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雷子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等林以筠开门出去之后才用低沉的声音缓慢的叹息,“是我对不起你。”
躺在床上的麦可可全然没想到雷子枫会来,虽然仍旧一声不吭,但原本舒展的身子忽然间却急剧颤抖起来。
雷子枫并不觉得自己善于言辞,但是眼看着麦可可无声的抗拒吃药,他心中,终究还是忍不住有一点愧疚。
不过向来冰冷的面目没有丝毫暖融,一如他对不是傅雅以外的所有人。
高大的身躯坐在椅子上依然挺直了脊背,麦可可颤抖过后再也没了其他动静,雷子枫也沉默,直到整个病房里面的气氛都变得微微尴尬,才皱眉道:“吃药吧。”
渐渐平顺了呼吸的麦可可再次控制不住,盖在被子下面的身子一阵紧绷。
“你走吧。”没有多余的,麦可可紧紧闭着眼睛,似乎不想看到雷子枫一眼。
雷子枫皱眉,嗓音清冷漠然,“我不会走。”
“因为愧疚吗?”麦可可突然忍不住苦笑,尽管林以筠和麦文滨都很想要瞒住她的病情,但是趁着他们都不在病房里,她自己起身去卫生间,脚上的不便也不着力让她忽然明白昨天晚上那并不是一场简单地车祸。
她已经知道了,雷子枫并没有很大的问题,但是司机小张的伤势很严重,其次就是她。
抵不住她一直追问,麦家墨勉强告诉了她她的真实现况,如果不能接受最好的治疗,努力配合医生,她连百分之五十复原的机会都不会有。
麦家墨说得很清楚,导致麦可可心底的绝望一阵浓过一阵。
如果自此以后真的不能像平常人那样行走,她这样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雷子枫默了默,声音低沉:“不是愧疚,如果不是你缠着我,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我不会推卸责任,除了娶你,任何惩罚我都愿意接受。”
“除了娶我?”麦可可并不十分意外这样的答案,不怒反笑,躲在被子里面的身子笑得直颤抖,盯着窗外天空的眸子却是从来没有的阴冷,“所以不管我怎样,就算是真的残废了,你可以拿很多钱给我,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情,就是不能娶我。”
雷子枫就是这样的人,在军队里面的时候每每对待敌人的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就像现在,他有自己明确的底线,不管什么人,都没有办法让他抛却了底线。
雷子枫顿了一下,眼底决绝得没有一点犹豫,点点头,“是。”
麦可可刚好转过身,眼底的光圈骤然变得楚楚可怜,“那么你走吧,如果真的是这样子,你还来看我做什么呢?我不需要你的假情假意,反正你从来没有当我是亲近的人过,雷子枫,我从前真是瞎了眼。”
“抱歉。”雷子枫苦笑,要让他说出这两个字其实一点也不困难,人犯错了原本就应该道歉,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人,能屈能伸是最重要的,一根死脑筋走到最后的人明显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你母亲和父亲都很担心,就算咱们只是陌生人的关系,我也很想在这里跟你说一句,看清楚自己眼前的,你会比现在幸福。”
“什么叫做比现在幸福?”雷子枫刚准备起身离开,麦可可忽然近乎尖叫一样的出声,双目灼灼,弥漫着仇恨的光芒,死死盯着雷子枫。
“看到我马上就要变成残废了你很开心是不是?还是你真的很喜欢你现在身边那个女人,看见我变成了残废,没办法死皮赖脸的缠着你了,你们很开心终于把有了自己安静的空间?雷子枫,你不觉得你这样做会遭天打雷劈的吗?”
雷子枫皱眉。
人都有自己的心魔,他最开始介绍麦可可认识傅雅的时候完全没想到有一天他们居然会走上现今这条路,麦可可之所以处处将傅雅当做是自己的假想敌,是因为她将傅雅当成了她的仇人,而她没想到的是她的仇人从始至终都是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王建波是个很好的男人,明里暗里雷子枫都找过机会让两个人好好处一处,可惜麦可可眼睛能够看见的人只有他。
“可可,不要这样。”雷子枫慢慢转过身,其实他完全可以转身就走,麦可可真要出点什么事情,大不了就是麦家和雷家的关系僵掉,对他就算有损失那也绝对不是致命的。
可是念及旧情,就算雷子枫,也不免是情感的动物。
麦可可撇过脑袋,唇角上翘出嘲弄的弧度:“你没有教训我的资格。”
雷子枫略微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来,是劝你好好接受治疗,身体是你自己的,就算有什么三长两短,也不会有人因为有人同情你,而让你开心快乐。”
“但是只要你同情我,就算你因为同情我而跟我在一起,我也会一直开心快乐的!”
雷子枫身子僵硬了一下,点点头,眉眼冰冷,“你知道,那不可能。”
麦可可身子一颤,圆圆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雷子枫,“告诉我,你真的从来没有对我有一点点好感过吗?”她原本以为在那么多男人堆里出现她这么个漂亮又娇滴滴的女子,雷子枫怎么样也不可能逃脱她的掌心,但是事实后面证明了不管她做什么,雷子枫看她的眼神跟男人永远都没什么区别。
她死心了,知道雷子枫不会爱她,但是真的连一点点好感都没有过吗?
此刻的麦可可,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她给自己挖了一个深坑,如果雷子枫一旦否认,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连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理由,都破碎了。
雷子枫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眼底似乎晕开了一抹沉痛,渐渐弥漫开。
放在病床床头的玻璃杯里还在散发着轻烟,水还没冷,雷子枫想起刚才林以筠在楼上跟他说的那些话,话到嘴边,又忍不住勉强咽下去。
“先吃药?”雷子枫问。
麦可可紧绷的下巴似乎轻松了一点,不过还是固执的扬起脑袋,“我吃药,你就告诉我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