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妥当后,谢玄向颍川出发。 “令姜姐你就在家等我的好消息,驾,驾。”谢玄调皮的向谢道韫说道。 谢安褪去官服,荷锄田亩,与山阴桃花相伴,和南山鸟雀相亲。他关上柴门,世间一切起伏纷争便不再知晓。寻一方清净无扰是谢安的初衷,然而避世隐居护得了自身一世清淡,却护不了天下安稳太平。 …… 谢玄途径建康城,城中一派繁华的景象,行人络绎不绝,他想在这里停留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他就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了,“好多年没来京城了,得好好的看看它的变化。”谢玄心里想道。 …… 旧时的草台班子,她从小跟着师傅学戏,戏班子从一个城到另一个城,从一个棚台到另一个棚台,13岁登台,14岁便成了角儿,她唱的《绿腰》,千回百转,凄婉动人,旁人都道她小小年纪便戏感十足,而她只觉得所唱的不过是这些年无依无靠的自己罢了。 其实,她最喜欢的是《思凡》——削发为尼实可怜,禅灯一盏伴奴眠。光阴易逝催人老,辜负青春美少年。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晨钟暮鼓的小尼姑,日复一日,登台下台,一样的戏棚,不一样的看客,可无论唱多少折戏,胸臆中的寂寥,一点儿都没有减淡。 16岁时,戏班子在建康城暂时扎下了根。 这天,暮色渐浓,戏班子开始搭台唱戏,锣鼓一响,客人从各路聚了过来,谢玄也跟过去看热闹了。并没有往日的多,她静静地躲在后台,看着行人络绎不绝,人群吵吵嚷嚷。 入夜,看戏的人陆陆续续回家,戏台下的人更少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认真看戏的人少之又少,卖茶的婆婆还没有收摊,只是茶香里伴着的吆喝也透着倦意了。 一身青衣,一袭水袖,她登台,依然是那曲《绿腰》,她低眉敛袖,清透的声音在空气里扩散开去,如同一滴溶入了宣纸的墨,盖住了台下那些属于凡俗的谈笑,偌大的舞台,无边的夜色,仿佛只剩她一人。 就这样唱了半折,她抬眼,发现台下一人手里拿着剑的少年,很是特别。 别人都坐着,唯有他站着,而且听得特别认真,她从来没从任何一个听戏的人眼里看到过这么专注的神情。他身材清瘦,面庞疏朗,温柔和煦的眼神,弧线分明的嘴唇…… 下半折她唱得特别卖力,仿佛有了新
的信仰。 青衣唱完老生上,老生下了换花旦,果不其然,在其他人闲聊过后,都陆陆续续地散了,唯有那个少年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直听到了最后。 爱情的萌发,总是没由来,最重要的是那份初相见便心摇神动的感觉。 收拾行当时,她看到少年站在桥边,向她招着手。她心里一热,也没多想,便跑了过去,脸上还带着未卸的戏妆。 “你唱得真好!”等她走近了,他急切地赞叹道。 她低下头,抿了抿嘴唇。 “可是,你呢戏很悲伤,我父亲说过,音魂相随,你……一定也很寂寞吧?” 其实她心里很欢喜,她的唱腔不是没有被人夸奖过,但这是头一回,她觉得唱的戏都被人听进去了。那时候都还年少,不知道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如果她知道,如果要为她为今天这一切下一个定义的话,她会说,这就是人生中的知己。 “我喜欢你唱的,你能再为我唱几句吗?”少年认真地看着她,眼中透着期待,“我可以舞剑给你伴乐。” 她愣了一下,借着月光,偷偷打量少年,他眼睛细长,高鼻梁,两颊的轮廓棱角分明。 “可以吗?”他的催促,唤回了她的思绪。 于是,她定了定神,掂足,凝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量。 少年开始舞剑,又是那曲《绿腰》,一唱一和的声音,在沉寂的夜色中,如同涟漪一般扩散开来。如泣如诉。 那一刻,月色凌波,松灯迷离,一座小石桥,两个初见的人,一曲婉转的歌,一套熟练的剑法,一切都仿佛不是人间。直到远处的师傅催促她回去。 “明天我们还有一场,唱完戏班子就要走了。”她说。 “我一定来听。”他说,“你下次要唱什么?” “你来听就知道。”她微笑。 谢玄已经耽搁一天了,但他不在乎再耽搁一天。第二天,夜色将近,他走出客栈门,看到有人在大街上强抢民女…… 人潮涌动,她一身盛装,对着台下的脸孔一个一个地辨认,直到最后一个音节唱罢。 直到曲终人散,她都没有看到那个带着长剑的少年。 人生许多事,本就如戏,譬如《绿腰》,譬如《思凡》,昨夜的一切,忽然恍惚得如同梦境。 小石桥下粼粼的月光,远处船桨打在水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还有那个站在桥边眼眸清澈的少年。她在后台摘下
头顶上的花冠,忽然安静的哭了。 舞台早已收拾一空,已经有人着手准备拆卸了,她洗去了戏妆,换上了平常人的衣服,和戏班的人一起把道具收进箱子里,忽然,远处响起了舞剑的声音。 她侧耳细听,是他! 灰鼻子的丑角回了头,白胡子的老旦回了头,她也回了头。 她飞奔下了台,仿佛进入了一个再也不愿意醒来的梦。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还好,你也在这里。” 月光下他分明看见有什么东西从她的眼睛里淌了出来,她是在梦里还是醒着?她握住他的手说:“谢公子,我明日即远走他乡。” 谢玄的心倏地紧了,他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让他猝不及防。 入夜,他们两人坐于湖边,彻夜长谈,无话不谈,从未这样高兴过…… 天将微明,她还在他肩膀着睡着。谢玄起身欲走,她也被惊醒了。他想挽留,但他还有很多的事要完成,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临别之际,取出一柄玉佩,将其断裂,他与她各执一半,只说不忘今盟,可图他日团圆,说完便离去。 “文君,有缘自会相见。” 她欲哭无泪,她凭什么想跟他走,凭什么让他带自己走。回到戏班,继续开始她凄凉悲怆的演奏才是她要走的路。 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谢玄在建康城生活了两天,仿佛两年一样长久,知己相遇不容易,更别说一见钟情的人。他无可奈何,他是谢家的人,陈郡谢家不会允许他这样做,一切都要等完成家族的使命后,他才能自由。谢玄心里发誓,“我一定会把带回我身边的——卓文君。” 他快马加鞭地赶往颍川城完成谢道韫交给她的使命。 …… 另一边王献之把肚子填饱后,他想写信回王家,但又不知道哪里可以送信。 “对,这不是有官吗?县衙!报案!我怎么这样聪明。”王献之自夸地说道。 他只身一人来到衙门门口,却听到的消息是:县令大人出去了。只得垂头丧气地重新回客栈,想新的办法。 “店家,这两屋里的人呢?”王珣问着客栈的老板。 “回大人,小的也有两天没见他们了,不过,这一间屋子的小孩好像是和他们一起的。”老板指着另一间房间恭敬的说道。 “出事了。”王珣自言自语地说。
(本章完)