,居然没有人能解释清楚是为什么。大家都是等看到了效果,才开始慢慢明悟其中的道理。馨儿和我开玩笑说大江大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现在看起来,我虽然还不算老,可心思却真的跟不上这些年轻人了。”
李思殊看谈晓培心情很好,也就凑趣道:“陛下嫌叶大人还不够尽心吗?叶大人要是知道了,非得叫屈不可。”
谈晓培摇了摇头,说:“不是不尽心,而是他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尽心。给他的活他做好。其他的就要看有没有人或者事情去促动他了。我东平没有设立丞相一职太久了。而叶韬地资历又太浅,不然。真是很想看看他要是来总揽东平全局,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我东平历来不缺战将,退一步说,我还是上得战场,领得动兵的,可的确缺少一个能够总揽全局的人。当初我说馨儿如果是男儿身,又有好身体,必然是一代雄主,就是因为这个。叶韬已经颇有人望了,他懂技术,有一些治理地方的经验,懂军事又重视后勤补给,在调动人心方面,他的才华太出众了,而在经济方面,他虽然没有直接经手的经验,但大致地想法还是不错地,比起朝中很多大臣都强。他缺少的一个是资历,另外就是在千头万绪地事情里排出轻重缓急,一件件处理的权衡调度的能力了。……加以磨练,十年之后,丞相之职恐怕就要为叶韬重设了。”
这样的话题,如果是其他内侍,必然会想方设法地岔开话题,避免将自己牵扯进去。但李思殊不同,除了大内总管之外,他还是协助打理内务侍卫的重要人物。虽然他并不擅长于组织情报活动,但大量看起来有意义或者无意义的情报却是他一手来整理,然后从中归纳总结出各种结论来汇报给谈晓培的,不管是对于事情还是对于人,李思殊都有极为独到的见解。这也是为什么谈晓培会在李思殊面前提到自己的种种想法。
李思殊犹豫了一下,提醒道:“陛下,这样安排,即使在十年之后,也会等同于将叶大人放在火上烤一样了。”
谈晓培奇怪地看着李思殊,皱着眉头问道:“怎么说?”
“外戚,年轻,工匠和商人出身,没有家族根基……诸如此类的,还不够吗?”李思殊笑着反问。
谈晓培点了点头,说:“这的确是个问题。”
“陛下不妨将眼光放在叶大人身边的那些人身上,或许他们并不是能够总揽全局的人,却不乏能独当一面的人。就比如现在管着这个浴场的杜风池,做生意也越来越有趣了。现在,他可是丹阳的话题人物。”李思殊笑着说。
“哦?话题人物?我怎么没有听说呢?”谈晓培好奇地问。
“或许是,这种事情提起来让人忍俊不禁,但毕竟是声色方面的事情……老奴也是在近期的市井传言的报告上偶尔看到的。”李思殊回答道。
事情是这样的,最近,在大浪淘沙的最高档的两个独立浴池单元里,将原本或许高雅但有些呆板的引水竹管换成了两具云瓷的女性塑像,热水从女性塑像手里抱着的水罐里源源不断地流入浴池。或许这不算什么,或许只是为那两个原本就经常被用作洗澡之外用途的独立单元更增加了一些情色的元素而已。两具女性塑像虽然并不是裸体,但那种仅仅披着一层轻纱遮住乳房和私处的造型和裸体实在也没有什么区别。
对于云瓷产业的所有者管氏,对于叶氏工坊和已经成为东平中高档瓷器制造中心的景德镇来说,这是一件极有纪念意义的事情。因为,这是云瓷有史以来单体成形的最大件的作品。管氏、原先内府所属的瓷器工匠和叶氏工坊联合督造的新的瓷窑里,以从白石城专程送来的粘土烧出了单件体积更大,质地更均匀,触感更细致的作品,这是了不起的技术成就。
但对于丹阳绝大多数爱好八卦的人们,更注意的是这两件伟大作品的出处和成形方法:真人倒模。两个塑像分别是丹阳最红火的两座青楼怡红院和浓翠阁的头牌李絮丹和许彤彤的真人原版造型,而且,作品仅此一件。真人倒模到底是如何进行的,细节已经在传闻中被扩大了无数倍,但总的来说,整个过程并没有那么色情。虽然其中的那些身体接触和两位头牌的有意挑逗不免让那些年轻的,操持整个过程中的大量体力活的,年轻的学徒学工们脸红心跳惹出了不少笑话,也让在一边指导工作的包括叶韬的二师兄索庸在内的资深工匠们大饱眼福,但总的来说还是比较顺利和理性的。
杜风池从来没有否认过,这是他出的主意,然后才由他出面解决人选问题由景德镇解决技术问题。不过,至于杜风池当时是怎么和两座生意已经极为红火的青楼洽谈这种听上去很天方夜谭的点子,并且说服青楼老板和头牌们同意的,那就是“商业机密”了。但在两座塑像安装完成之后,引起的反应却是惊人的。浴场的生意固然是锦上添花,而那两座青楼,和那两位头牌的生意也同样如此。那两个特殊的单元是按照天来进行预定的,现在不仅仅预定成了问题,排在前列的预约牌都可以当作很有“情趣”的人情。而将真人带去浴池和塑像实际比对,并比较手感……诸如此类,更是许多无聊而多金的家伙们在想象、在谋划、在组织、在推动的事情……
在丹阳,还从来没有人有过那么邪恶而精彩的生意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